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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遵旨,臣已经命常宁除恶务尽,不能让境内鞑子兵马休养生息,要整顿兵马穷追猛打,相信不日便可驱除鞑虏,收复肃州嘉峪关一带,请皇上静候佳音。”陆完声音响亮,中气十足,胸脯挺得高高的,这一次他可是大大的露了一会脸。
宋楠站在一旁,心中暗暗的叹息,这伙人完全蒙在鼓里不知情,从黄沙岗大捷到现在已经有两日时间,朝廷的消息远远没有自己设立的锦衣卫情报传递系统快捷;锦衣卫内部早已在两年前便设立了专门的情报传递机构,请专人饲养了鹞鹰信鸽等快捷的传递消息的渠道,遇到重大消息,一日时间便可从千里之外传回消息来。
宋楠的口袋里现在就揣着一只小竹筒,那上面的只有寥寥几个字,但这几个字若是宋楠当堂念出来,保管这朝堂之上立刻会乱成一锅粥。
这几个字便是:甘肃镇已失,常宁战死。
宋楠不想将这个消息在此刻说出来,因为兵部的消息应该在下午或者夜里便会到来,在这之前,且让正德和诸大臣们开心开心吧,因为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便是这个噩耗般的消息。当然此举也不会影响到前线的战事,因为和甘肃镇毗邻的番镇凉州一带的明军早已得知消息,边军统军将领在这时候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无需朝廷下令,他们也会立刻做出防御态势。
下朝之时,陆完还特意走到宋楠面前带着掩饰不住的讥诮口气道:“宋侯爷,聪明过头也未必是件好事啊,这回幸亏没听你的,否则这一场大胜便付之流水了,你说是不是呢,宋侯爷。”
宋楠默默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很可怜,强忍着没将消息偷偷告诉他,只淡淡道:“陆大人英明,这次全仗陆大人总览全局,皇上和内阁诸位大学士对陆大人定是刮目相看了。恭喜陆大人终于证明了自己。”
陆完哈哈大笑:“我还用证明自己么?我本来就是行伍出身,打仗根本就是我的老本行。不像有些人,仗着运气不错,打胜了几场仗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种人便需用事实来回击他,教他闭嘴。”
宋楠静立不动,微笑以对,像是没听懂陆完指桑骂槐的意思;当陆完昂首阔步离开的时候,一旁默默关注宋楠的张仑上前来拍拍宋楠的肩膀道:“宋楠,不用跟他一般见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但是话说回来,你最近怎么了?我一直想找你谈谈,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楠嘘了一口气,看着张仑笑道:“大舅哥,你对我也没信心了么?人生难免有些这样的时候,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就算是被犬欺了,我也是头猛虎。我一张口,这些呱呱乱叫的犬儿全部都要屁滚尿流。只不过我现在不想吓唬他们而已。”
张仑叹道:“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了;据说你曾反对主动出击,说是鞑子有阴谋诡计,现在难怪陆完这厮来放肆,你的判断也有失误的时候,叫我说,以如今这个情形,你就该装哑巴的。”
宋楠见张仑一副真诚关心的样子,不忍让他蒙在鼓里,伸手入怀,将拿竹筒取出塞在张仑手中,低声道:“大舅哥,给你个独家消息,不过看过之后,立刻销毁,我想让大伙儿多高兴几个时辰,因为送达此消息的快马恐怕已经在半路上了。”
宋楠踏步出殿,往台阶下走去,张仑狐疑的打开竹筒,取出卷在一起的小纸片只看一眼,顿时神色剧变,差点惊叫出声。
“怎么会,怎么会?”张仑喃喃自语:“宋楠,宋楠,等等我。”
张仑摆手追出去,往殿外台阶下逡巡,但见三三两两退朝的人群之中,宋楠的背影踽踽独行,在暮春的阳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脚步坚定而有力。
“果真被你又说对了,你到底心里还藏着多少秘密,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张仑凝步皱眉,扶着殿门口的石栏喃喃自语,身后厚重的奉天殿大门正在几名小太监的推动下,轰隆隆的缓缓合拢。
……
三更时分,一骑快马从阜成门直奔入城,马上士兵手举令牌一路狂奔,直奔大明门外兵部衙门。战事期间,兵部衙门也是白天黑夜连轴转,陆完高踞案后,桌案上摆着一大叠的文书和地图,忙的不可开交。
“陆大人,西北急报。”衙役从堂外奔进来大声禀报。
“呈上来。”陆完从故纸堆中抬头头来,见跟在衙役身后的一名送信的骑兵满身灰土面色颓唐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当看到那士兵的眼神时,陆完没来由的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那是一种禀报坏消息的时候胆战心惊的眼神,陆完从手下的官员们的眼睛里经常能看到这种闪烁的眼神。
那士兵从贴身盔甲中取出汗的半湿的一张信笺呈了上来,陆完皱眉道:“既是公。文,为何没有封口火签?有这个规矩么?”
