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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休景,你败了……”,咯吱咯吱的金属磨擦声中,路休景手中的刀出现了丝丝细如蛛丝的裂痕,渐渐越扩越快,顷刻间遍布刀身;随着透过季韦俨手中陌刀,沉猛地内力如浪涌来,那腰刀再也无法成形,终于清响声中,寸寸俱裂,片片纷飞。
路休景身上遍布被震碎的刀片,吐出一口鲜血,七尺之躯如金山玉柱坍塌而下。周围的几名他的部下惊呼着,各自挥动手中兵器向圈内扑来。却见陌刀若电,无情似魔,那本一直笼罩在路休景身上的气机被这几个兵丁引发,那刀如疯魔般突然动了起来,如蛟龙般盘旋如饿虎般呼啸,人的血肉碎块如雨点般落下,在季韦俨身边堆积成了一道可怖的圈子;季韦俨站在这杀场之中,手中刀顿地,冷冷地对着倒在地上的路休景道:“路大人,今天还是我胜过了你……”
路休景抬起头颅,抬手扔开手中剩下的刀柄,抹去口鼻中溢出的鲜血,一直精光四射的眸子此刻也敛下了神光,淡淡地,路休景道:“季韦俨,今日是你胜了,我也没有话说。这颗大好头颅,来来来,我就给了你吧……”,说着,从来不服输的眼睛缓缓地闭上,将倔强的心掩埋下来,英雄末路的悲哀淡淡浮上,静静地等待着最后命运的来临。
季韦俨鹰隼般的眼睛凌厉的凝视着坐在地上,俯首认命的路休景,一阵惆怅却不合时宜的掠过心头。或许此刻我杀了这个曾经和我比肩的对手,要不了多久我的头颅也会被谁取走吧?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时代,我又能比他强的了多少呢?成王败寇而已。季韦俨使劲摇头,驱走这个让人斗志消失的想法,虎口紧了紧,将顿在地上的陌刀慢慢高举过头……
“公义,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当红巾一辈子吗?”看着周围红巾战士都关心着血肉磨坊中的战斗,颜云放一边轻轻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宝剑,一边漫不经心的对蒋锐侠问道。
蒋锐侠的眼睛一直紧张的锁定在季韦俨的攻击队伍上,看着孙庭先领人呈扇形的包围着磨坊的任意角落,看着资彦朗撑着一只小船从上游而下,心中感到胜券在握,不由轻轻吹了声口哨,中指与拇指相互一搓,打了个响亮的响指。听到颜云放好像对他说话,他回头,询问的看着颜云放。
颜云放轻轻咳嗽一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他的问话。蒋锐侠突然瞪大他的眼睛,怔怔的看着颜云放,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沉默半晌,蒋锐侠方道:“君弥,你此话怎讲?我既然答应了怒翔,投奔了红巾,难道你要我做那朝三暮四之人?效那鲜廉无耻之徒?”
颜云放嘴角抽动了一下,抬眼望向江边,没有理会蒋锐侠的责难,继续悠悠说道:“公义,你觉得我们真的就留在红巾军中吗?你真的觉得这样下去有前途吗?事实上,张鹰在红巾军中也算得是另类,而大部分的人,我看和那些山贼土匪区别也不是很大啊……”,颜云放看着滚滚东去的邻衣江,口气越发淡然。
蒋锐侠没有说话,颜云放继续着他的话题道:“你还记得吗,公义。当我们带着大队的人马来到天最张鹰老营,张鹰倒履相迎,你和公寻二人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我也感动,可是在我眼中,还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见蒋锐侠低头没有吱声,颜云放声音渐渐有点急促的道:“张怒翔当晚设宴,酒席上他部下五大曲长,谁是真心待见我们?真文定貌似忠厚,说话滴水不漏,看不出真伪;臧质谅一眼不发,闷头喝酒;高宪脾气暴躁,当庭就大嚷大叫,若不是你露出一手箭法,又哪里能镇的住这个伺武而骄的人;郭玫说话绵里藏针,句句暗藏机锋,明似褒实是讽;恐怕最后就只有一个张鸾还算是真欢迎我们,不过那也是因为他是张鹰堂兄,依仗着这层关系,加上以前在莲花岭上还算是旧识,不把我们看作是威胁,不放在他眼里而已。哼,我们真心真意投奔红巾,却遇到的都是这样的势利的主,争权多利,固宠保位,有什么意思?恐怕张鹰的营中,真正相信能实现光明宗的教义的,除了张鹰自己,就只有那些最下面的兵士了。可是这些兵士哪里知道,指挥他们打仗的都是些什么人?”
“哼,刚才陈英起从城里过来,给我说了他所看到的。那些来自邵达虔和林奉敞的部下,更是一群乌合之众,打仗是废物,抢钱倒是一把好手,嘿嘿,张鹰的部下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圣人和勇士的混合。红巾靠他们,完了……”
蒋锐侠听到颜云放的激奋之言,深深吸了口气:“可是,至少张怒翔是真心对我,我也只需要真心对他。士为知己者死,死又有何怨呢?”
