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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第2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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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槿曾说过我的心性过于倔强,难以驯服。可是我面前,分明就是一个比我更倔强傲气、更桀骜不驯的女子。有过裂痕和瑕疵的感情,我情愿不要。可是她,为什么就能多年屈就宫廷,心甘情愿地做他人的影子,报仇,她是为了报仇罢。
“姐姐。”紫嫣幽幽道,眼底弥漫着白雾般的忧伤,她低声:“在你眼中,阿紫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但是……但是如果可以重来,阿紫情愿代姐姐前往北奴。”
  如此强势的她,此时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柔弱。我侧首不看她,声音中是说不出的冷峭道:“算了罢,当年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姐姐知道么?阿紫当年为什么能进入东宫见到尚是太子的皇上,因为阿紫说愿意为姐姐替嫁,所以皇上才肯见我。”紫嫣美意娇妩,神情纯然宛若少女,眼眸中带着一点皓白星芒般的懵懂,道:“若能如此,能被那人找到的就不是姐姐了。”
若能如此,能被那人找到的就不是姐姐了
“慧妃娘娘!”玉笙神色大骇,整张脸皆是惨白。
  紧嫣却是靠近几分,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声色咄咄道:“姐姐,据我所知,那历赫于轩彰六年薨逝,你既然假死逃出。那么轩彰六年到轩彰九年,这三年中你在哪里?而她当时就在漠北,你也在,你们不可能没有遇到……”
我浑然不知紫嫣在说什么,眼神惘然
“慧妃娘娘,求求您不要再说了……”玉笙却是冲上来,跪在紫嫣脚旁扯着她的衣袖,苦苦哀求。
“滚开!本宫跟姐姐讲话!哪里轮到你插嘴!”紫嫣怒道,豁然一拂袖,将玉笙推倒在旁边,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竭力喊出道:“姐姐,是姥姥啊,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高亢的嗓音传来,通传的声音此起彼伏,来人是奕槿,里面的人霎时齐齐一惊
“慧妃来了么?里面怎么这样大的响动?”男人朗利的声音,轩昂高峻的身影渐渐走近
  紫嫣眉心微锁,她疾步上前打翻了那只熬汤的银吊子,顿时里面滚烫的糖水四溅流散,此举出人意料,玉笙双眼愣直地看着她,后背却是被她猛推一把,低喝道:“还不快去收拾!”
  说完,她扑到我的榻前,竟是双膝一软跪下来,眼底涌出一片光芒摇曳的清泪,泣声道  “姐姐,一别数年。阿紫就算是跪烂了蒲团,烧尽了香烛,也想不到还能在有生之年与姐姐相逢。”
“阿紫知道姐姐心中有怨,阿紫也觉得愧对姐姐,姐姐多年在外受苦,可是阿紫却是在宫中安闲富贵,每每念及此,锦衾软被只觉得如坐针毡,膏粱珍馐只觉得如咽糟糠。”单薄如玉的眼脸上那纤纤细致的羽睫支撑不住,泪水一滴一滴地滚下,在她姣好的脸上晕散如珍珠,紫嫣一手颤巍巍地抵住自己的心口,纤细的手指还是抑制不住地震颤着,极是哀恸凄恻的样子。
“多年来,原本应是姐姐随皇伴驾,是阿紫占了姐姐的位置。阿紫不敢奢求姐姐的谅解,若是姐姐介意阿紫留在皇上身边,阿紫情愿自行引退妃位,迁离漪澜宫,余生独居于去锦冷宫。日夜焚香祷祝,唯求姐姐和皇上之间能够圆满,此生足矣。”
  紫嫣抬首看我,只见那纤秀娇小的脸上泪痕纵横,眼底将落未落的泪珠盈盈,口间露出一点碎玉般的皓齿,那一点欲说还羞的楚楚可怜,竟是一种说不出的令人心折。
奕槿阔步进来时,正好就看见眼前一幕,他未说什么,仅是默然地凝视着我
  黄缃亦是垂眉跟在奕槿身后,进来时见到如此情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悲痛哭号道:“娘娘在说胡话罢!若是娘娘走了,谁来照顾三殿下?”