那士兵跪地磕头道:“禀尚书大人,小人不知。这封信是常宁常大将军亲自命小人送达京城的,小人半路疾驰了一日两夜,半路上根本没有仔细查看,在沿途官驿也只是换马喝水,不知其中原因。”
陆完冷哼一声,抖动信笺在烛火下展开来,眯着眼睛细细的观看,只数行看过,便哎呀一声大叫,忽地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旁的亲卫眼疾手快上前来抄住他的腋下将他扶住,口中连叫道:“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慌乱之极,一只烛台倒下,蜡烛的火苗烧着了案上的一堆公。文,几名书吏连拍带打,扑灭了火势,饶是如此,案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陆完缓过神来,举着手中的信笺抖动着低吼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甘肃镇到底发生了什么?常宁在搞什么名堂?”
那亲卫噗通跪倒,忽然失声呜咽道:“完了,甘肃镇完了,常大将军也完了,小人离开的时候,那里已经遍地是鞑子了;完了,全完了。”
第六八五章 三起三落的老将
事情的发展令人难以想象,黄沙岗大捷过后几个时辰,常宁的兵马尚在打扫战场,常宁和他的手下将领们还在商议着下一步该如何进攻的计策的时候,从身后八十里外的甘肃镇方向传来了隐隐的火光。
站在左近的山坡上,甘肃镇方向的火光清晰可见,若细细静下心来聆听,还能听到类似于爆炸一般的沉闷的轰隆声;这一切让常宁狐疑不已。
这一次为了和眼前的鞑子兵决一死战,甘肃镇几乎倾巢出动,甘肃五卫人马尽数出动,留下的只有三千多守御长城左近关隘寨堡的兵马,甘肃镇中也只有三千多兵马留守。常宁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可怕之处,可现在,他的心头一片恐慌。
不久之后,负责瞭望的哨兵传来了更加不妙的消息,北边长城关隘上的烽火台上的烽火已经全部点燃,亦即是说,甘肃镇肯定是受到攻击了。
常宁别无选择,立刻下令挥军去救,然而他忽视了他的面前还有三万多缩在万安县城中的鞑子兵,明军尚未调转马头,万安县的城门打开,鞑子兵倾巢出动在黑沉沉的夜里冲杀过来。
常宁无可奈何,只能下令接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旷野上,一场生死激战再次上演,然而和白天的那场战斗不同,明军的心态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后方甘肃镇正遭受围攻,他们如何能安心的和面前的鞑子纠缠;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明军且战且走,往甘肃镇方向靠拢,打算能及时退入甘肃镇中,固守坚城再图他法。
天色微亮的时候,明军在黑夜里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人马,但总算是可以看见甘肃镇高大城墙的影子。虽然城中冒着烟火,但常宁看到城头上飘扬的龙旗的时候,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这一夜虽然损失了起码一万多兵马,但手下的两万多人如果能退守城中,依旧可以阻挡住鞑子的步伐。
就在他下令全体退入甘肃镇中的时候,让他心碎胆寒的一幕发生了,城楼上飘扬的龙旗在晨风中发出喀拉一声响,像一只断了线的纸鸢落下了城头,于此同时,一方横眉怒眼的雄鹰旗缓缓升上了城楼的旗杆上,那是鞑子的军旗,那是鞑靼人的标志。
低沉的号角在四周响起,城头上下也冒出了无数鞑子的身影,一个人影叉着腰出现在城楼上,发出震天的狂笑声,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高声叫道:“我大元达延汗在此,尔等投降,不杀!不投降,全部杀光!”
轰隆隆一阵乱响,城头抛下数千个圆滚滚的物事来,跌落城下的碎石地面上翻滚不休。那是数千颗人头,全部是镇中军民的人头。
常宁目龇尽裂,但他知道,今日已经没有了活命的机会,投降是不可能的,堂堂大明大将军若是为了活命便投降,简直是毕生的耻辱,即便是为了手下这两万多条性命也不行。
常宁缓缓的下令整顿队形,手下的将领士兵们知道最后的一刻就要到来,纷纷默默的做好了准备。常宁坐在马上,看着四周埋伏在此的鞑子兵马缓缓的迫近,追逐了自己一夜的鞑子追兵也从西方填上缺口,心情反倒一片清明。眼前的鞑子,光是目力所及,两处汇合便有七八万之众,可见当初的情报是完全错误的。鞑子兵利用突破嘉峪关往东奔袭作为牵扯,成功的调虎离山,将甘肃镇的守御兵力掏空,然后突袭甘肃镇长城隘口,迅雷不及掩耳的拿下了空城甘肃镇,将固若金汤的九边重镇的防御体系撕扯开了口子。
今日虽然毙命于此,但这里的消息一定要传出去才成,否则这两股鞑子兵汇合一处,往东南可一举拿下山丹、永昌,从而威胁到另一处重镇番镇的安危,或者他们直接下凉州之后往东南深入腹地,那便是四面开花之局。
常宁命身边的亲兵取来笔墨,就在马背上铺开一张信笺,用口中的唾沫润湿了笔尖,草草写了递交给兵部的战报,上写道:“陆大人,鞑子兵行调虎离山之策,趁我大军攻击西部入侵之贼时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