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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儿叫她一声姑娘,便是暗暗地提醒她,若是叫欢儿或者小语去陪齐王,便要早做准备了。
想来侯爷夫人已经和她们打过招呼了,那两声轻咳里,小语必定也是有份的。
顾盼心烦意乱,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办,侯爷夫人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她却不愿意这么做。
思来想去,隐隐的听到外面的梆子居然响了三声,顾盼一怔,脱口问道:“齐王还在前面宴客吗?”
一众陪站的丫鬟婆子里,一个穿着厚重紫红长襦,头挽高髻,戴了满头珠翠的妇人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上前一步,不轻不重地道:“齐王殿下醉了,已经歇下了。”
刚才那两个不知轻重的小蹄子贸然开口,又说出那么一句话来,就叫这妇人轻贱了,现在这新王妃又没规矩地张口就问,难道果真像是旁人所说,这新王妃是长乐侯府新近才寻回来的,却是没什么教养的?
妇人一脸萧寒地盯着新王妃,一双锐目几乎要射穿盖头,新王妃没什么教养也罢了,生的这么瘦小,却又如何诞下子嗣?怪不得要准备这么两个陪房的丫鬟。
只望她不要再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老老实实坐上一夜便罢了。
在妇人的注视之下,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环顾之下,新王妃默然半晌,突然抬起右手,宽大的袖子滑落到了她肘端,露出莹白如玉的小臂,妇人微微一怔,这新王妃的倒是生的白皙,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冒冒然的露出这么一截粉肌,却是失礼了。
就在妇人腹诽之时,新王妃毫不犹豫地一把将盖头掀了下来,一张清秀的脸上面无表情地扫射了一圈屋内众人,最后视线却定格在了自己身上,妇人心里一惊,这新王妃竟然能看出自己是管事的。
顾盼自然看出她是管事的,如同许嬷嬷一般,眼睛虽然和旁人一样看着地上,眼角却是挑起来的,那眼珠肆无忌惮的转过来,若不是管事的嬷嬷,怎么会如此大胆?
顾盼掀了盖头以后,又毫不犹豫地伸手去卸头上那沉重的凤冠,莫说那妇人,便是她带来的陪嫁们,也都呆住了,还从来都没见过新婚之夜,新娘子自己掀了盖头的。
偶有听闻,新郎大醉不醒的,新娘也是枯坐一夜,等第二天早上,新郎掀了盖头,才敢动弹的。
只有柳芽一人,面不改色地上前,一双巧手配合起顾盼,把固定凤冠的珠钗一支支地拔了下来。
卸下凤冠以后,顾盼一头秀发倾泻而出,她的头发十分柔顺,却依然微微有些泛黄,她伸出染了蔻丹的右手一下一下从发根梳理到发梢,带了一天那劳什子东西,头疼的要死。
顾盼偏头看着那管事嬷嬷笑道:“不知道嬷嬷如何称呼?”
这管事嬷嬷半垂着头,下巴却依然向前,带了几分倨傲地道:“奴婢夫家姓任,夫人唤奴婢任嬷嬷就是了。”
顾盼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头发,柔顺地看着任嬷嬷,温和地道:“齐王殿下睡下多久了?嬷嬷却又如何知晓的?”
任嬷嬷头依然低着,眼睛却眯成了缝,这新王妃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成,难道还怪她没有通禀吗?就算通禀了,新王妃也应当坐守到天亮任嬷嬷对顾盼的问题避而不答,语速缓慢地道:“若是齐王殿下明日来见了王妃这般模样,只怕不妥吧?”
顾盼的手一停,就这么插在了发中央,片刻之后才恢复了动静,她亦是笑道:“若是本王妃没记错,明日一早,还要进宫拜见父皇母后,众位母妃,若是被她们见了我憔悴地模样,只怕更是失礼吧。”
话罢,不待这老虔婆回答,顾盼带了几分疏离道:“嬷嬷自去休息吧,我这里就不需要嬷嬷的伺候了。”
任嬷嬷沉稳地应了声,带着齐王府的丫鬟婆子们倒着退出了,自始自终,她的头都没有抬起来过待任嬷嬷退出去,顾盼忍不住松了一口大气,她环顾左右,现在屋子里剩下的却都是自己的陪嫁了,她有意无意地从欢儿小语脸上一扫而过,方才听到李祈正自去睡了,顾盼竟然莫名地松了一口大气。
不用面对同房的尴尬,也不用劳神去思考陪房丫鬟的问题,顾盼心中自从踏进这王府以来的压抑感一扫而空。
陪房的丫鬟们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柳芽和丽娘这两个跟随她最久的还轻声说笑起来,柳芽帮顾盼脱下这一身累赘的嫁衣,笑道:“姑娘不知道,方才奴婢去看了,隔壁的澡间比淑宁轩的还要大上许多呢。”
丽娘在一旁翻找出一身干净的里衣,自觉地拿出个托盘,把里衣放了进去,亦是笑道:“方才那任嬷嬷在的时候,虽然她不说话,一双眼睛扫来扫去的,可是吓人呢。”
顾盼忍不住打趣她们:“还不是雷嬷嬷把你们骄纵惯了,怎么样,见识到了厉害吧?”
