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夜风呼啸萧杀,无声回应着孙庭先的心中疑问。
夜越来越黑,寒意也越来越重,李见秀路休景等人背靠着磨坊的冰凉青石墙,等待着命运的判决。磨坊外面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声音;远处开始还隐隐传来的喊杀声也消失了,只有东方天边那红光还依然亮晃。
连续有三名官兵被派出去探听消息,可第一个刚一出门就被利箭贯脑;第二个想翻墙而出,却被埋伏在墙根下的红巾乱刀砍死;第三个从磨坊水车那里偷偷泅渡,好不容易游了五十丈远,却还是被闻声而来的红巾军射死在水中,尸体顺水流走。此后在没有任何一个官兵还有勇气闯出这个龙潭虎穴了,人人都认命的等待着,等待那或生或死的来临。
路休景长叹一声,看着李见秀苍白的脸意兴索然,不由出言安慰道:“纵横沙场几十年了,这种听天由命的时刻最难熬啊。李老弟,你是不知道,这种看不到敌人的时刻,才是最考验一个真正战士的时刻啊。当年我在辽州随颜公仁基作战,就常常遇到这种情况。那些密林之中,随时都可能射出蘸毒的利箭,飞出要命的索套,再经验丰富的人,都有中计的时刻。那些树啊,密密匝匝的,完全看不到里面隐藏着什么,是敌人还是野兽,无从知晓,两眼一摸黑啊。现在和那时候的威胁比起来,小意思了。至少,我们不出这个门,敌人拿我们也没有办法。”
李见秀勉强的笑了笑,却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不由露出一丝痛苦。半晌,他才对路休景道:“路大人,这座磨坊是什么磨坊阿?我怎么闻到一股这么浓的菜油香气啊?难道是榨油的磨坊?”
路休景点点头:“的确是个榨油的磨坊,里面还囤着好多香油呢。哎,也是这些红巾反贼妄想活捉我这个当太守的人,否则,一把火,我们早完蛋了,也等不到你白衣渡江来救我们了。”
坐在远处的耿思俭的声音传过来:“那当然,能生擒一府太守,对这些草寇反贼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大功啊。可就是没有想到,官兵能涞的这么快。我看这些草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这时,突然磨坊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人行走刮动草木的声音。“有人来了……”,路休景低声喝道,顺手抓住身边的腰刀刀柄。还没等他做出跃起的动作,几只箭头带着火焰的箭矢已经越过高高的围墙,尖啸着抛落下来,一些落在空地上,另一些却直接穿过磨坊里木房墙壁,落入了那堆积着的香油之中。紧接着,十来个燃烧的正旺的火把也翻腾着被投掷进来,落在地上或房上,顷刻间整个磨坊里就亮如白昼,无人可以遁形。
“我跟他们拼了……”,路休景一个翻身爬起,提起腰刀就冲到磨坊大门,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神威凛凛。几只暗箭飞快的向路休景射来,路休景奋力抡圆腰刀护住要害,“当当当”几声脆响,暗箭均被隔开。
“好……”,夜色中一声少年清朗的声音,一条银蛇悄没声息的从黑暗中突然闪现,迅即无比地刺入路休景的刀花之中。路休景收势暴退,手中钢刀回格,只听“嗤”一声脆响,那银蛇已经穿透腰刀厚厚的刀背,剑尖没入路休景肩膀。狂嚎一声,路休景身子一扭,肩膀已脱开那剑;手一下脱力,刀当啷落地。不等路休景再动,那剑尖已绽开一朵梅花,五点寒芒向他迎面而来。
“大人休慌……”,李见秀大叫一声,手中“渠腾”翻飞而出,在路休景面前织出一道光幕。“叮叮叮叮叮”,五声撞击连珠炮般响起,密集处让人只能感觉到这是一道拉长的碰撞。
李见秀收剑而立,那袭击者却已退入黑夜。李见秀朗声道:“涴花云现,剑势若电,云氤电射,一抹红焰。闪电穿云剑法,阁下是西凉第一高手,方存孝方大侠的什么人?”
