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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二一惊,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回敬道:“我呸,就你那德行,给我家幺儿做小都不要,老娘就不收你被子了,怎么的吧?!”
接着就传来了女子嘤嘤嗡嗡哭泣的声音,一张嘴巴还不停闲的哭诉:“你们听听,这老婆子说的什么话,我平日里素来敬她年迈,一向恭敬着,我父母收了人钱财,我又能说什么,你又不肯上门提亲,如今倒怪起我来了……”
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嘴巴更加恶毒:“你个小娼妇,老娘把祖传的玉佩都给了你,难道不算定礼?你毁约再嫁旁人,又诓老婆子说要做义女,那玉佩竟然赖着不还,小贱人,还老娘玉佩来,那是要留给我家儿媳妇的。”
里面接着就响起了女子尖叫打骂的声音,顾二赶紧推门进去,见一个穿着石青色夹袄的小媳妇和昨日里领她到这屋中的老婆子撕巴在了一起,两个人互相揪住对方头发,老婆子胜在经验老道,腾出一只手来就刮刮的扇着耳光,小媳妇年轻力壮,活活揪下一把花白头发来。
顾二见旁的人都在拉架,顾不得自己身小体弱,冲上去死死抱住那小媳妇的腰,喊道:“姐姐休要打了,被子是我叠的,和嬷嬷无关。”
她这一句话喊完,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所有的人都保持着原有的动作,目瞪口呆的看着顾二。
顾二见她们停止了动作,松了一口长气,忙不迭声的说:“早上嬷嬷唤我收的被子,我见这个姐姐的被子上有一块暗红血迹,就给洗了一下,被子打湿了就没收起来。”
她说完这一番话,屋子里的人也都明白了前因后果,想来这小媳妇是来了身上,所以弄脏了被子,小丫鬟也是好心的。
没成想她出口冤枉了老婆子,想这老婆子对小媳妇也是素有怨气的,逮着了机会干脆就发泄一下。
顾二澄清以后,屋子里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几个婆子媳妇互相望了望,那小媳妇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这来了身上毕竟是极隐私的事情,虽然大家都是女子也觉得挺难堪的,她立时又哭上了:“嬷嬷就这么恨我吗?连辩解的话也不说上一句?”
那老婆子可算逮着个机会发泄出来,还想趁机要回祖传的镯子,不成想顾二这个呆头鹅把事情都捅了出来,见小媳妇又哭上了,手里一紧,再次死死抓住了她的头发,恶狠狠地说:“对,老婆子就是恨死你了,快把我家祖传的镯子交出来。”
眼见这两个又撕巴到了一起,顾二慌乱的不知当如何是好,这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她无意瞥到一旁的被子,猛地想起贺大娘叫她带了被子去。
对了,去找大娘,顾二登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匆匆上炕,从箱子里翻出了昨日里盖的被子,卷成一团,抱在怀里就想外面跑,后面传来了某个婆子的喊叫:“别打了,你们把小丫头都吓得住外面去了,这天寒地冻的……”
顾二抱着被子直奔隔壁,砰砰砰,连敲数下,她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心里盼着贺大娘快些来应门。
似乎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又只像是眨了一下眼睛,门吱嘎一声开了,贺大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等顾二说话,揪住她的耳朵一把将她拎进了屋子里。
顾二满面潮红,急切地说:“大娘,她们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贺大娘瞥了她一眼,不说话,拔了发上的簪子挑了挑油灯,屋子里一下亮堂许多,顾二见贺大娘不说话,心里就有些急,正要开口,却听见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响亮的骂爹骂娘声,登时了悟,贺大娘,什么都知道呢。
顾二也不是个笨的,虽然她不知道贺大娘为什么不出头,却也知道大娘定然有她的道理,只是这件事毕竟因己而起,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面上流露出又想说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犹豫表情。
贺大娘见了,心里就有了谱了,嗤笑一声道:“她们必然都不想看到老婆子,老婆子何必出去讨人烦!”