顾盼话音刚落,欢儿便插口道:“姑娘说的是,咱们以后可得注意着点,莫要被抓到把柄,累了姑娘的名声。”
只是她一说话,丽娘和柳芽对望一眼,便闭上了嘴,顾盼亦是不再言语,柳芽也唤她姑娘,听起来却没有欢儿叫出来这么刺耳。
欢儿神色一黯,退了半步,和小语并肩而立,现在房里就剩下她们四个大丫鬟,小丫鬟已经打发去睡了,却是因为顾惜玉亦在其中,顾盼不忍心叫她在婚房里受这煎熬。
顾盼在柳芽的搀扶下,进了隔壁的浴间洗漱,她却也是乏了,便任由柳芽帮她擦身,强忍着没有睡了过去,等她换了干净里衣出来,眼皮却是沉重地搭到了一起,勉强抬起眼皮看了眼烧的正欢喜的三尺喜烛,还记得吩咐柳芽一句:“喜烛不要管它,叫他烧着去就是了。”
话罢,顾盼昏昏沉沉地爬上婚床,床幔一放,却是挡住了大半的光亮,她把被子往头上一盖,闷头便睡了过去。
这几日实在过于疲劳,顾盼一夜无梦,待她睁开眼时,床头一片昏暗,却依稀看得到床边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顾盼张口唤道:“柳芽?”
那人反问道:“柳芽是谁?你的丫鬟?”说话间,却是上前一步,用手轻轻挑起了床幔。
顾盼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用手撑起身子半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来人——她的新婚夫婿,失踪一夜的齐王殿下,李祈正李祈正已经换了一身赭红长袍,整个人神清气爽,脸上丝毫不见宿醉的后遗症,他唇角含笑,俊朗的脸上却带了几分孩童一样的天真。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四章 新王妃的第一个早上
恍惚间,顾盼仿佛又回到了在将军府时,和他嬉笑怒骂的日子。将军府三个字瞬间刺痛了顾盼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瞳孔一缩,努力摇了两下头,刻意地使自己显得自然一些,平静地问道:“这么早,你来做什么?”
李祈正撩了一下袍子下摆,一屁股坐到了顾盼床边,仿佛昨天夜里什么都没有发生,笑道:“今天要去见几个母妃,有些避讳,我却要跟你说说。”
顾盼单手撑着床,身子微微向里边挪了挪,半垂下眼睛,柔顺地道:“请夫君赐教。”
李祈正扬起一抹玩世不恭地笑容,伸手抓了一缕顾盼的头发在食指上缠绕着,漫不经心地道:“你进入角色很快啊,昨天还把任嬷嬷给熊了一顿。”
顾盼默不作声,任嬷嬷是自己告状还是李祈正有眼线呢?无论哪一样,也不是刚入门的她可以辩白的,她很清楚,她是齐王府的女主人,但是齐王府却是李祈正的,她能有多大的权力,还要看李祈正的态度。
李祈正似乎对把玩她的头发上了瘾头,一缕头发在他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缠绕到了她的耳根处,他食指一屈,却是刮擦上了她的脸颊。
顾盼条件反射地向里一缩,头皮处登时传来一阵剧痛,她轻呼出声,李祈正手一松,一卷秀发蓬松的落下,他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按住她的发根处,轻轻揉摸,嘴里骂道:“躲什么,我还吃了你不成?“顾盼依然闷不作声,人却老实些了,不再躲躲闪闪,李祈正给她揉了一会儿,手一放,站了起来,从袖里抽出两张纸片,递到顾盼面前,低声道:“早饭以前看完,然后就丢掉,莫要被旁人发现。”
话罢,李祈正左右张望一下,弯下腰,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顾盼看他猥琐的样子,登时无语,这家伙在自己家里跟做贼一样,他以为自己很隐蔽吗?只怕柳芽她们早就知晓了。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两支喜烛还在噼啪的燃着,顾盼掀开床幔,坐到了床头,两只脚在地上探了一下,准确无误地伸进绣鞋里,踩着鞋跟,径直行到了喜烛前,把那两张纸凑到了烛光下,细细地查看着。
不得不说,李祈正的字龙飞凤舞,行笔之间颇见章法,顾盼逐一读去,见里面详略得当,把如今宫中各宫主位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她暗暗记在心里,反反复复的看了三次,最后确定完全背下了,把手里的纸凑近了蜡烛,一团明火迅速地从纸上升腾而起。
顾盼手挥动了两下,待快要烧到手的时候,三指一松,见那团火焰流星一样坠到了脚边,她一脚踏出,再挪开时,两张小抄已经全部化成了飞灰。
她已经睡意全无,闲步走到了窗边,伸手把红木的窗户向上推开,用纤细的木条轻轻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每个毛孔似乎都舒服地张开了。
遥遥望见天边一片薄霭,被尚未露头的太阳映上一层浅浅的橙红,顾盼抿嘴一笑,却是回到了桌前,伸手抓起放置一旁的剪刀,这剪刀却也是特别准备的,剪子把手上还栓了条大红的喜绸。
顾盼手持剪刀对准烛心轻轻一绞,又快速地把另外一根蜡烛的烛心同样剪掉,看着烧的差不多高矮的喜烛,顾盼呼出一口浊气,这却是雷嬷嬷的暗中嘱咐,说是到天明时,若是喜烛尚未熄灭,便用剪刀同时剪掉,象征着白头到老。
她剪刀刚刚放下,外屋有了动静,昨天却是柳芽和丽娘两个守的夜,柳芽三两下穿好了衣服,便迈步进了屋子,抬头看见顾盼已经起了,讪讪地笑了一下,顾盼望着她笑道:“无妨,我也是刚刚起来。”
未待柳芽有所动作,窗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