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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苦笑着招了招手,有亲随从刘兴男手里接来递给了刘裕,刘裕摊开一看,其中一份不出所料,是卫风的请功表文,另一份则让他颇为意外,面色也有些难看,这是拓跋篡自去卫王号、卫将军号及与拓跋珪决裂的公告!
这份公告向天下人传达了一份意志,只要有卫风一天,就绝不允许出现卫王与卫将军,彰显出了卫风的霸道!
刘裕的脸面布上了些阴霾,把表文向下传递,依次看了遍之后,刘穆之再次问道:“世侄女,你可知卫将军获胜的细节?”
刘兴男根本没考虑过泄密的问题,也再一次的点了点头:“将军于年初屯步骑十万于中山,四月底,亲率前锋奔袭蓟…”
不得不说,刘兴男口齿伶俐,随着娓娓道来,最大限度的还原了每一次战役的原貌,并且越讲越兴奋,已经不仅仅是幽燕之战了,还有两次大破拓跋仪、攻打平壤,大破高谈德、甚至再往前的攻打林邑,平灭广州坞堡,这一次次战役,刘裕等人虽然知道结果,也从各种渠道了解了些内情,只是哪有刘兴男这亲身经历者诉说来的直观?
每个人的面色都是愈发沉重,也伴有一次次的心惊,之前的数次战役不提,光是卫风在幽燕之战中,伏击魏人时机之巧妙,使得魏国禁军与具装重骑双双被灭,又抓住了冯跋鸣金收兵那一刹那的机会,果断全军出击,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大破燕国与高句丽联军,并收降燕国降卒数万、剿获战马、装备无以计数就足以令人心底生寒,尤其刘兴男还特意强调了这不是卫风原有的作战计划,而是根据战局变化临时变更,这种把握机会到细致入微的能力已经不能以恐怖来形容了,而是妖孽般的天才!
从卫风的历次作战来看,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每一个敌手,每一次战役,都是成就卫风的一块踏脚石!
宴席至此,喜庆气氛被彻底破坏,有如此强大的敌手在前,任谁都是如梗在喉,难以下咽啊!
臧爱亲意识到了不对劲,扯了扯还在滔滔不绝的刘兴男,带着丝责怪道:“兴男,你接连十余日在海上飘泊,也该累了罢?来,阿母带你去收拾收拾,今晚你得早点休息。”
“哦~~”刘兴男回过神,想起了父亲与卫风的关系,讪讪道:“父亲,诸位叔伯将军,兴男先告退了。”
刘裕摆了摆手:“你去罢,明日为父再找你说话。”
刘兴男、臧爱亲与张阙相继起身,向着屋外走去。
门刚一被带上,屋内立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好半天,谢晦才感叹道:“卫将军据河北幽燕、尽收两地之兵,明年粮米充足时,必然会发兵攻打河东与平城,拓跋氏之前连遭重挫,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介时河北、河东与幽燕尽在他手,他必然会攻打关中,姚兴虽然还谈不上昏庸,也未伤了元气,可是卫将军大势将成,未必能抵敌啊,若是关中再入卫将军之手,西凉诸小国除了上书献降,就只能被一一攻灭直至宗嗣断绝!
永嘉元年,怀帝分荆、江、广三州置湘州,最终得二十一州,目前朝庭仅据有扬州之浙江以北、徐、兖、青、豫州之东南部,而卫将军将在未来数年内,全据余下的交、广、幽、平、司、冀、并、雍、凉、秦、凉、益、宁、荆、江,及兖州北部与豫州西北部,天下版图据四分之三,朝庭还拿什么与他对抗?能如吴国般苟安于江东已经是上上之选了,哎~~”
谢晦未了叹了口气,这口气中,满是无奈,席中的其他人又何尝不想叹出这口气呢,只是谢晦还多出一些羡慕,别人听不出,他其实羡慕的是谢公义,谢公义虽然没有加官进爵,仍是卫风征北将军府长史,但实际已形同于荆州刺史,而自己呢,仍是孟昶手下的一个小小属官,只是因着陈郡谢氏的身份,才得以入列内室罢了。
这时,诸葛长民拱了拱手:“德舆兄,咱们不能再这样坐着了,必须要主动出击,否则,终有一日将死无葬身之地,不如趁着那姓卫的力量大多都集中在北方,立刻兴兵攻打浙江以南,取下山阴断他一臂,就算不能重创他,也将扼制他继续扩张!”
诸葛长民的提议中充满着一股狠厉,攻打山阴,以北府军的力量至少在席中的北府诸将眼里,那是水到渠成之事,山阴的兵力不过三两万而已,而北府军能调动的机动作战力量足足有十余万之众,只不过,刘裕并未当场首肯,而是脸面隐现挣扎,因为卫风到目兴为止都没与他翻脸,由他来主动挑起争端,这一步很难迈出!
第五一三章各出奇谋
刘穆之接过来,沉吟道:“卫将军仍是晋臣,况且浙州是由孝安皇帝下诏由分扬州分置,无端兴兵攻打,恐怕终是不妥,不过诸葛将军的提议的确在理,却不能草率从事,卫将军不是上表请功么?便由朝庭下诏,封其为大将军、越公、进九锡殊礼、另赐剑履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臣下上朝时,必采脱鞋子,去除佩剑,要快步小跑,与皇帝对答时要自称臣某某,而赐予卫风剑履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这已经不是人臣的本份了,更何况封国号公,进九锡,这是把卫风放火上烤,逼着他谋朝篡位啊!
