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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嬷嬷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嗤笑道:“你是人老糊涂了,夫人哪里下过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李嬷嬷愕然道:“难道我记错了?怎么会……”
林嬷嬷笑道:“其实夫人最厉害的是弹得一手好琴,各种乐器都精通的……”
这次打断林嬷嬷的却是雷嬷嬷,她不以为然地道:“你还说李阿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弹琴的明明就是陆家的三小姐。”
林嬷嬷三口两口地把手里的糕饼吃掉,脸红脖子粗的反驳道:“我亲眼看到夫人弹琴来着,怎么会错,老爷还一起吹着萧呢。”
顾盼皱着眉头听她们叽叽喳喳争论不休,在她们的口中,母亲这个名词越发的神秘了,她似乎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女红厨艺无一不精,又似乎完全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在人的记忆里,某些不在的人总是会被宽容的美化了,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大部分人会发现,这个人竟然和记忆中的那个判若两人。
几个嬷嬷越争越烈,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已经到了拍桌子瞪眼的地步了,顾盼见她们再说下去怕是要把房子拆了,只得温和地问道:“几位嬷嬷要留在这里用饭吗?”
话罢,不等她们开口,顾盼便对着雷嬷嬷笑道:“还要劳烦嬷嬷陪陪她们了。”
既然这几个嬷嬷不把她放在眼里,顾盼也没必要客气,她也隐隐看出来了,这几个管事嬷嬷却是有些看不上雷嬷嬷的,许是几个人俱都做了一院主事,便瞧不起雷嬷嬷这个跟在没落的小姐身边的,也间接说明了并不把她这个小姐放在眼里。
顾盼点明了若是这几个嬷嬷留下来用饭,便是雷嬷嬷做陪,对于这几个嬷嬷来说,却等于无形中自降了身份,自然是万万不肯的,果然,顾盼话一出口,几个嬷嬷便纷纷告辞了。
顾盼一一笑着作别,却叫雷嬷嬷带着两个大丫鬟送她们到门外,自己的双脚稳稳地立在了屋里。
待雷嬷嬷回转了来,顾盼对她自然地和颜悦色了许多,柳芽和丽娘指挥小丫鬟摆了饭,顾盼见分量甚足,便笑着对雷嬷嬷道:“嬷嬷不妨和我一起吃,反正有这许多。”
雷嬷嬷推脱两次,耐不住顾盼态度坚决,便半坐在椅子上,侧身对着顾盼,饭菜也都是小口小口地吃,顾盼对柳芽使了个眼色,笑道:“今天你可得把你雷嬷嬷伺候妥当了。”
柳芽乖巧地站到了雷嬷嬷身后,取了一双公筷来,殷勤地给雷嬷嬷布起菜来。
主仆二人闷不作声地用了饭,待柳芽和丽娘把桌子收拾了,顾盼唤她们送来两杯热茶,却是亲手递了一杯到了雷嬷嬷手里,笑道:“嬷嬷给我讲些母亲的事情吧。”
雷嬷嬷一怔,手捧着热茶陷进了回忆之中,她脸上的表情渐渐的柔和下来,轻声道:“夫人可真是个美人儿,莫说是男子,便是我们这些女子见了,也挪不开视线,只想在她身边呆着。”
顾盼静静地听她讲述,脑海中不由地浮现了分别在顾远南和韦侯爷那里看到的两幅画像,顾远南说过,这画像也只画出了母亲部分神韵。
雷嬷嬷絮絮道:“当年顾韦联姻,真是轰动了京城,所有的人都说是才子佳人,老爷娶到顾家二小姐,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世家子弟。”
顾盼一怔,忍不住插言道:“才子佳人?”
雷嬷嬷看了她一眼,得意地道:“不错,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咱们老爷却也是配的上夫人的,老爷十七岁便夺了状元之名,挂红游街,多少世家上门提前,老爷却铁了心的等待夫人及笄,两个人当时真是一段佳话,还有人写了一出戏,对对,就是叫做鸳鸯谱的。”
顾盼听的目瞪口呆,以前在李府只有一次,是二姑奶奶来的时候,请了唱戏班子到家里来的,偏偏就点了这么一出鸳鸯谱,当时老太太开恩,却是准了手里无事的丫鬟婆子们一旁观看的。
她自然是没有份的,却也听了回来的人说了,那戏演的多么多么好看,扮小生的戏子生的当真俊俏,两个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偏偏一个是状元,一个又是千金小姐,当时年过四旬的小孙婆子满脸少女样的憧憬,让她记忆深刻,没想到剧里的男女主角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顾盼心中一时间百味杂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实在是无法想想韦侯爷花前月下的样子。
雷嬷嬷却完全没有看到顾盼的样子,自顾地说了下去:“夫人刚过门的时候,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健在呢,对这个媳妇也是宝贝的不行,不宝贝不行啊,顾家那么大的门面在撑着呢,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哪个比得上顾家?”
雷嬷嬷越说越是兴奋,口沫横飞:“咱们老爷以次子的身份承爵,当年也是靠了顾家的助力,人人都说,老爷娶到了夫人,真不知道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了。”
顾盼听的完全傻掉,事情怎么和自己设想的完全不一样,难道父亲母亲竟然是琴瑟和鸣?听雷嬷嬷的意思,又是极为般配的高门贵户,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会流落到了外面?
