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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大人果然大怒,带着我和张将军二人,连夜赶到军中,将所有哨长以上长官全部召集起来,痛骂了他们一场。并要他们保证听从他的后任池之贵的命令。但那天我记得清楚,那摇曳的烛光下,那些从来只知流血的军人泪流满面;更记得蒋大人顾大人看着我家将军时那怨恨的眼神……”
“那天回来后我家将军就大醉一场。而没几天,那池之贵到任后,蒋大人顾大人还有其他很多有名的战将都悄然离军;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而我家将军也意志消沉,在一次出战戎人斛律部大败之后,张将军也自求归老故里。”
“后来折可孝将军知道我家将军威名,特意访求将军,请他加入了淮州镇军之中。再后来,淮王举旗造反,我家大人也被拜为玄荼营锋将,统领一方。”
“将军派了很多人寻访两位结义兄弟。自从知道蒋大人和顾大人就隐在燕回山中时,他心中那个高兴啊,恨不得马上飞去见他们。自从凉州回淮十多年来,我都是第一次看到张将军那么开心。不过后来他还是担心两位结义兄弟不肯原谅他,方派我去拜见你家长辈。可惜啊可惜,蒋大人和顾大人仍然不肯原谅将军,是以到死,他们三人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说到这里,周海羡语气与开始的意气风发不同,越发沉重起来。“张将军是真的顾念兄弟之情,可当时是大义所在啊。若军中乱起,祸起萧墙,那就是给那急欲南下的虎狼戎人打开了入凉的大门,我是深刻理解将军当时心里的无奈啊……”
听到这里,蒋锐侠已深深被父辈们的事迹吸引住了无法自拔,眼前仿似已出现了那金戈铁马、铁血交映的场景。此刻看到周海羡叹息着看向自己,不由脱口而出:“对啊,张叔叔做的没有错啊……”
蒋锐霆在一旁不满的接口说道:“可是阿爹还有顾夫子,他们那样做,也没有错啊。既然是被冤枉的,为什么要退让呢?我也觉得不服……”
颜云放听到这段往事,心中却震惊无比。他一直为自己出身颜家骄傲,也是为当年爷爷颜之骞突然退隐而心中不解;今日方知道内中还有如此缘由,更是为当年自己爷爷的威望人心而自豪不已。此刻见蒋锐霆出言相询,不由道:“其实他们都没有错,只是各自看问题的方式,对事情的理解不同而已,谈不上谁是绝对的正确,绝对的错误。”
蒋锐霆脸上现出苦笑,自己摸了摸头,吐了下舌头,溜到后面。陈英起在一边倒是接口说道:“如果我是在那里,肯定要跟着大叔一起反了。妈的,打仗可是拿着脑袋拼命,要是跟个糊涂将军,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哼,你们张将军倒是走的快,我可知道,要不是后来先后来了从龙颖、白济民、颜仁瞻三位大将镇守天水军,恐怕那个池之贵留下的烂摊子,早就丢掉了凉宛二州了,还谈什么保家卫国、抵御外辱。所托非人阿,就是可惜了从大帅那样的用兵大家,临危受命,却由于那混蛋池之贵拒不发兵支援,战死沙场啊;白济民白大帅也算是受池之贵那个笨猪的拖累,多年积弱的部队那里能抵御戎人铁骑啊。最后还是靠了颜家的颜仁瞻大帅啊,方还了我西凉多年和平。”
周海羡听了陈英起所言,摇了摇头道:“谁又能知道当时决定是对是错啊?不过至少大帅说的一句话我相信是对的,‘我们大夏军人的武器,绝对不能用于杀戮自己的兄弟’。若不是本着这个信念,恐怕当年淮安军中的大多数人不是选择战死或者归隐,而是早反了呢。”
这时陈威从人后走了过来,看着周海羡,半晌方道:“你也是淮安军出身的军人么?当年隶属那位将军部下啊?”,顿了顿,陈威接着说道,“我也是淮安军出身,当年跟着大将军胡景翘大人。后胡将军同从大帅一起战死在班济列特山下,我也在那里受伤;伤心之余,也没想过再要归队了,就和手下弟兄在大漠草原,混混讨生活了,呵呵,真的是过的很失败吧……”。陈威微微苦笑着,颌下花白胡须颤动,显得颇为失意。
周海羡一愣,道:“真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西凉淮安军的故人阿。当年胡景翘大人是和颜仁基大人齐名的颜大帅手下六大猛将之一。大帅被贬,颜仁基兵调关宁,董啭霄转赴秦川,阮玄睿挂冠而去,折可孝自回淮州,就只余下林毅中和胡景翘两位大人还带兵作战。时至今日,好像也只有林将军一人还留在西凉了吧。我家将军当年就在林将军部下效力呢,当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兵,呵呵,要不是张将军将我带回,恐怕我也早战死西凉,骨埋黄沙了。”
陈威笑了起来,道:“听你这么一说,现在才知道,你们张将军就是当年军中赫赫有名的烈马怒枪张文定嘛,单人匹马对阵十八个戎人,还一一杀之,利害啊”,又对蒋锐侠笑道:“原来你就是当年西凉军中有名的小李广蒋执孝的儿子,都是故人之子嘛……可惜,铿于一面啊”,说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又对周海羡道:“你们将军现在怎样?很想一见与他啊。当年他可算是我淮安军中名人啊。”
周海羡摇摇头,叹气道:“哎,不瞒陈兄,张将军现在身中毒箭,行走无力,这么几个月来一直卧病在床阿。”
陈威一惊,问道:“什么毒箭这么厉害?是南诏的见血封喉还是夷人的海蛇箭?是戎人的巴豆砒霜还是辽人的毒箭木?这些都是厉害的很的,我想若不是张大人身体强健,恐怕早就已经不治了。我倒是对这些毒箭有点心得,或许可以医治”
周海羡一听,眼睛一亮,道:“具体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伤了我家将军的毒箭是那禁军锋将萧湖鲤所射。他是辽人,多半所用的应该是毒箭木的毒吧?”