回答李见秀的,是扑面而来的箭雨和热浪扑面的火把。护着路休景仓促退入磨坊,李见秀也只能勉强将射向自己的羽箭火把档向一边,却无法阻止那些火把将磨坊里所有可以点燃的东西统统吞噬。
“轰”,一桶香油终于经受不住火焰的炙烤,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满天的碎片,满天的火焰,磨坊里的房子再也抵抗不住这样的摧残,呼啦啦的全部塌下,将还残留在屋子里的伤员已及那些还没有被引爆的油桶统统埋葬,而在废墟上,冲天的火焰如同精灵一般诡异的跳动着。
箭矢稀疏下来了,但是却越发准确。在那巨大的火光影射下,每一个官兵都如同白纸上的黑字,清晰可辨。情急之下,一些官兵再也顾不得军法,脱下身上厚重的盔甲,立刻跳入了邻衣江中。
路休景一把推开李见秀,突然哈哈狂笑起来,雄壮的身躯在火焰下佝偻着,跌跌撞撞的向着那燃烧的废墟走去。李见秀疯魔一样扑上欲拉住开始发狂的路休景,却被路休景猛力一下打掉李见秀的手。只听路休景口中慢慢传出歌声:
“江山万里起苍茫
气冲霄汉世无双
好儿郎
熊熊烈火焚残躯
何处不可忠魂葬
耀四方……”
方字音节尚未落音,歌声已经嘎然而止,一只箭从路休景后背穿入,前胸透出。路休景踉跄着又向前走了几步,整个身子突然扑进了火堆,口中大叫道:“天最城啊,我与你共存亡……”。废墟突然如火山爆发般爆裂开来,堆积在废墟下的那些香油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接二连三的爆炸开来;那废墟带着烈焰如同一个恶魔,从蚩伏变成疯狂,整个天地都变成了火的世界,视野中看到的是红色的雨点飞扬的火风……
看到路休景如此悲壮的死去,悲愤莫名的李见秀却冷静了下来,一把拉住正在整理衣冠,准备寻死的耿思俭,不顾他的强烈挣扎,强行拖着他扑入了冰凉的邻衣江中。水是冷的,水面上却漂满了燃烧着的油迹和木屑残片,还在冒着点点火光。这星星点点的火光映照在两人面上,只看到二人脸上水迹斑驳,早已无法分清那曾经流下的泪水,一切都已经被淹没在这浩荡的大江之中,了无痕迹。
一个大浪打来,本已负伤的李见秀再也把持不住恸哭的耿思俭的手臂;手指一松,耿思俭的身体已随波逐浪向下游而去,渐渐飘远。“不……”,李见秀惨号一声,却只能看到耿思俭的头在湍急的江面上浮浮沉沉,终于不见。
望着苍天,一弯青月挂在当头,李见秀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悲怅,迎着江风,泪流满面。随着江水向下游漂去,只听到断断续续的歌声在空中回荡不息:
“江山万里起苍茫
气冲霄汉世无双
好儿郎
熊熊烈火焚残躯
何处不可忠魂葬
耀四方……”
奇峰困飞骑
“孝叔啊,好久没有听到有人提起你的名字了,这个世间还有人能记得你啊,还有人能认出你的剑法啊……”,颜云放慢慢从漆黑的夜幕掩映下走了出来,修长的身影在火光下却微微颤抖,握住剑柄的手握紧,指甲却在恍然不觉间掐入了肉中,耳边却又响起了那中气充沛的声音严厉的喝斥:
“涴花云现,剑势若电,云氤电射,一抹红焰。此乃我闪电穿云剑法的精髓。若要习得我之剑法,必要做到手泰山,刃悬丝,锋激击……”“喂,小三,你在干什么?你这是穿云剑法?我看连穿布都不行……”“不要用眼去瞄敌人,战场上,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你直觉的反应,心到手到……”“嗬嗬,小三,又从哪里偷来的玉壶春啊?想你孝叔叔再传你绝招?行啊,剑来……”“那庭锋,且看我方存孝将这颗大好头颅送交于你……”
两行清泪悄悄地从颜云放脸颊划下……纷至沓来的往事一幕幕,一幅幅,尽呈眼前。看到眼前出现的那清瘦的灰衣背影,那点点花白的头发似在眼前飘动,三缕长髯更是在笑容中飞拂;颜云放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远去的声音,能攥入手中的却只有幻像……
“孝叔,你在九泉之下还好吗?你要是现在在我这样的处境,你会怎么做呢?当年你心伤好友被诬身死,又恨那池之贵胡作非为,可你,却依然守着一颗忠心。那我,现在这样是对的吗?或许你在九泉之下会看不起我,可是,若不这样,我又怎么能活到现在,又怎么敢奢求报仇雪恨呢?”
心中突然天人交战,江上却隐隐飘来那随波而去的李见秀苍凉的歌声,嘶哑中却透着坚定,悲凉中还夹杂壮烈。颜云放低声和着这缥缈的歌声,心中却越发的冰凉……这大夏军歌的歌声,还能属于自己吗?站在河岸,扶着那磨坊冰冷的青石墙,颜云放却感到自己整个身子都在渐渐沉入深渊……
“嗖……”,资彦亭向着江水中响起歌声的地方射去一箭,那歌声却越发响亮。资彦朗走到河边,也顺手弯弓搭箭,却听到颜云放低沉的声音传来:“彦朗,让他去吧……”,声音渐小,资彦朗只能隐约听到一句:“也是江湖沦落人,得绕人处且绕人啊……”,便再不可闻。
杨神秀敬畏的看着那被坍塌的磨坊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得如同画中人般不真切的俊朗人物,长长出了口气,握紧手中长长的陌刀刀柄。自他伤好后,也无路可去,便随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投奔了红巾。最初还想着凭借自己所练的刀法博得一席之地,见识了颜云放的剑法,陈英起的刀法,杨耀岚的枪法和蒋锐侠的剑法之后,却发现自己原来是个井底之蛙,不由更加知耻后勇,倍加努力,更是将一手刀法联系的出神入化,在不复当年的花架之势。此后与季韦俨对垒,也坚持了不下百招方才败北,现在在蒋锐侠曲中,也算是一个好手了。但对他来说,在所有他见过的人中,最让他琢磨不透的却是这个年纪轻轻的颜云放。蒋锐侠仁义,陈英起豪爽,周海羡风霜,杨耀岚阴沉,季韦俨粗直,王翼直鲁莽,可这些都比不上颜云放那可以直透人心的眼神和那眼神中蕴含的悲哀,那悲哀渗透了这个左尉的全身,从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来,让所有靠近颜云放的人都被感染。看不透的心灵,比不上的功夫,这一切都让杨神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