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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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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逼近蛇腔的刹那,提在手中的镂银琉璃灯火,毒猛颤,遮然熄灭,静寂地有雪瓢下来,不觉间衣领处裘毛上又积满雪花,人的呼气暖暖地拂过,化作水珠顺着光滑如级的裘毛滑落。
“哟。”极轻微的呼声,像是踩到了玉阶上凝结的冰凌,只见一个魁梧的身形趔趄一下又站稳
“你在心虚,还是畏惧?”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燃着的火折子将镂银琉璃灯再次点亮,剔透的琉璃晕洇出的清辉中,映山一张宛如上古冰玉般寒澈的脸庞。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那人,一线溢出的琉璃清光蛐刃,堪堪地折射在黢黑的眸心,“合罕。”
“不是心虚,也不是畏惧。”那人看着我,微扬的下颁隐约地有锋利的弧度,声音低沉:“嫂嫂。”
“我不是你嫂嫂。”我长长地叹息,唇角染了一丝冷洌的讥诮,“那个在落铁峰崖底粉身碎骨的人才是你嫂嫂,亦或是你现在的妻子才是你的嫂嫂。”
“那么,琅嬛……”眼前猝然光芒暴闪,瞬间照亮了耶历弘半张阴戾的脸。镂银琉璃灯像一片被秋风撙i耻的落叶,“砰然”震碎,掌风劈下,莹光四溅。
我漫目地扫视过地上一层细小冰凌般的碎片,足尖将一簇兀自跳动的冷焰踩灭,悠悠地从唇中吐出:“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
“你……”齿缝辗转而出的厉音。
“若不是我,你现在还被幽禁在耶精无天日的地方。”我冷冷地说道,扬手将孤零零得仅剩下根椴木手柄的宫灯扔了,漫步上前质问道:“我们各取所需,难道不是吗?”
铁锁屏障的夜幕下,雪花漫天呼啸飞卷,星芒殷的点点雪光在睛色中暴亮如尖刃。
“你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沉沉阴风夹带着乱雪迎面扑来,耶历弘一双鹰目犀利,“……所幸当初束对你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否则你一定会杀了我……”
“也许会的。”我冷笑着回视。
“那么你现在……”他企图探向宫殿深处的目光被黑暗层层阻断。
“蛇被人捂暖了,就会咬死那个人……”我泠泠浅关道,“可是你现在尾巴能动了,大半条身子还是僵着的,你可不能现在就咬我了……”
“你真是多心了。”
“要是多心了,这多出来的心眼的确是长在我身上,这我清楚。但是到底需不需要多心,那就是你清楚了。”我轻蔑地冷哼一声,“总之今日我可以站在这里,其中不可抹灭有你的功劳。”
轻步踏入那深不见底的蛇腔中,白衣魅影要逐渐融入黑色中叫,我驻足转身,银丝挑绣的白风自胸前越肩一赢迤逦至裙尾娉婷舒展,裙裾寒窄声中我问道:“你不一起进来?”
“不必。”耶历弘生冷地回答。
“不必还是不敢?”我闻言微挑水眸,“那你的那份心意就由我转告。”
“你简直……”他额角青筋道道暴起。
“反正都没有退路了,他可以对你做绝,你也可以对他做绝。”我指尖拈着一朵飞舞而来的雪花,晶莹的水珠悄然滑下,“既然如此,就都别回头了。”
走在蛇腔似获长的宫殿,让我感觉像是走在王陵的深避甬道中,抬头看见高远的灯光,如同一排耸峙的森然利齿,这样的灯光设有照亮什么,只是将这里渲染得愈加翼暗阴沉。每走进一步,都好像是在一滩稠腻的泥淖中愈陷愈深。
“胆小!”一声低喝如同湖面上层层泛起的水纹蔓延开击,我回望一眼身后,孑然的影子斜斜地拖在明净无尘的玄玉地砖上,眸光中不由挑起一缝难以掩饰的厌恶与不屑。
“你在骂谁?”沧桑威赫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见有人以手支额坐在正中一张螭兽宝座上,体态微斜,微微露出疲乏之色,“你又是什么人?”
心头蓦然浮起惊愕,立即被我不动声色地fK制下士,耶历弘说过这个大殿中除了他,空无一人,那些如影随形的心腹死士都已经被干脆利落地剪除跆尽。
“唉。”我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声,取山火折子将身侧的一座玉勾盘云烛台上九支牛油巨蜡点了,明煌煌地拖曳出一蹙的光亮。柔和晕黄的光芒流转在我的脸庞,我轻声问道:“现在这里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这座大殿内似乎阴冷之气极重,就像姥姥生前居住的锦心阁,终年厚厚的帷幔四垂,圈制在里面苟延贱喘的空气,就像凝固的血块在僵死的血管中流不动了。殿中无风无波,冉冉燃着的咀烛却是像被阴风击中般,凭空地灭了三支。
我再次将火折了吹亮,正要击点,却听见身后森冷的声音突兀响起,“那三支你是点不亮的。”
“哦,是吗?”我唇边“嗤”地笑出,指间暗暗下了力,像是要将整根火折予碾碎般压在灯芯上,火苗沿着粗糙的纸卷红亮地窜起,又如一双蝶耷拉着薄翅熄灭下去。
“只有你的母亲知道怎么点亮它们。”斜倚在王座上的人冷眼看着我,俏身立在一团灯光中,声音感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回首清冽一关,随道:“她怕是只知道怎么点亮灯,却不知道怎么点亮一个人的心。”
“你真的是她的女儿么?”
