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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日军仅仅用三个月就占领了整个东北,三千万中国人沦为亡国奴。再这么下去,就是全中国!”他凶狠。
她默不作声。第一次,她看见了他的怒火,看到了他的爱憎,看到他也是一个激情彭湃的人。
“你看你的头发!”他非常粗鲁的一把抓过她的烫过的卷发,“难看的要死。再看你的裙子。你简直就是百乐门的舞女!”
“我是新女性!”她回答。理不直,气不壮。
他不屑的“呸”了一声,“我看你是新式妓女!”
“你胆敢侮辱她!”她吼叫。
“你以为你是谁?”他冷然。
“你以为你是谁!”她叫。叫完,忽然巨大的委屈湮没了她。她一咬牙,推开他和愣愣的彭姐,冲进自己的房间,摔进柔软的被窝,拉过被子,蒙住头,号啕的大哭。
她也不喜欢那些“新潮”。可是她太孤独,金兰太忙,他每天都有手术,要不然就是值班。她不能成天和彭姐大眼对小眼。她希望有个朋友,她希望被人接受。她不想被周围孤立。所以她才跟着霍敏去玩、去疯。她知道自己错了,可是,谁能理解她?
外面下起了雪,漫天的雪花,飘飘洒洒,映衬着黯淡的黑夜。
她哭的声嘶力竭。门外,金兰抽着烟,站立在窗前。彭姐说,他就那样站了一夜。早晨,出去给她买了早点后,就赶去上班了。
“你就是欠揍!”彭姐骂她,“成天给我讲那些歪道理,原来都是胡说八道。我都被你骗死!”她也气。因为愚昧无知,被她欺骗。彭姐一向是“狡猾”,可惜,她的文化水平太低,随着她求学,她总会找些“借口”蒙混她,她却毫无察觉。
彭姐拖着她把卷发剪去,梳理了一个利落的齐耳短发。把她那些花里胡哨的旗袍剪成一块块布捐给了育婴堂。她告诉霍敏,她不能做“新女性”。她只要做“周梦莲”。霍敏露出不屑的神情,仿佛她是个乡下老土。她也不示弱,回瞪她。她终于感觉,周梦莲不是个“一般货色”了。
金兰把她介绍给林瑞恩,让她向她学习。她是个职业女性,有头脑、有主张、有见解,非常独立。她对梦莲客客气气。但梦莲不喜欢她,林瑞恩太精致,像是刻意做好的模板,没有一丝超出常规,就像是她母亲。
她要做周梦莲,不做母亲。
她仍旧孤独。
第 5 章
学校放寒假,梦莲和彭姐回到南京。第一次和父母分别这么长时间,她忽然感觉出家庭的温暖。梦广也从北平回到南京!他非常热烈、情绪激昂的和梦莲说起,北平的学生反日的游行!
腊月二十五那天,金兰来到南京。
梦莲听说他来了,就飞跑去见他。她冲到会客室。佣人说,他和父亲去了书房。她头脑一转,他们有什么秘密,还要去书房说话。她知道父亲总是在书房和他的幕僚密谋划策。
她懒懒散散的踱步到书房门口,那里隔音设备极好,她是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偷听到任何信息的。她坐在门外一侧的小客厅里,东张西望一会儿,就在那张沙发上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她听到书房门开了。响起父亲的声音:“总之,我的建议是你不要去!窝里怎么斗,都可以;如果闹到外头,就是有亏大节,万万不可错。一步错,就是百年身、万年名。”
“皇上已经心动!”金兰的声音。
“你呢?”父亲问。
“我无所谓!我早就看开了!”金兰说。“但是他们未必肯放过我!”
“我派人保护你!”父亲说。
“那倒不必!”金兰回答,“谅他们也不能对她怎么样,我对两边都是有价值的!”
“还是注意安全!”父亲叮嘱。
父亲留金兰多住一晚。他拒绝了,因为医院里还有手术,他必须马上赶回去。她自告奋勇送他去火车站。
经过中山路时,交通管制,巡警要求她们绕行。司机向她解释。她忽然来了小姐脾气。
“为什么?”她从车窗探出头,向那个巡警招手,“宽敞的大马路,管制个屁!”她的脏话是从祖父那里学来的。
“委员长将经过,上司命令清路!”巡警老实的解释。他认得这辆车,是周将军的车,他一个小巡警不敢得罪!
“你以为这是满清,皇帝出巡,百姓回避。这是共和时代,万民平等!”她教训巡警。
巡警无奈的笑。
金兰拉过她的手,抱住她的腰部,把她拖回座位,命令司机掉转车头。她大发一顿牢骚。
“对了!你那会儿说皇上心动,怎么回事?是宣统吗?他长什么样?你见过他吗?”她从“委员长”想到了“皇帝”。她见过蒋中正,一点也不觉得是“美男子”,他比起金兰,差的太远。可是金兰太“柔”,缺乏凶悍与果决,举手投足,都是世家贵族的才情飘逸;委员长是乱世袅雄,带着野心勃勃的白手起家者的霸气和内敛。相同的是,他们都是外人摸不着心思的那种人,即使一个女人和这样的男人,同床共枕一百年,她都未必料准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些微惊异,但很快恢复淡然,“他是一个普通人!”
