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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勋喝道:“江彬,你想犯上么?本官正在查实此事,事实如何,很快便有分晓。”
江彬鼓着眼睛气呼呼的退到一旁,拿眼剜着王旦。
事已至此,王旦也豁出去了,于是将江彬种种反常表现历数一遍,并将方大同三次来访透露消息给自己的事也全部说了出来,这个时候,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为自己开脱才是当务之急。
王勋听完问道:“江千户,王指挥使所说的事你如何解释。”
江彬大叫道:“没想到卑职一心与鞑子作战,背后却被人插刀子,想想都叫人心寒;我封锁城北要道,乃是为了突袭鞑子做准备,卑职知道,蔚州城中有鞑子的耳目,封锁住道路,便是防止鞑子细作通报我军动态;而不准犒劳之人如军营,乃是出于士气考虑,当时我全营将士正戮力备战,每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弄个什么劳军的部队来一搅合,我的一番动员和鼓舞岂不是全白费了;至于王指挥使突然召我回城述职之事,卑职只能说,将在外有所不受,战事吃紧之时,别说是王指挥使的命令,便是总兵大人下令,卑职恐也不会回城。”
“放肆!总兵之令你也违抗,你也太嚣张了些。”王旦赶紧逮住机会拍砖。
王勋却不以为意道:“两军交战本就是随机应变把握时机,将官在阵前理应有决断之权,这才是好的将领;倒是王指挥使,你因为这些事变说江彬投靠鞑子,这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王旦转向方大同道:“方百户,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三次来我府中跟我说的那些话,还有你手下兄弟探听的情报,都跟总兵大人明言啊。”
方大同翻着白眼道:“王指挥使,你在说什么?下官跟你说过什么了?”
王旦愕然道:“不是你说的,江彬跟鞑子暗中交谈,达成投降协议,并设计里应外合夺取蔚州,还设伏张网准备伏击我么。这些不都是你告诉我的么?”
方大同嗤笑道:“王指挥使,你的想象力太过丰富,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些话?不错,我是三次拜访大人,但书房中我跟大人谈及的不都是在城中大规模清茶鞑子细作之事么?我锦衣卫百户所人手不够,想请大人帮忙来着,你怎么敢说是卑职诬陷江千户的?真是匪夷所思。”
“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王旦差点气昏过去,方大同一口便否决了他说过的所有的话,王旦猛然感觉到自己有一次陷入了一个阴谋之中。
王勋脸色难看,冷然道:“王指挥使,你们谈话之际可有他人在场,这么争来吵去的扯皮有什么用。”
王旦嗫嚅道:“都是在书房中的密谈,哪有其他人在场,这等事下官岂能不加以小心,若是流传出去,城中岂不大乱。”
王勋道:“亦即是说,方百户说没说那些话无人得知了是么。”
王旦噗通跪倒指天画地道:“我王旦绝不敢欺瞒总兵大人,可以我王家祖上立誓,总兵大人,若非下官觉得事关重大,下官又怎会连夜赶往大同府求的总兵大人的协助?”
方大同忽然冷冷道:“我倒是听说王指挥使一直跟江千户不睦,逼着江千户立下剿灭鞑子的军令状,也许王指挥使是想造出声势置人于死地也未可知。”
王旦大叫道:“好你个方大同,你简直就是条毒蛇。老夫上了你的当了。”
王勋冷眼旁观,隐隐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无论如何,这一回是王旦的错,方大同说没说那些话已经无从查考,这更是王旦的致命死肋,今后王旦和江彬两人在蔚州城必然不能共处,如果不将此事摆平,恐危及边镇安危;江彬新立大功,有是看上去的受害一方,为了蔚州的稳定只能从王旦下手了。
第五十二章 为人作嫁衣
当天夜里,王勋和王旦江彬两人分别进行了一番长谈,王勋隐晦的承认王旦似乎入了圈套,但除了同情之外也爱莫能助。
“王大人,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善了?江彬新立大功,朝廷必有嘉奖,而你却无根据的怀疑他投敌叛变,江彬定会将此事捅上去,这件事可麻烦了。”
“总兵大人救我,念在下官多年来兢兢业业坚守边陲的份上,总兵大人可千万要替下官出个主意啊;下官根本没有报私仇之念,一切都是为了蔚州的安危着想,总兵大人明鉴呐。”
王勋叹了口气道:“本官当然知道你是为了蔚州城的安危着想,否则本官岂会在这里和你谈话?说句心里话,蔚州卫将帅不和,闹上去我这个上官也难辞其咎,你这是把难题给本官作啊。”
王旦哭丧着脸道:“下官愚蠢,不该给总兵大人添乱,大人说怎么办便怎么办,下官别无怨言。”
王勋道:“这样吧,你上个折子,自承身体不适,不堪边防之任,趁着这次大捷,我也帮你在兵部说说好话,将你调任南方镇守如何?也免得跟江彬在蔚州日日相见,迟早会闹出漏子来。”
王旦无可奈何道:“总兵大人为下官着想,下官如何不懂,只是……只是将来不能得大人耳提面命,不能替大人分忧,下官心中难受之极。”