心里的谜团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顾盼不得不怀疑,雷嬷嬷是否老糊涂了,把当年的事情美化了许多。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一百八十五章 老爹很宠老娘呦第一百八十五章 老爹很宠老娘呦
雷嬷嬷继续唠唠叨叨:“老爷真是宠着夫人,这漱芳斋里里外外有多少名花异草,全都稀松平常的种着,刚建成那会儿,咱们走路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踩了什么草,说不准一脚下去,就是几十两银子没了。”
顾盼怔怔地听着,情不自禁地抬头向外望去,却见外面一片黑漆漆,什么草什么花也都淹没在了夜色之中。
雷嬷嬷眼睛越来越亮,她亢奋地道:“结果夫人呆腻了大宅子,老爷又给她修了做民房,夫人当时真是欢喜,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却是没有住过那么普通的房子,却是日日住在里面不肯换地方了,老爷便日日里陪着她。”
顾盼手里的茶盖被她拿起又放下,无意识地在茶盏上挪来挪去,这么说,那座青瓦白墙的小院子的确是母亲的住所了,怪不得和整个候府格格不入。
雷嬷嬷嗤笑一声,得意地道:“她嫁进候府表面风光,夫人的地方她是一脚都插不进去,别说这漱芳斋了,就是那平民小院,她提了不知道多少次,要推倒了建个池子,都被老爷一口回绝了,还叫她发誓,终身不得踏入那院子一步。”
顾盼一怔,傻傻地问道:“这种事情嬷嬷怎么知道的如此详尽?”
明明屋子里只有两个人,雷嬷嬷偏要左右四顾,见柳芽和丽娘确实不在屋里,方压低了声音道:“她闹的最厉害的一次是回了娘家,老爷便派人送信,说再不回来就休了她,结果第二天就乖乖地回来了,那次送信的刚巧是老婆子,嘿嘿。”
顾盼默默地吞了一口半凉的茶水,这宅子里还真是没有秘密,她抬头望着雷嬷嬷,抱着极大的希望,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当年我为什么会流落外面,我娘又是怎么死的?”
雷嬷嬷看了她一眼,叹了口长气,终于还是欲言又止,却见顾盼殷殷地盯着她,只得勉强道:“这个事情,老婆子却是不好多嘴了,姑娘若是方便,还是亲自去问那顾家少爷吧。”
顾远南?问表哥?顾盼顿时愣住了,怎么会和表哥有关系?
她见雷嬷嬷不欲多言,却也不想强迫雷嬷嬷继续说下去,今日里知道的已经够多的了,虽然听起来像是个神话故事般,可从某种程度上说,也许这才是事实的真相罢。
眼见雷嬷嬷面上露出了疲惫之色,顾盼立即唤道:“柳芽,来伺候你们嬷嬷去休息了。”
柳芽应声进来了,雷嬷嬷确实年纪大了,看了眼顾盼,心里十分受用,便叫柳芽搀着自己去了。
丽娘乖巧地来服侍顾盼休息,顾盼进了旁边的浴间,泡了个澡,听了方才雷嬷嬷的话,这时却另有体会,这浴间,只怕是韦侯爷特意为母亲修建的吧,如此奢华,一想到侯爷夫人只怕也没有这么高档次的享受,不知为何,顾盼的心情飞扬起来。
她哼着曲子洗完澡,丽娘帮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纯白里衣,又给她细细地擦起头发来。
顾盼见外面天色尚早,却叫丽娘捧出文房四宝来,今日里既然开始读书,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读书练字了,顾盼心情大好,一提起笔,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看的丽娘一愣,只觉得这样的小姐让人挪不开视线。
顾盼却也不敢露出太多底细,只反反复复地把今日里学的半篇三字经写了又写,不知不觉却又回忆起了在贺大娘身边,初学写字的场景。
仔细想起来,在贺大娘身边的日子,却是无忧无虑的多,现在身份提升了,反倒没了以前的自由,说话行路间,处处都要注意,一不小心就要万劫不复。
一时间,感慨良多,顾盼低下头,才发现手里的笔尖下面好大一团墨迹,她轻轻一叹,终究是收了纸笔,把写的几张纸在手里团成一团,丢给丽娘,淡淡地道:“拿去烧了吧。”
丽娘方才侍立一旁,一直凝神看着顾盼写字,见她笔走龙蛇,一个个字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她虽然不识字,却也看出来,小姐这一手字写得极妙,听到顾盼吩咐,心中暗道可惜,却依言拿去烧了。
待她回转了来,却见柳芽也已回来,立在小姐身边,看着小姐穿针引线,不禁扑哧一笑,小姐今天刚习了字,又学了女红,便迫不及待地演练起来,简直跟小孩子似的,登时觉得顾盼可爱至极,无形中却又亲近了许多。
丽娘凑了上去,却见顾盼右手上下纷飞,手里的那一小块棉布上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针脚,只是这针脚或大或小,看着就不是很齐整,她暗暗发笑,小姐果然还是初学啊。
抬头便想与柳芽耳语几句,叫她提点提点小姐,却见烛光之下,柳芽黛眉微皱,本就细腻的五官越发秀丽,专注地盯着顾盼手里的绣活,双眼一眨不眨。
丽娘一愣,这是什么表情,若是小姐绣的极差,柳芽当是面色温和地开口指点才是,现在这副样子,却是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