“这难道还有假?”我的手探到半挽起的发髻之后,慢慢地抽出簪在发缝问的玉管,覆在脸上的一层鲛绡轻盈飘落在脚边,指尖轻点一例水润细腻的脸颊,略带嘲讽地说道:“这就是证据。”
“这张面皮……长得跟琅嬛还真是像。”他在王座上缓缓坐正了身子,喟然道,“只可惜再像也不是当初的琅嬛了,她若能活到现在,应该是同我一样,都老了。”
我此时立在玉勾盘云九支烛台旁,像是在欣赏着一树萘靡繁花盛开,唇角含着一抹恬淡的笑意,灯芯上燃着的火苗如同一朵朵小小的赤色鸢尾缱绻开台,听得他如此平静地提起浣昭,指尖错力,险些将一朵半开的鸢尾生生掐灭。
我额首拈花迷离笑道,“可惜,真是可惜,当她对你心心念念地爱着的时候,你心里没有她。等到她不在的时候,你却对她心心念念起来了。”
“其实我心中一直有她。”
我忍不住嗤笑,“你在听,我在听,天在听,地在听,有些话留着仅骗骗自己也罢,说出来却是十分可笑。”
“可笑?”歌珞的右手半握成拳托着前额,往日一双如鹰隼般清炯锐利的眼眸已变死灰,在颧骨上深深凹陷下去,眼角密密展开的印记如刀斫斧凿,两侧面颊消瘦不堪,耸着般微微松乏的皮肉。
他老了,衰老漫延的速度那样迅疾。莫名地想到了那晚,我去见重病缠身的姥姥最后一面,气息低微地躺在鸾纹织金锦被下。面容颓败,一 头乌发已半见灰白的凌乱垂在枕边,不过是短短把月的功夫,因着宿病日夜侵蚀心神,她从一名风姿绰约的美妇,蜕变成奄奄一息的老妪。
“你想听以前的事吗?”他眼风斜扫过我,目光比往日少了几分锋锐。指腹摩挲着金樽上繁复凹凸的花纹,玄色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腕皴裂得像是覆着曾干枯萎缩的树皮,手指抵住前额,神色尽数笼盖在手掌的阴影下,最先浮现在芜杂过往中是年少时的记忆,“漠北神秘女侠琅嬛,行踪浮萍浪影,一装丽纱之下的容虢绝美无匹,博览经书出叫成章,又有一身卓越的武功。那样的她近乎完美,就像一支灼灼盛开的大漠红棘花。有多少男子思慕着这般仙子一样的可人儿,可是她心高气傲,世间的男子一概都不放在眼里。”
“当年我奉命前往西域,与使者驻营在明泽湾一带。在明泽水畔,我第一次遇见年仅十三岁的她。我现在还记得她那时的样子,面上覆着轻薄女如云的鲛绡,一袭嫣红如霞的衣裙从马背上迤逦垂落,看不清面容,然而双眸极其灵动迷人……无论结局如何,初见的刹那永远是美好,我现在一想起琅嬛,眼前自然而然地就会浮现她十三岁时的样子。”
初见的刹那永远是美好,我静静地听着,眸心湛蓝如水,浅浅的涟漪漾开,心底像是被什么触动。
  “我们就是从那时相识,渐渐地我发现她温柔沉静的外裹下,心性却极其倔强。因着年纪尚小,有时还会任性,但更多时候都是淡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玉甜溅珠声,歌珞已翻手将第一杯酒洒下,“总归还是我比较幸运,我摘得了她的九风尾州簪,也曾拥有过她完整的心……”
“后来相处时间久了,才觉得那样的她不像是热烈恣肆的红棘花,丽而更像一支沾不得尘埃的出水清莲吧。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以为她仅是一位小国的公主。当时我心中有过暗喜,如此一来,我们在一起并没有身份的阻扰。直到有一日,她带我进入湮尘宫的密室,我才知道伏眠国真正的来历,还有她肩上覆压的沉重使命……”
“在外人看来她是神的宠儿,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容貌、才学、武功。身份尊贵的伏眠公主,又被选定为下一任王室的继承者,可是她在伏眠却活得十分辛苦。”
他叹息道,那声叹息深得赢要侵入骨髓,“她那时毕竟还是一名及笄少女,尽管天资聪颖,但是要在十余年时问内迅速地掌握别人要研习一世的东西,其过程的艰辛和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她的母亲琅玡生性严厉苛刻,从小她在伏眠王宫的每一日每一个时辰,都被条条框框地安排了她要学什么,她要做什么。琅玡不许她有丝毫违逆,一旦若是做错了什么,就会被禁足在湮尘中,跪在皇后与女帝的画像前静思己过。那样的日子根术没有自由可言。她几乎被逼追着击学会一切,琅玡做得最狠绝的就是将四方割闭的九层玄机玉塔架于虿池之上,她被困在最上一层,蛇蝎一层层地漫上来,她若是解不开里面的机关,就会……”
“你姥姥的性格如何,你应该也见识过。”
“是的。”我神色清寂地看着那人,以颗心却是像被浸涸在蛇胆捣出的苦汁中,溢出难言的涩痛。知道我现在才真正明白姥姥气极时对我说的一句“我对你已足够宽容”,到底是什么意思。唇畔流露出一丝冷笑,由是看来她对我真的足够宽容了。



颤倾天下星雨坠梦夜无声4
   
歌珞死了。虽然不是我下的手,但是那把要了他性命的匕首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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