王旦竟然落下泪来,当然那并不是因为不能在王勋手下效力而难过,而是因为自己在蔚州经营了将近八年时间,像个土皇帝一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竟然被江彬等人设计,落得避让他乡的下场,谁都知道,身为武官只有在边镇才吃香,到了南方,武职被文职鄙视之极,权力也多加限制,再也没有呼风唤雨的机会了。
王勋拍拍王旦的肩膀道:“看开些,这样的结果其实已经很好了,便是这样,本官还需要跟江彬打商量,叫他不能将此事上报朝廷,本官也要为你的事低声下气了。”
王旦悲悲戚戚的离开王勋落脚的驿馆,回到军衙后堂提笔写下奏呈,自请调离蔚州指挥使之位,写着写着,悲从中来,不仅老泪纵横。
王勋同江彬的谈话则是另一种气氛,王勋大力的赞扬江彬的功劳,许诺定奏请朝廷提拔江彬,并对江彬寄予厚望;江彬也拍着胸脯保证,定将蔚州守的固若金汤,鞑子若敢滋扰,必教他有来无回云云。
两人针对蔚州城防的优缺点讨论了许久,江彬的许多见解也甚得王勋之心,王勋甚至有些庆幸,蔚州有江彬这样的人存在,不然还不知道会被鞑子搞成什么样,身为大同总兵,大同北方的防务压力也很巨大,自己平日也压根无暇顾及蔚州之事,有江彬在此,自己可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这对他个人也是极为有利的。
直到夜深了,江彬告辞之时,王勋才淡淡的提及王旦之事,将王旦即将离开蔚州的事情说出来让江彬知晓,江彬果然不糊涂,表示遗憾的同时,也坦言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追究王旦的意思。
王勋意图达到,次日一早便率兵回归大同。
……
就在王勋江彬王旦等人纠缠不清的时候,宋楠则准备一身轻松的在家中休养了几日,自己只是负责提出计划并指导实施,到了这个时候,一切水到渠成,也无需自己去操心了。
宋楠明白,王旦这一回肯定在蔚州呆不下去了,这个家伙一走,天下顿时清明,蔚州的天都变蓝了。早先因为计划中有些小纰漏,宋楠一直担心家人的安危,他生怕王旦万一没长脑子直接便拿了北千户所将官的家属作为人质,所以一直悬着心思,现在云开日出,什么差错都没出,真心的松了口气。
在叶芳姑的住处,宋楠正在向叶芳姑表示感谢:“听大牛说,芳姑姑娘前几日打发了几名宵小之徒,又昼夜在宅中巡查,保护我宋家上下的安全,在下万分感谢,辛苦姑娘了。”
叶芳姑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陆青璃正和小萍等人嬉笑打闹的身影,微笑道:“宋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为何有人在门口左近窥伺不轨,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岂能袖手不管。”
宋楠想了想,索性将设计王旦之事说给叶芳姑听,叶芳姑大为惊讶,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为何将如此隐秘之事说与我听呢?你不怕奴家宣扬出去么?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宋楠笑道:“我知道你和青璃杀人的秘密,现在你知道我设计王旦的秘密,咱们相互之间抓着对方的痛脚,这才叫公平呢;朋友之间便是要分享秘密,你说是不是。”
叶芳姑噗嗤一笑道:“你当我是朋友么?”
宋楠道:“就怕高攀不上,我可是个黑了心往上爬的小人。”
叶芳姑道:“你又要说些大道理了,奴家上回听了你说的那些话,觉得很有些道理,是我偏激了些,将天下官府中人都当成坏人了。”
宋楠道:“情有可原,姑娘能明白就好,就拿此事来说,王旦要利用鞑子大规模袭扰的机会弄倒江彬,江彬完蛋了,我也肯定完蛋,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我该怎么办?正如你手刃仇人一个道理,我也只能选择抗争,叫我束手待毙,那是不可能的。”
叶芳姑嗔道:“知道啦,老学究一个。”
宋楠听她口气中有娇嗔撒娇之意,倒有些意外,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叶芳姑脸上发烧,低头不语。
屋内静悄悄无声,外边陆青璃和李家小妹以及萍儿的笑语声传来,宋楠的心头忽然感觉一阵温馨。
“我的伤已经好了。”叶芳姑低低的道。
“什么?”宋楠没听清楚。
“我的伤好啦,也该走了,老是麻烦宋公子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叶芳姑扬着脸大胆看着宋楠的眼睛道。
宋楠眼神中的一丝失望被叶芳姑敏锐的捕捉到了。
“还是……将养一段时间为好,毕竟才刚刚痊愈……”宋楠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
“天下无不散宴席,如今我大仇得报,已经无牵无挂,唯一担心的便是表妹青璃了。”叶芳姑幽幽的道。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