“毒箭木还是乌头毒?不过它们都是辽人常用毒箭,恩,我想想,解毒箭木之毒,需要紫花地黄、叶底珠、神仙草、香茶菜等,我写个方子,你先叫人去准备准备吧,对了,还要一些马尿,也要备好。”陈威沉思了一会,拿过周海羡命人备好的纸笔,龙飞凤舞的将药方写下,旋即将这墨迹淋漓未干的药方递于周海羡,又接着对周海羡道,“我估计这萧湖鲤所用毒箭已制作了很久一段时间了,否则依毒箭木的毒性,只要见血,那可谓是必死。他们辽人民谣就说,七上八下九不活,说得就是若中了毒箭木之毒,走上坡路,最多只能跑上七步;走下坡路最多只能跑八步,跑第九步时就要毙命。”
周海羡心中暗道侥幸,忙去吩咐手下立刻备药,照方煎熬。之前为了解张文定身上之毒,早延请了各方名医,但毕竟是辽人秘毒,不是常人所能知晓解法,故延误至今;但相应解毒之药倒是反被准备的颇为齐全。
这时,张思真走到屋门处,看到众人聚在一处谈话,便大声喊道:“周大哥,我爹爹醒了,叫你和蒋大哥他们一起进去,他有话说。”
周海羡招呼上蒋锐侠,又顿了顿,也向陈威点头示意一起进到屋内。陈英起等人欲紧跟而上,却被秦庭遇贾摩岚等人顺手拉住,闲聊了起来,不得入内。
“思真,你站过来,站到我的床头;公义,你也过来,和思真站到一起”。张文定此刻好像突然精神焕发,坐在床沿,招呼着自己女儿还有蒋锐侠二人都到他的面前,并排站在一起。周海羡看着两个人不明所以地走到一起,突然脸上一阵苍白,但又马上被他强行压下,不再表露。陈威倒是脸上古井不波,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待得张思真和蒋锐侠二人站定,张文定脸上泛着红光,精神爽朗的道:“公义,我叫你进来就是有事情要给你交待。沐波,你是我最亲近的部下;还有这位,是陈先生吧,就请二位做个见证。今天,我张文定,就将我的女儿,张思真,亲口许配给我大哥之子,蒋锐侠蒋公义……”
张文定话音未落,屋内三个声音同时响起:“不行……”。只见蒋锐侠满脸通红、张思真圆睁秀目、周海羡面无血色,三人同时都对着张文定失声大叫。张文定顿时咳嗽起来,张思真忙上前捶着张文定后背,而蒋锐侠周海羡二人都是跨前一步,对视一眼,却没敢再动。
张文定咳嗽了一阵,喝了一口张思真递来的水,胡须上挂着晶莹水滴,片刻方开始说道:“好啊,你们这些小辈的,老辈的还没死,说话就不管用了阿?”,自嘲的笑了笑,对陈威道:“本来想请陈兄作个见证,好嘛,现在倒是落了个笑柄了,让陈兄见笑了。”
陈威微微一笑,道:“张兄,既然如此,我建议你还是先问一问他们不同意的意见吧,如何?或许你还能够化解呢?”
张文定点了点头,正要问话,张思真已经叫了起来:“我才不嫁人呢。为什么我就要必须嫁人啊?嗯,我又根本不了解他,你就舍得让你女儿随便嫁一个人吗?人家要留在家里伺候爹爹嘛。再说……”,说到这里,张思真的话语顿了一下,才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道:“爹爹,你怎么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说啊?好丢脸啊……”,说着说着,张思真脸上难得的飞起了红霞,倒让从来都没见过自己好强的女儿现出如此娇羞的张文定吃了一惊,口中喃喃的道:“这是我的女儿吗?她也居然脸红了?”他的自言自语,顿时让张思真更无地自容,口中娇喝一声:“爹……”,一跺脚,小蛮腰一拧,扭身跑出屋去。
张文定看着女儿跑出去的背影,无奈的笑着说:“这个女儿,从小没了娘,我倒是过分溺爱了些,现在简直是拿她没办法了,哪里还有个女孩的样子。”话中倒反带着几分慈爱和怜惜。陈威点头称是,道:“我看你女儿不错,用戎人的话来说,就是一匹草原上的美丽小牝马,要配得上他的,必须是一匹能傲啸草原、睥睨群马的雄壮牡马。呵呵,你要不是想许给公义,我倒是想为我家公寻讨个亲家呢……”
张文定闻言,笑应道:“可惜我张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恐怕也是只有辜负陈兄的这份好意了。雄鹰自有飞天伴,你家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