“真心?或许他是真心对你,可是对你所统率的这个曲是不是真心,对我们这几百个弟兄是不是真心,那可就难说得很了。我们锐字营,嘿嘿,人强马壮,装备又好,还有那么多当年和他们打的死去活来的淮王旧部,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换成你你会怎么办?”,颜云放冷笑一声,口气淡淡。
蒋锐侠脸上泛起深思,定定的看着地上被血洇透显得暗红的土壤,片刻喃喃道:“其实,我也知道,可是我不愿意这样想。自从我们投奔红巾,至今已有十五天,除了开始三天没有参加战斗,后来的十二天都出战,而且战战前锋。好听点我们是精锐,不好听点就是送死的,这我都知道。可是,张大哥对我的看重绝对是出自真心,而且,我相信红巾一定能够带着我们实现那梦想中的光明,那均贫富无贵贱的光明未来……”,说到这里,蒋锐侠眼中有了雾气,有了憧憬。
“呵呵,是吗?”颜云放看着蒋锐侠,露出了点理解和宽容的笑意,“可是,你真的忍心这些跟随着你的这些人都去送死吗?你真的相信他们对你的忠心吗?如果你没有给他们一个美好的未来,而只有迫在眉睫的死亡的时候,还能保证他们对你的拥护吗?张文定的权威还能保证那些高傲的玄荼营听你的号令吗?陈英起的义气还能保证那些剽悍的马贼听你的差遣吗?孙庭先的血脉还能保证那些村子里活不下去的猎户和农夫还能为你而去战斗吗?收留的恩典和食物的施舍又真能保证那些半路而来的流民和溃兵能为你而去拼命吗?我是没有这个信心的。如果这样的情况不改善,继续这样下去,虽然他们不一定背叛你,可是你自己的心能安稳吗?要知道,公义,你现在再也不是你一个人,你,代表的就是我们这群人,我们的生死,我们的利益,我们的未来。”说到这里,颜云放顿了顿,吞了口口水,方低声道:“公义,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会是我们这里的头?难道你真的就以为你现在的能力能让你现在就能担当这么一个指挥好几百人的位置么?不,公义,其实很简单,因为你是一个各方势力的最终妥协。或者你听了不乐意,可是,现在的你,绝对不是一个让人真正心服口服的领袖;要让他们真正的听从你的命令,真正发自内心的尊重你,你就必须想他们所想,虑他们所虑。”
“公义,你就这么甘心做别人的手下?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张鹰手下的人对你受宠的嫉妒?你就没有感觉到我们手下淮王旧部的不安?就没有感觉到张鹰手下对我们的装备的眼馋?就没有感觉到光明宗对我们这些异己的排斥?就没有感觉到老人对新人的不信任?就没有感觉到对方把我们当作炮灰当作牺牲的得意?”
一口气说到这里,颜云放一口气没有接上,不停的咳嗽起来。蒋锐侠此刻完全懵了;现在的他从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猎户离家出山到现在也不过短短的半个来月,心中想到的也不过是从小父亲和顾夫子讲述的忠孝节义;而父母死在禁军的刀下后,他断了忠的念头;父母早逝,也让他再也无法尽孝;那此刻在他心中还能存留的就是这份节义。可是,那让他感动的张鹰的赏识和义气在颜云放的话语中却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让人无法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伪了。而一切为了自己所在的团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现在这几百个人的生死未来,这个可怕而沉重的概念此刻在颜云放的话中却隐隐约约的浮现在蒋锐侠的面前。
“那我们该怎么办?君弥,你是读书人,你说像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才是最好?”,蒋锐侠看着身边眼含真诚的颜云放,相信他一切都是在为自己考虑,在为自己所带的这几百号人考虑,他终于问出了颜云放一直期待着的这句话。
颜云放神色整肃,死死地凝视着蒋锐侠的眼睛,嘴唇轻启,两个字清晰明了的从他的红润的嘴唇中蹦了出来:“招安……”
“什么?”蒋锐侠失声大叫起来。旁边一直专心看着磨坊战斗的陈英起和周海羡二人都闻声向这边看了过来。陈英起抬脚就要过来,周海羡眼光一扫,却伸手拉住了陈英起的胳膊,微微摇了摇头。陈英起看了看这边,终于还是收回了眼光,没有继续前行。
颜云放看看蒋锐侠,突然问道:“公义,你知道什么叫江湖吗?知道江湖是什么吗?”看到蒋锐侠疑惑的摇摇头,颜云放继续道:“息子曰:世之江湖有三,一为天道江湖,江河湖海,自然生息;二为文仕江湖,恬淡安详,鹤妻梅子;三为游侠江湖,刀光剑影,你死我活。而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在这个江湖之中;说句俗话吧,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涯。难道你真的愿意就这样一辈子么?”
“我们走的路,其实只能是朴刀杆棒,发迹变泰的路。我们有的是什么?只有这身武艺和斗大胆量。真要造反,那还要天时地利的,否则,等待着我们的只有覆灭。哼哼,淮王造反,这些红巾迂于成见,尽然袖手旁观,甚至有趁火打劫的,真是没有远见的一群人,结果现在朝廷腾出兵力,全力进剿他们,就凭现在红巾的兵力和训练装备,一点机会都没有啊。”
蒋锐侠看着颜云放,听完颜云放的长篇大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申请,仔细打量着他,方道:“君弥,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换了一个人了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