ps:怎么觉得把女主写成丧门星了,囧。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二十七章 抱了大腿有了靠山
顾二不解地看向贺大娘,贺大娘却不看她,径直走向了屋子正中的梨花圈椅上坐下,顾二这才发现,贺大娘的屋子大且不说,装点的竟然颇为秀气雅致,若不是知道贺大娘住在这里,真还以为进了哪个小姐的闺房。
偌大的屋子被一道镂空雕花拱门隔成了两间,拱门上安了一道泛着荧光的珍珠帘子,帘子这边砌了一张小炕,炕上有炕桌,又有两个桐油漆过的衣箱。
地上摆了两张梨花木圈椅和一张小方桌,贺大娘坐了其中一张,顾二透过珠帘向内望去,见里面更是奢华。
自顾二来到这府里,住过的两个屋子都是搭建的大炕,贺大娘这里,居然不是炕,是床,还是一张雕花红漆大床,床头刻着吐蕊的百花图,床身铮红发亮,就连顾二这等没见过世面的也看的出来,贺大娘的这张床,比顾家姐妹的那张床高档了不知道多少倍。
床上挂了雪白的帐子,如浮雪如飘云,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顾二屏住呼吸,向左右望去,见床前还有个同色屏风,只是被收了起来;靠墙是个百宝柜,棕褐色的木板隔成了一个个的之字,上面摆放了些花瓶古玩。
另有独脚圆桌一张并佛肚圆凳四个,圆桌上盖了一幅全布刺绣的莲花白桌布,边缘坠了一圈淡粉流苏,桌布之上又摆了套细瓷茶具,望过去晶莹剔透,显非凡物,另还放了个三脚烛台,燃了三根蜡烛,映得屋里一片明亮。
顾二收回视线,她见识不多,只是觉得贺大娘的屋子里特别的典雅高贵,若是她去过李府主子们的房间就当知道了,这贺大娘屋子里的种种摆设,实在是不同一般。
贺大娘见顾二打量一番后,脸上既没有羡慕也没有惊叹,很快就老老实实地低眉垂目的立好了,脸上不禁显出几分满意的神情。
贺大娘向着里屋努了下嘴巴,吩咐道:“你去给我倒杯茶来。”
顾二把手里的被子放到了另外一张梨木圈椅上,依言进了内间,轻手轻脚的用细瓷茶壶倒了盏茶,又两只手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里的茶杯,一步一挪地到了贺大娘面前。
贺大娘却没有伸手接茶,只让顾二捧着,轻声问道:“今天那几锅菜烧不熟的时候,你为什么嘱咐她们去切些腌菜对付过去?”
怎么又问这个,难道大娘还要责怪自己么?顾二慌乱地抬眼看了贺大娘一眼,见大娘脸上一派平静,眼里带着些许鼓励的意思,定下神想了想,认真的回答着:“奴婢是见上午的时候大娘吩咐又煮了一锅饭,晓得大娘不是很在意这边的伙食,下人们也是好对付的;又见晚上大娘十分忙碌,若是上前打搅,大娘定然不快,发作的话反倒耽误了打饭的功夫。”
顾二顿了一下,又想了想,补充着:“在家里的时候,奴婢家里晚上也都是食用些清粥小菜,所以就自己做了决定,想着等补救完了再来求大娘责罚。”
贺大娘点了点头,笑了起来,顾二发现贺大娘笑起来眉眼都柔和了,却也是有几分姿色的,贺大娘笑道:“我本来只见你勤快肯吃苦,又有上进心,就想提拔你一下,晚上见你还有几分脑子,倒是出乎老婆子的意料了。”
贺大娘清咳一声,端庄地问道:“顾二,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百年以后为老婆子养老送终?”
顾二猛地抬头,既惊又喜,话都说不出来了,激动的连连点头,口里只发出了恩啊之声。
贺大娘面容一收,喝道:“还不跪下?!”
顾二两膝一弯,心甘情愿的跪了下去,一双手颤抖着,手里的茶水都泼出几滴。贺大娘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杯,细细的品了一口,茶水已凉,苦里还带着一股子的涩。
贺大娘新收了小徒弟,心里自是高兴,想她一生之中,经历无数风浪,老来孤苦,没想到临了还能得了中意的衣钵传人。
贺大娘正色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若是我传你的东西,你口不严实叫了旁人知晓,我就棍棒把你打出门去。”
顾二乖巧地应了,贺大娘很是欣慰地搀扶起了顾二,把她拉到身前,细细端详,见顾二面上旧伤未愈,却也看出来这孩子生的其貌不扬。
贺大娘心中却是极满意的,若是长的太出挑,这种身份地位,怕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端来。
隔壁的撕骂还在继续,这边也听的很是清晰,小媳妇和老婆子间的骂站已经涉及到了双方的祖宗十八代,都说对方家里男盗女娼,尽出鸡鸣狗盗之辈。
贺大娘眉头微皱,随后舒展开来,淡淡地对着顾二说:“丫头,师傅教你的第一课,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二一脸懵懂,贺大娘沉声说:“你早上给她清洗被子本是好意,她们二人本就有积怨,就算没你这茬子,早晚也要做过一场。你冒冒然的掺和进去,事后二人都嗔怪于你,你又何苦来哉?”
顾二恍然大悟,贺大娘又道:“你今日里帮那李婆子和吴婆子搬柴也是出于好意,可曾想过,她们会故意陷害于你?”
想到下午被那两个婆子戏耍背叛,顾二难过的低下了头,贺大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年纪小,斗不过她们也正常,吃一堑长一智,你也当明白了,好意要看那人配不配的上,往日里与人交往,要留一个心眼,莫要被人坑了去。”
顾二大力地点了两下头,她自幼有亲人等于没亲人,贺大娘几次细微关照,已经叫她感恩戴德,现又成了贺大娘的徒儿,顾二小小的身子紧紧的贴着贺大娘,阵阵暖意隔着衣服透过来,这个冬天也不那么寒冷了。
顾二一直敬仰地盯着贺大娘,在她眼里,贺大娘真是无所不能的,从她手持菜刀在李家大门处震慑住一众婆子开始,直到贺大娘一敌四,把几个厉害的管教嬷嬷一起押回了灶房,灶房里又三番几次轻描淡写的镇住了惹事的婆子。
顾二的生平愿望,从吃饱肚子提升到了成为第二个贺大娘。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二十八章 贺大娘教导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