他的回答不能满足她,可是他再也不会多说。这个人,如果他不想说的事,你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的。
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公元1932年,三月,她终于知道“皇上心动什么了?”。已经退位的满清废帝爱新觉罗·溥仪跑到东北,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做了伪“满洲国”的“皇帝”。他由一个可以被人同情的帝王,变做了一个任人唾骂的汉奸。
金兰没有去,他继续做他的医生。
六月的上海,已经炎热,又连着下雨,空气潮湿而令人憋闷。梦莲老实的呆在公寓里看书。自从和霍敏闹翻,她就没交朋友了。也许是一朝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是怕她自己发生什么,她是怕金兰发怒。而且她也对自己的鉴别能力感到怀疑,她横冲直撞,对于人世间的是非好坏,明明是很清楚的,可是它们在现实生活中的表象,让她无从分辨。
根本看不进去书。那些字晃的她眼痛。她终究达不到金兰的要求:做一个淑女。她就是她。合上书本,穿好衣服,走到门口时,彭姐冲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彭姐狐疑的看着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挂钟,已经晚上九点了。
“我出去走走,闷死我了!”她咕噜着。
“又去找金少爷?!”彭姐指责,“你也该收收心。都不是个孩子了,还整天和一个男人混在一起。我就没见你交个一般大的朋友!”
“有啊!霍敏!”她拉开门,没好气的回答。
彭姐嘴巴都气歪,也跟着她走出房门。“我陪你走!”她斩钉截铁的说。
她懒的理会彭姐。慢悠悠在弄堂里晃荡着,不知是谁家的留声机里,飘出软软的情歌。彭姐皱紧眉头,想阻止那些“淫声”入耳。她暗暗发笑。彭姐是老派人物,她时常嘲笑她是“假道学”。
其实梦莲不理解彭姐,在她丑陋的面孔下,是一颗柔情女人心。那一首首妩媚的歌声,令她心动。她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才会作出“假道学”的举动!人们生活着,有许多的无奈,不得不戴起面具,掩盖住真实的自己!
不知不觉,梦莲就往霞飞路走去。彭姐一旦瞅出她的去向。立刻摆出一副:我就知道你是要去那里的表情。
按了好半天门铃,李嫂才来开门。彭姐不悦,道:“这是怎么了?叫我家小姐等了好半天!”做惯了大家族的下人,彭姐相当“骄横”!
李嫂羞愧的解释:“方才接了医院的电话,所以出来迟了!”
“你接医院的电话?”梦莲一边走进院子,一边问,“金兰呢?”
“金医生还没回来?”李嫂回答。
她诧异:“今晚他不值班啊?他去哪里了?”她对金兰的工作安排了如指掌。他的生活向来是很有规律。上完班,就在家里。偶尔出去和朋友吃饭。他的朋友不多,她都认识。
“刚才电话里,林医生也问他去哪里了?他下午,上班途中就离开了医院,医院里还以为他是出诊了。明天一早就是金医生的手术,林医生说要和他查对一下。结果却找不到人。她还叫林医生给周小姐去个电话呢!”李嫂说。
梦莲给金兰的几个朋友电话,都没有他的消息。她又去了他常去的几个餐馆,也未见他的踪影。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外滩上的大摆钟敲响十二下时,她的所有耐性已经完全用完,她的担心也急速的加深。暗夜深重,他去了哪里?
如果天亮了还没有他的消息,她就叫警备司令部的人去找他。也许应该给父亲一个电话,她心里打算着。那天在父亲书房门口,他们的对话,梦莲还清晰的记得!
疲惫的回到金家。那两个女人也愁眉不展,大亮着灯,在客厅里枯等。
顾不得多么晚了,梦莲给林瑞恩去了电话。
“下午,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林瑞恩说。“一点上班,先是一个小会议,主要是讨论明早的那个手术。接着我就去看我的病人,回来以后,我问江医生,有没有见到金医生,他说没有。我四处询问,一个护士说,他匆匆忙忙出门了,似乎是紧急出诊。”林瑞恩的声音有些疲倦,大约是睡下又被她这通电话吵醒,神智还迷糊着。
她正想赶快放下电话,让她继续休息。林瑞恩忽然“呀”的一声叫,像是记起了什么。“你等等,让我清醒一下。”她顿了顿,说道,“下午是有件怪事来着。是我的一个病人,一个小女孩。她的妈妈站在病房外面的草坪上,金医生过去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如果是一般的病人家属也不是怪事,金医生一向是很关心家属的。就是这位太太,感觉像是没了灵魂的躯壳似的。女儿住院五六天了,我都没听她说过什么话,和一般疼爱孩子、总是不停的唠叨的母亲很不相同。她一直沉默着,仿佛是咬定了牙关努力的承受一切不幸。她那一言不发的神态,令人悲伤。金医生乍见她时,神情很奇怪,从未见他那样失态过,似乎是认识她。”
金兰一向是很体谅病人家属的,所以那些家属也很乐意和他说话。梦莲想,他去安慰一下一个母亲没什么奇怪的。她越了解金兰,越觉得他的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