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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见大家都很满意,便转头寻远远跟随陪同看宅子的主人,却见那宅子的主妇正站在牡丹花坛边偷偷的抹泪,忙让叶芳姑去问问怎么回事。
叶芳姑来到那妇人身边,那妇人赶紧抹泪万福,叶芳姑也福了福回礼,问道:“大嫂,怎地突然伤心起来了?是舍不得这宅院么?”
那妇人勉强笑道:“叫姑娘见笑了,只是见你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勾起了伤心往事罢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叶芳姑道:“大嫂,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那妇人叹道:“当初奴家随夫君进京城之时,家中商铺繁荣,日进斗金,也是蒸蒸日上的情形;谁能想到,先夫一病归去,留下我孤儿寡母,最后还要卖了这宅院度日,故而心中生出伤感……对不住,奴家不该这样,坏了诸位的心情了。”
叶芳姑被她触动心事,跟着也落下眼泪,自己也是曾经在幸福之中无忧无虑,后来天降不测家破人亡,成了在外流浪的孤魂野鬼,但和眼前的妇人比起来,自己算是极为幸运了,因为遇到了宋楠。
那妇人见惹得叶芳姑落泪,连声的告罪,掏了丝帕给叶芳姑拭泪,两人期期艾艾各怀心事,相互安慰。
宋楠看的发愣,扶着宋母走过来,两个悲戚的女子惊觉失态,忙拭泪止住。
“怎么了?”宋楠问道。
叶芳姑将那妇人的话说了一遍,宋楠等人听着心头也颇为悱恻,人世间的兴衰罔替本就难以预料,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兴兴衰衰,起起落落,有几人能预见命运这个东西?自己就算身份和这年代的人有所不同,也不知道明日的命运,唯一能做的便是把握现在,努力奋进罢了,至于结局如何,宋楠压根不会去想,也想不明白。
“这位大嫂,莫伤心了,宅子五千两我们一两银子也不还价,听说你家中还有个小公子,这五千两银子也足以保证你母子富足一生,买处小宅院,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也好;这宅子卖了也好,睹物思人,徒生许多悲伤。”宋楠劝解道。
那妇人点头道:“公子说的是,你们决定要了这宅子了么?要是决定了,奴家便请了中人立下契约,咱们选个日子过了契约便罢。”
宋楠看了看叶芳姑等人,众人却都等着他下决定,宋楠笑道:“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我命人马上去取银票,你寻人做中人,咱们今日便立契。”
那妇人愕然道:“这么快?我们可还没寻到住处呢。”
宋楠道:“无妨,三日后你们再搬走好了,我先买下来,搬进来前还要先整修一番,也不急着进来住。”
那妇人连声道谢,告罪一声,出去寻中人准备立契约,宋楠让陆青璃陪着宋母坐车回家,顺道将家中的银票带来交割,众人走后,宋楠问叶芳姑道:“那日我让你寻个道士来看看风水,可寻到了么?”
叶芳姑道:“忠叔在玉虚观里寻了个师父,据说有些本事,要不我去请他来看看?”
宋楠点头道:“虽则我不信鬼神之说,但这房子里毕竟兴衰交替,还死了人,总是要看一看才心安。”
叶芳姑道:“是呢,刚才那房主说话的时候,我见伯母的脸色不太高兴,恐怕是有些嫌弃了,定是见大家满意,这才忍住没说。”
宋楠道:“恐怕是这样,你去请,我立契约,咱们今日将此事搞定,明日请了工匠来整修几日,蔚州大牛一家恐怕不几日就要到了,正好合住。”
当下几人分头办事,陆青璃带来五千两银票和房主交接立下契约。
中午日光正盛之时,一名麻衣老道随着叶芳姑来到宅中,驱邪辟鬼要在中午阳气最旺之时,那老道在宅子里里外外折腾了好大一会,这才来到前厅坐下。
宋楠等人围拢上去问究竟,那道长闭目不答,只伸出三个手指头来,众人不解,还是陆青璃伶俐,听得书多了,好像明白道长的用意,于是拿了三两银子放在道长身边。
道长微睁双目看了那银子,旋即闭目仍旧伸出三个手指头。
陆青璃嘀咕着一狠心拿出三十两银子种种往桌上一丢,道长漫不经心的伸手掂了掂,迅速陇入怀中,咳嗽一声开口道:“驱鬼辟魔乃我道门中人本分,几位居士大可不必客气。”
陆青璃嘟囔小声道:“拿了银子才叫人家不用客气,真是虚伪。”
宋楠笑道:“道长可曾看出端倪来了?”
道人神秘一笑,道:“宅子也算是平安,只是有几处妨害风水,可大可小,大则血光重病之灾,小则鸡毛蒜皮之忧。”
宋楠肚中暗骂:“这他妈要你说?所有的可能都被你说完了。”
道长用拂尘往院中一指道:“院中石磨位置正对中庭,此乃碾压风水之虞,须得挪位让方;贵宅门外正对门缝有一株大枣树,此也是压迫风水之处,须得连根刨除。”
陆青璃忍不住道:“就这些?”
