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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孩儿也是如此认为,不过,孩儿还有个疑问,那些物事虽都是犯禁的东西,但如此劣质,能卖给谁?或者谁愿使它?是否还有隐情。”
“咦,官家你大有长进了。能想到这层,可见平日用心。那你说说,那些东西,他们能用在何处?”刘娥对这事也非常费解,想来想去,都替潘祥记找不出下家来。
“孩儿斗胆猜测,那些东西。会不会就是用在咱们军中?”赵祯小心翼翼说道,一面偷眼观察老娘的神色。
果然,刘娥一听。神色大变,竟站起身来,双目凝视前方半晌不语。
“真是这样。我大宋江山危矣!”
“传旨,令冯拯、李谘、王曾、丁谓觐见。”刘娥忽然开口道。除了冯拯告病在家,其余三人今天都已经来过的。
“官家,说说你的全部想法。”刘娥发完命令,又回头问赵祯道。
“是,孩儿心想,这些物事,谁拿去都没用的,反而有可能添乱,只能诈唬旁人。潘祥记布料生意做得挺好。为何往这里面撒钱?孩儿又细细想来,潘家、曹家还有那个表兄刘家,多多少少都跟军中有些渊源,会不会是胡乱做出来,倒手军中。以此谋取暴利?这几家虽然富贵之极,恐怕重利之下,仍然会为钱所驱。”赵祯这时大概说了说道。
刘娥点头连称有理,她怕就怕这点,将门勋贵盘根错节,若是暗地里把持军中。便是心腹大患。太祖爷杯酒释兵权,不就是防着这个么?更糟糕是,若他们连起手来做起军械生意,把一些无用的废品全部装备到军中,到时候朝廷哪里会有战斗力可言?本来吃稻米的就干不过那些吃生肉的家伙们,这么一来,不是雪上加霜么?万一哪天北朝失心疯了大举南下,自己的部队就拿这些烧火棍子去捅老虎屁股不成?
刘娥想着想着,简直是汗透衣衫。
这时几个人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匆匆赶到,向太后、官家见了礼,等候差遣。
“枢相,昨夜的事想必你已知道了罢?”
“谢太后恩典,老臣知道了,多蒙太后体恤,老臣未至,心中不安之极!”冯拯躬身道。
“那好,你如实更哀家说说,咱们军中装备如何?军械、被服,论质还过得去么?”
“这个,据臣所知,兵饷、军械、被服等还都发放及时,近年来可没听说有士卒闹饷的。至于论质么,全都是三司胄负责,老臣不太清楚。”
“李谘,你说说,三司胄发放军械,有什么问题没有?”
“禀太后,三司胄按需定制,量用给才,事毕即送武库,若质量有差,武库自会报查。臣还未听说过武库报查之事。”
刘娥听得心中憋闷,事情不明,又不好发作,转头对丁谓道:“丁相公,此事你过问一下如何?差人去武库眼看一番。”
丁谓有些尴尬,这西府的事,交给自己东府,明摆着就是对军中不信任了。但不好推辞,忙道:“臣领命,陈执中素来也颇知兵事,便交于他去查看如何?”
“嗯,就叫他去看,及时奏事不须拖延。”
丁谓连忙称是,心中轻松了些,这个皮球踢给了御史台,要同西府结梁子,找他背黑锅去。
王曾心中自然明白丁谓的意图,不过想想陈执中也是合适人选,便不反对。
事情交代完毕,又只剩下刘娥母子二人,刘娥望着赵祯道:“官家,天下间的事一环扣着一环,若真如你所料,军中出了差池,说不得,哀家便与你出了这个头,让你的江山将来坐得稳稳的。”
赵祯不解问道:“多谢母后,但母后的意思,孩儿不甚明白。”
“呵呵,计置司的条陈施行以来,查出所费不计其数,处处都该俭省,偏偏最难就是军中,咱们大宋太祖爷定下的章程,拿出了近八成的收入养着各路兵将,到了此时,已是渐渐难以支撑了。若真如你刚才所料,那么乘此机会,好生整顿军中一番,可不比李谘他们东挖西省小打小闹结余些银钱强过百倍?只是这一块实在难以开交,哀家便挣挣老命,不给你留后患了!”
165、物资的去向
。四月初九,佛诞第二天,天大雨,京城一片水汽弥漫,时有春雷声。
宝慈宫御座上端正坐着刘娥,赵祯坐在左侧相陪。下面是太后名义上的娘家大侄子刘从德双膝跪倒,鞋子和袍沿都湿透了。
刘娥看着跟前这位面如土色的脓包侄儿,心里五味杂陈:“前任老公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傻瓜儿子?吃货啊,该有三尺五的腰围吧?”
“你说,你知错了没有?”好半天刘娥才开腔喝道。
“是,臣知错了,臣不该歹人,轻信恶仆,致使家门险些毁于一旦!”刘从德俯首叩地,翘起的,肥大的臀部抖动不已,仿佛有一只转圈儿的小尾巴也在耸立着。看得赵祯想笑又不敢,忍得难受。
“哼,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父亲面上,定把你贬为庶民,逐出京城!”