  细碎的浅银流苏从发髻直垂到颈边,愈加衬得紫嫣的一张脸雪白清矜,血色全无,她的双唇如雨滴打湿的花瓣般战栗着,端正神色,朝我深深地一拜到底,声音清婉却坚定无比地遒:“阿紫愿将三殿下从此托付姐姐,只愿姐姐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幼子多多垂怜……”
我一直冷眼看着她,听到这里不由也觉得心间一震,紫嫣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奕槿的神情亦是微微动容,我眼光澹澹地瞟过他的面庞,一时间彼此都怀着波云诡谲的心思
却是都不多言语。
终于,他声音清疏地开口道:“好了,宸妃现在毕竟病着,这样的话也无须拿到她面前说。”
  恸哭之后,紫嫣眼角微微地有一小片红晕,仿佛是女子刻意描画的檀妆,也似萦纡在山顶浅绯色的浮云,却是分毫不损她的绝丽容貌。她默默地用绢子拭去脸上的残泪,低声道  “臣妾失仪,望皇上恕罪。”
奕槿末言,目光却是扫向那里一滩打翻的雪梨糖水,银吊子骨碌碌地滚在一旁
  紫嫣是极聪慧的人,道:“刚刚不小心碰翻了才弄出的响动,姐姐近来脾胃不佳,臣妾自作主张,拿了新贡的东瞿雪梨,混着冰糖炖了给姐姐。”她的眼光移到我身上,“难得姐姐肯喝下一点,臣妾一番心思也不算白费了。”
“颜颜,你终于肯进食了。”奕槿闻言轩轩眉头,不甚欣喜
  垫在脖子下的一个软枕略略移了位,让我有些不舒服。我冷漠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她。整颗心是被压在千年玄冰之下,一时觉得胸口气闷,却是阖眸无言,既然如此,我还能再说什么。

颜倾天下风烟错莫雨垂垂1

那日紫嫣走后,我朝玉笙轻轻地说了一个字“粥”,尽管细若蚊虫,但底下人听闻无不是欣喜若狂。我之前一心求死,若是真的有个不测,冰璃宫中上下皆是难逃其咎,现在见我肯进食,都舒宽了口气。
  后来谈起那天的事,玉笙还是心有余悸,她抚着心口,喃喃地念着道:“紫嫣小姐那日可是疯了?一会严厉异常,一会又哭得肝肠寸断。有时好像还是以前的紫嫣小姐,有时却又不是了。”
  我浅淡一关,那笑意淡薄如映在残雪上清冷的日光。朝玉笙摇摇头,这世上唯有让她逼疯的人,她自己哪里会疯?我心知紫嫣不过在演戏罢了,引退妃位,谪居去锦宫,将亲生儿子拱手相让,演得如此情真意切,入木三分,是给奕槿看,还是给我看。心中这般想着,忍不住一句嘲讽的话,就脱口而出;“她若是生在倡门,定是一等一的戏子。”
  玉笙被我一惊,我甚少能说出如此刻薄寡恩的话,想是经历先前一事,意志消颓之后,心肠亦是冷硬了几分。
  她那时轻轻叹口气,垂眉劝道:“小姐莫这祥说,毕竟紫嫣小姐都是浣沁夫人的女儿,何况夫人临终时,也希望小姐和紫嫣小姐之间能互相扶持…”她后面的话含糊其辞,再也听不清楚。
  公主府上的那场惊变,让奕槿一直骨鲠在喉。他严下旨意,令九公主从此不准踏足宫门半步。太后在帝都城外西郊的阴山行宫养病,所有事宜都是由灵犀夫人一力打理安置。眼下太后那头还是密不透风地瞒着,在帝都中的皇族近支亲贵,也有人暗中劝说端雩去向奕槿认错,奕槿大概是一时龙颜震怒,毕竟俱是先帝儿女,同发一枝,血脉相连,多少年的情分在里面,只要端雩肯低头服软,这事兴许就能过去了。
  但是端雩是刚烈的性子,索来高傲到日中无人的九公主,让她服软怕是很难。我听宫人说,端雩将前去公主府上为她看诊的御医,都给尽数赶了出来,皇室中人若有去劝说的,也都无一例外地吃了闭门羹。
  我心中想着,端雩也真是个烈性的女子,她那天情绪虽失控,却一赢未曾向奕槿说出当年林氏设计她下降的事,要知道这事若是说出来,就是欺瞒先帝,蒙蔽公主,是蔑视皇族颜面、足够抄家灭门的重罪。由此可见,端雩再怎样深恨紫嫣,深恨桁止,深恨林家,但夫妻十余年,毕竟是有一分割舍不断的情意。
  但她现下这般自暴自弃,到底还是不甘心罢,不甘心罢。想着想着,心间触动,斫刻在心底的痕迹就如锦帛上抚不平的褶皱,说到底,我现在的处境与她可有两样么?事情到了这一步,明明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但是要你就此低头,却是不甘心啊。
  我对奕槿的态度淡漠,形同陌路。他还是常来看我,但事到如今,我们之间却是生疏到连话都不再说上一句。有时听闻争相撂起帘笼的簌簌声音,我就知道是他,顾自假装睡着,奕槿亦是明白我对他的回避。
  他凝视我睡中的容颜,时而会俯下身,覆在我耳畔轻轻说着,他的声音有些喑哑,“颜颜,朕知道你没有睡着。朕不怕等,怕的只是你的冷漠。你可知道你的冷漠,让朕多伤心,真当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走到今日实属不易,况且我们之间已经空耗了太多年,这么一直冷战下去,难道真的要错过一生么?”
  他的声音极低极沉,气息拂过耳畔直觉得湿热的痒,让人生腻,耳后的肌肤激起了微小的颗粒。我周身觉得绵软无力,肩膀却是忍不住地颤抖,轻其一声,道:“你要我为你想,可想过你把我囚禁在冰璃宫中,我又该如何自处?”
  奕槿眼神一震,低声道:“颜颜,朕绝对没有囚禁你的意思。若是你愿意,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朕不会拘束你在宫中走动,时而也可以带你出宫……”
我“嗤”地笑出,冷冷地质问道“从笼中鸟再成为你手中的风筝,这两者能有多大的区别?”
到底是心结难好。
  如此日久,底下官人都觉察山宸妃对皇上的不太待见,谨小慎微地服侍着,不敢妄自'议论。我先前不过就是沉默安静,性子倒还婉娩,待下人亦是宽厚和睦,但经历那事后,性情却是益发孤僻冷清,难以接近。
  混沌的午后,我慵散地躺在榻上,身上覆着层湖绿薄丝葛被。侍女们都道是我在午睡,但是屏息敛神,不敢发出大声响。窗户半掩,微风徐徐地吹来,漫卷着廊下正当盛开的素馨花清幽怡神的香气。我昏沉地躺着,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朝内阁中而来,到了两重销金帷幔前停下。我只当是奕槿,心中毛糙地厌烦,迷糊地阖着眼眸朝里翻过身,背对着来人。
“娘娘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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