道长微笑道:“最重要的一处便是后进庭院中的花坛,上植有两株牡丹花树,此两株牡丹上怨气纠结,贫道以为是死去之人恋栈不去盘旋纠结所致,故需的连根铲除。”
道长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道:“那怎么成。”
叶芳姑道:“我对那两株繁茂的牡丹最是满意,京城养牡丹殊不容易呢。”
陆青璃道:“是啊,那两株牡丹看着很让人喜欢呢。”
宋楠也道:“牡丹不是主富贵之相么?怎地道长跟民间的说法不一呢?”
那道长面色略有慌张,佯怒道:“贫道言尽于此,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愿不愿照做,那是居士们的自家事,无量寿佛,贫道告辞。”
说罢提着银子,抓取拂尘,慌慌张张的走了。
“呸,满嘴胡言的牛鼻子。”陆青璃冲他的背影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那妇人本神情不定的站在一旁,此刻才走近轻声道:“宋公子,那两株牡丹是奴家和亡夫亲手所植,那道长说的亡人怨气纠结于此,奴家倒是有点相信,要不你们便将它挖出来,奴家带着走便成了。”
陆青璃叫道:“凭什么,这牡丹花现在可是我们家的。”
那妇人神情一黯,低头不语。
宋楠道:“青璃,不要这么没规矩,大嫂也是好意,芳姑,你说呢?”
叶芳姑道:“我不知道,这等事谁敢保证?若真是牡丹花碍了风水,便刨了去也行。”
宋楠看出叶芳姑和陆青璃脸上的失望,笑道:“算了,这牛鼻子就是个大骗子,留着吧,我也挺喜欢那两株花的。”
叶芳姑和陆青璃均面露喜色,窃喜郎君知趣知心。
第一一八章 乡亲
宅子买下之后,宋家便请了工匠对宅子进行修葺,平整场地,粉刷装修,补漏除杂,数日之后,宅院焕然一新;那原房主的母子两人倒也贤良,第二日便寻了住处搬了出去。
门外的大枣树被连根刨除,外边院子里的大石磨子也被移到了边角处,另新添置了全新的家具用具,将原主人留下的大部分物事清除出去卖的卖送的送烧的烧。
那两株牡丹得以幸存保留,但有心的叶芳姑还是剪了条红布扎在枝头上用来辟邪。
有了这座大宅院之后,宋楠跟家中众人一样都心情舒畅,在京城有了房子,便觉得有了归属感,租住在那四合院中,逼仄不说,每月还有房东来收房租,心中总是有些忐忑不能安心。
但几下里用度也几乎用光了宋家的所有积蓄,四个铺子生意虽好,每日约莫有五六百两的纯利进账,但开业不过四五个月,赚的又投入了一部分,伙计店面本钱税金等等全部算下来,也不过积蓄了一万六千两银子,花在这所宅院上便近六千两,又租了南边偏僻处的荒废大院子,添置了十几台烤炉,还给小公爷八千两本金,再送了江彬一千两的贺礼,平日里宋楠花起钱来也不留手;这一万多两银子就这么如流水般的干干净净。
陆青璃拿着空空如也的银票盒子给宋楠看时,宋楠哈哈大笑不已。
陆青璃道:“宋大哥,你还笑呢,钱都花完了,就剩下几百两了,铺子里还有一千两又不能动,咱们没钱花了。”
宋楠笑道:“赚钱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花的痛快么?几个月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咱家这回算不算大户了?”
陆青璃撅嘴道:“没钱了,宅子里还有许多地方不满意呢,马上大牛哥带人从蔚州赶来又要安家费,还要雇人手,可怎么办?”
宋楠笑道:“你担心什么,那能要几个钱?铺子每日进几百两,还不够花么?放心吧,钱有的挣,只要人不趴下便成。”
陆青璃语塞,既然宋大哥都不担心,自己还担心什么?只是一下子一万多两银子没了,心中着实的肉痛。相比以前,自己和姐姐一个月都花不了二两银子的日子,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过的;现在自己和姐姐手上的一只玉镯子都够以前活一年的了。
眨眼间,十日休假时间过去,宋楠重回锦衣卫衙门做事,众百户见到宋楠自然是问东问西,将那日宋楠的无畏行为吹捧的天上少有地下全无。
彭万里也着意关照了宋楠几句,不过宋楠对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次连其他坊间的千户都送来了慰问的礼金,身为正南坊千户,自己的顶头上司的彭万里却一点表示也没有。
宋楠可不信他拿不出几十两银子来,自己也不缺他这几十两银子的礼金,只是觉得此人心机过于深邃,或者说是谨慎过头;刻意的跟自己保持距离,便仿佛沾上自己,今后便有什么霉运一般。既然如此,宋楠自然不会强求,这种人明哲保身,自以为左右逢源,殊不知无论是何种冲突之中,最招人恨的反倒是无立场的墙头草,他这一辈子,千户之职恐怕就算是到了头了,再想寸进却难了。
‘养伤’告假的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