“谢太后眷顾垂怜,臣愧对先人!”刘从德哽咽道,最后俩字无意中还带了些川音出来。刘娥心中登时彻底软了。
所有牵连军械案的人,就数刘从德最早查清。他爹死了快三年,因为刘家长子,刘娥念着同刘美那段前缘,对他宠爱有加,原先有个殿直的散佚,又加了个供备库副使。也许是刘美当年出川流落江湖饿得怕了,得了强迫症,后来发迹取了钱小妹生下这个儿子后,从小便填鸭式喂养,吃得这厮脑满肠肥,又不爱动脑子,整天百事不问。
两年前曹利用的侄子曹汭在十字街一家酒楼遇到他。见他面前摆了百十样果子菜肴开怀大嚼,便上前凑趣,与他聊起美食。这吃货当时就把曹汭引为知己,曹汭曲意奉承,陪他逛遍京城大小食府,两人关系便如同蜜里调油一般亲热。
曹汭身边亲随曹三,唱得一口好曲。原是酒肆奉承的闲汉,又烧得一手好菜。曹汭每会刘从德,必将曹三带在身边奉承。刘从德非常喜欢曹三能看眼色,搞气氛,品评菜式。甚至指点大厨,发展到后来曹汭可以不见,却经常思念曹三。曹汭便顺势将曹三送给刘从德,改名刘三。
不消说,刘三就是曹汭派到刘从德身边的一个卧底。原来曹汭本性贪婪无厌,常常仗着叔叔的名头到处生发敛财。既然遇上皇亲贵戚刘从德,便打起了这个傻瓜的主意,意图勾引他下水。
和刘从德结交的同时,曹汭又结识了同样喜欢走官捣路线的潘祥记大老板潘大祥,两人更是臭味相投。赚什么钱都嫌慢。合作了几次还算顺意,就贼胆包天把眼睛盯在了武库上,因为曹利用任枢密副使的缘故,兵部、三司胄、漕运都是要买账的,而潘大祥虽然在家族内名声挺臭。几个堂兄弟惟吉、惟清、惟德、惟正都从不与他瓜葛,但这厮仍然暗地里仗了族伯父的名头曲意结交西府那些不明真相又有些实权的小官们,这回正用得上曹汭,两人一拍即合想干些暴利的买卖。曹汭为人奸猾,生怕自己亲自出面使叔父警觉,就拉拢刘从德。经常出钱唆使他摆宴请客吃酒。一来二去,酒桌上潘大祥就通过这个傻乎乎的吃货认得了勾管三司胄提点吴千仞、武库令丞张及等人。
明面上潘大祥只陪着他们吃酒品菜,暗地里跟曹汭两人接纳贿赂。那两个本来不敢同曹、潘纠缠,因见刘从德和他们打得火热,便以为是太后的娘家大侄子授意。既不敢得罪刘从德,又贪心那白花花的银子,便咬牙收下。
吴千仞、张及在分别得到潘大祥送的三五千贯钱之后,潘、曹两人的买卖便上门了,提出要平价购买三司胄解运的熟铜、精铁等,暗地里打造军械后回卖到武库。原本大宋六七十年来武备就已经渐渐松弛,军械制造、管理方面漏洞百出,三司胄早就分派给一些记名匠户生产任务,真正隶属于三司胄官造的匠户已经十不剩六七,卖给潘祥记也只是睁眼闭眼的事情。
潘祥记一面大批购得官府熟铜、精铁,一面制造军械回流武库,前两三次还好,质量、品相都很过得去,又送上大批银钱任由吴、张二人上下打点,口碑不错,大家便闷声发大财。可是到了后来,渐渐地就不行了,以次充好慢慢发展到以劣充好,平价购买铜铁,高价出售劣质军械,这时候吴千仞和张及差不多已经各得了他们一两万贯的大笔贿赂,收手不及,只好一条道走到黑,参与了这桩买卖的股份,心安理得把黑钱拿到底。
生意渐渐上路,其中往来联线穿梭者,便是曹汭送给刘从德的刘三和潘祥记大管事潘恒。
案子审到这一步,已经查清刘从德跟这事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因此刘娥一看他白白胖胖比旁人屁股还要肥大的脸蛋,就气不打一出来,可是见他冤枉,也舍不得重重处罚,沉吟半晌,侧头朝赵祯道:“官家,你以为这厮该如何处分?”
赵祯看着这个二货表哥,也不好不给母后面子,毕竟他除了吃喝,并没得了什么实在好处,便道:“要不,罚俸一载,禁足半年吧。”
正合刘娥心意,点点头,又对刘从德喝道:“听见没有, 官家仁慈,没降了你的重罪,从今后须谨慎做人,不许再胡乱结交些不三不四之辈,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刘从德肥臀高耸,全身颤抖道:“是是是,叩谢天恩!”
同一时间,开封府梅花堂,薛奎面容沉肃地端坐正中,下首梁丰、刘川、张庭三人规规矩矩并手坐等领导说话。
“案子审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判定是潘大祥和曹汭利欲熏心恣意妄为,与曹相、钱相并刘太尉家无甚干系,只不过这家教不严之责是躲不过去的,下面就看陈执中查得如何了,所幸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们三人这次表现俱佳,甚慰我心!不过惭愧,咱不能为你等请功,身处嫌隙之地,怕你们领了这次功,今后反遭报复!”老头顿了顿,又有些过意不去地说道。
刘川和张庭站起来异口同声道:“老大人多虑了,属下等非为邀功请赏,初时只因见汴河两岸百姓便要堕入水火,义不容辞耳,有何功可居之?但为百姓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