对于刘穆之的提议,众人均是眼前一亮,“好!”孟昶更是大叫一声好:“卫将军功高盖主,足以列封国公,陛下赐九锡与剑履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殊礼亦不为过。
但九锡乃国之重器,天子专享,岂可轻授之?自古以来,得授九锡者,历数有王莽、曹孟德、孙仲谋、本朝文皇帝(司马昭)、赵王司马伦、齐王司马冏、石勒、石虎与桓玄,得三礼者,也是退而求其次不敢妄取九锡,计有王敦、桓温,以上诸人,无一不是篡逆之徒,卫将军若取九锡、受封国公、取三礼,其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我北府军可号召天下义士共击之!
倘若卫将军不敢取,必令麾下文武失望,久而久之,或会人心渐渐离散。好,先生果然妙计!”
谢晦也跟着赞道:“封卫将军为越公,也颇有讲究,卫将军乃会稽人士,自会稽发家,会稽旧为越地,得授越公封号理所当然,不过,越者,夷也。卫将军若取越公。必为中原人士不喜,若不取,又为会稽旧部不喜,此两难之选。左右不是人。先生寥寥数语。便使卫将军难以取舍,令晦甚为钦佩。”
檀道济却眉头一皱,寻思道:“道济虽未曾与卫将军谋面。却有所研究,此人不仅武力惊人,还智计百出,先生此计虽妙,只是,若是被那姓卫的化解了又该如何?哪怕只是极小的可能,也不得不防啊!”
刘穆之点点头道:“卫将军的确不能以常理视之,不知檀将军可有补充?”
檀道济拱了拱手:“倘若寻不到伐山阴的理由,咱们也不能坐着等死,必须要扩张实力,故道济以为可伐洛阳,目前洛阳为姚兴占据,且受南阳牵制,若以奇兵沿黄河水陆并进,洛阳旬日可破!”
刘裕一直没有开声,因为席中数他身份最高,既然是讨论,那么他轻易不能发表意见,否则会对其他人产生影响,只不过,在听到檀道济言之凿凿旬日可破洛阳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哦?道济何以有如此信心?”
檀道济不急不忙道:“将军,末将曾观您以车阵大破慕容超,受了些启发,研究出一阵势,阵名却月,以水军为依托,于距水百余步处以战车百乘布下弧形却月,两头抱河,以河岸为弦,每辆车设七名持杖士卒,共七百人,阵内以两千军接应,携带大弩,每辆车各加设二十名士卒,在车辕上张设盾牌,以保护战车,如果秦军来攻,可凭却月阵大破之,如果秦军不来,可一路沿黄河北上,直至洛阳,洛阳孤城一座,岂能不破?”
沈林子沉吟道:“檀将军此阵虽是不错,不过,倘若卫将军由枋头发水军来攻,岂不是被他兜了底?况且由南阳至洛阳仅仅五百里,若是南阳太守王镇恶以轻骑奔袭,两日夜可至洛阳,这岂不是为卫将军做了嫁衣裳?”
檀道济不以为然道:“道济料他不敢,卫将军主动攻我北府军,便是与朝庭为敌,如今他用兵重点在北方,岂肯与朝庭翻脸,更何况他若自河北或南阳出兵,咱们也可发兵攻打山阴!”
刘裕眉心皱了皱,攻打山阴就相当于与卫风全面开战,卫风的强大让他深有忌惮,不到万不得己他是不愿与卫风开战的,但是坐着等死就只能是被吞并的结局,檀道济的计划是不错,却有些冒险,刘裕还想听听别人的意见,所以他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刘穆之最了解刘裕的心思,于是向沈林子道:“檀将军此议暂且按下,容日后再议,不知沈将军有何提议?”
沈林子拱了拱手:“末将以为,伐江州较为妥当,卢循虽投靠了卫将军,可归根结底,仍是晋臣,可由朝庭下诏,迁卢循入朝,因着何将军之死,卢循必不敢来,那时,便以违命为由,以大军攻打入江州,即便是卫将军,都寻不着干涉的借口,如此,可轻易取下江州!”
沈林子把自信满满的目光投向了刘裕,刘裕却不动声色道:“今次仅为商讨,作出决策必须要反复斟酌,要慎重,诸位还有什么提议都大胆说出来,多一个参考,也多一份把握。”
“这个…”孟昶古怪的看了眼刘裕,吞吞吐吐道:“其实卫将军战无不胜,一方面与其天生将才有关,另一方面,从之前德舆兄令爱的诉说中,似乎卫将军的武器也极为犀利,其弩、床弩与投石机射程远,射速快,在作战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如果…末将是说如果,令爱自从卫将军受封往广州时起,便一直跟在身边,或许多多少少能了解一些,如果德舆兄能问出制作方法,那对于我北府军的意义将不可限量,末将以为,倘若令爱真的清楚,理该不会有所保留,毕竟您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话一出,席中的所有人第二次眼前一亮,全都齐刷刷的望向了刘裕。
刘裕略一沉吟,便点点头道:“本将会尽快询问。”说着,看了眼屋角的沙漏,又道:“好了,该出去敬酒了,今日乃是喜事,卫将军那里暂时不用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