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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身影已飘过他的侧背,然后就是那庭钢的惨号和众亲兵的惊叫,羽箭破空声和禁军吆喝声,但转瞬间即安静下来,显然方存孝已飘然而去。
毕竟方存孝手中宝剑不是凡物,为昔日大夏开国大将白敬思的爱物,随之征战沙场五十余年,赐名“邪锋”;而薛万骢手持钢刀只是军中制式斩马刀,虽做工极究,仍不可与宝剑抗衡,加上二人力拼,钢刀无法承受如此巨力,一崩两断。而方存孝也算是未借机痛下杀手,只是绕过阻路的薛万骢,将躲在薛万骢和众亲兵中的罪魁那庭钢一剑刺杀,也算是为林夫人报了被辱之仇。
薛万骢手提断刀,缓缓回头,看到的是那庭钢的人头已被斩下一半,耷拉在项上。这和方存孝此前的一刺即杀的风格完全不符,显得其出手极重,心中极愤。几名亲兵东倒西歪,脸上神色未定,显然是被方存孝出手的迅疾吓坏了。刚从地上爬起的季衡息高声叫道:“妈的,老子差点见阎王了。老薛,你怎么样?伤着没有?”薛万骢随意的冲季衡息点点头,蹲下身,将地上的刀尖拾起,若有所思。季衡息凑过头来,看到的是刀尖上正在下滴的鲜血……
“淮阳又称淮扬,古为淮国之都,现为淮州首城,地扼三江,背靠丹阳;东接苏吴,下连扬朗。多产盐金,地富民强。又自古淮人民间尚武好斗,民风剽悍,自淮地归国,即反叛不断;淮人桀骜,不服王化。当年大夏开基,我太祖皇帝混一天下,毕生只遇三次败仗,就有两次是败于淮人之手。而自百战之后,淮地归入大夏,定名淮州,盛名天下的文臣武将,反贼乱党,皆层出不穷。既有开国大将,号称不败慕容的定远侯慕容公铁铉,文满天下,只笔傲世的苍乡侯凌公啸琦,平定越乱,手定交州的伏波将军马公君羡,威震九羌,单刀破阵的关令侯舒公举云,也有屠城三十八,聚众八十万的反贼真定,教徒三百万,自诩大天师的张公望,还有那只身入大内,一人闯紫禁的大盗展路韬,富可敌国,黑白俱通的绿林大豪苏越亭。这淮阳就是风水宝地,人杰地灵阿,出了这些个风流人物,无一不是响当当的顶尖豪杰,名垂青史。若我章耀臣早生多年,与任一人得有交道,此生也不枉虚度了。唉”
章亮基骑在一匹白马之上,立于西门护城河边,左手持扇,右手拉疆,头配褐色幞头,身穿黑蟒官服,指点间大袖翩翩,更见其意气扬扬,一派宗师气度,突显自在不凡,言语至此,口中微叹。身后之人骑在一匹青葱马上,身形笔直,瘦削挺拔,全身光明铠,手捧虎吞盔,一副美髯,两眼丹凤,面带微笑,神情淡然,正是章亮基手下头号大将,攻占淮阳的第一功臣,吴州镇守使程灵秀程毓雅。在章亮基旁另有一将,肤色微黑,短发微髯,长脸阔颊,眼神炯炯,身材魁伟,双手修长,身上所穿则为一件黑光铠甲,阳光映射,显得杀气森严;跨下所骑乃是一匹乌云踏雪,顾盼之间,似乎通灵无比。此人正是此次攻淮的副帅,镇东天翔禁军都指挥使,那庭锋那鉴云。
此刻章亮基见淮阳城破,巨功已成,此刻只待所部完全平定淮阳城内的残余抵抗,捉住那胆大包天的反王淮王,就算已尽全功,不由谈心大发,拉着二人就开始吊书袋,大谈淮阳历史趣事。而此时程那二人反而无事可做,战前所有布置均已就绪,现在自有各自部下按部就班,不需他们操心。本是想求得破城后清闲一点,只需点验接收即可,现反盼有事可做,可溜之大吉。不过程灵秀乃是章亮基的直属部下,无可奈何下也得微笑坚持;而那庭锋虽贵为禁军都督,又是此次征淮副将,却也知道此刻章亮基得破淮阳,心情大好,且此次大功,指日就能高升,自己没有必要枉做小人,得罪于人。他虽是武道高人,性情爽直,但在京中浸润多年,这点为官之道还是知晓。无奈下,干脆低眉凝视自己双手,默运真气,以遣闲暇。
“嗒嗒嗒”,几名轻骑从西门快速奔出,见三人立马于此,立忙翻身下马。领先一三十来岁,短须束发之人先向那庭锋弯腰致意,然后再大声对三人道:“属下天翔军龙腾营锋将范君赐,见过那大都督、章大人、程将军,我部已攻入叛王所在王宫;叛王绝望之下,引火自焚。属下已令人扑灭大火,清理废墟,现正待三位大人入城查验。”,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章亮基面带矜持的对这名禁军将领点了点头,心中却对其将自己名字放在那庭锋后感到不悦。那庭锋挥了挥手,让范君赐在前带路,自己则拨马回到章亮基面前,说道:“章大人,叛王已死,淮阳平定,恭喜章大人了,必定指日高升,他日入主相位,不要忘了今日同袍之谊了。”
章亮基拈须微笑,心中却对那庭锋这么直接拉扯关系的口吻很是轻蔑,但却一点也未表露出来。毕竟那庭锋可是禁军都指挥使,更曾是当今皇上的结拜兄弟,这可得罪不得。口中谦逊道:“这可是那大都督指挥得力,部下用命啊。没有天翔军的无匹战力,单凭这区区几州镇军,几时才能平定如此大乱。那大都督才是真正的功高显赫,居功最伟阿。此后史官要写到此次平乱,定当是那将军威震淮阳,叛淮王惊心自焚;盼大都督回京复命之时,还要对耀臣多多美言提携了,呵呵呵呵”,说罢和那庭锋对望一眼,二人都大笑起来。
程灵秀抑制住心中的腹诽,也陪同章亮基和那庭锋干笑几声。见二人还未有动静,程灵秀干脆轻夹双腿,驱使骏马越过二人,赶上了前面的范君赐。此刻程灵秀心中觉得这个初次见面的禁军军官实在是比后面互相吹捧的二人更可爱的多。
一队人马陆续进入淮阳西门,当头的是范君赐等众禁军和程灵秀,后面是章亮基,那庭锋和几名幕僚,而最后则是数十名三人的亲随。此时西门内火虽熄灭,但烟雾仍未尽,众人鼻孔内一时充满刺鼻的烟火和尸体被炙烤后的焦油味。无论官军还是淮阳军民,仍保持着各自战死时的姿势,或仰或俯,或卷或直,无论身前是镇军还是禁军,叛兵还是百姓,无论身前战斗的多么勇猛,仇恨有多么深远,此刻都只是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如谷垛一样相互堆积,填满了城门洞里这狭小的空间,还被那城门燃烧后的余火熏着,变黑发臭,血水和尸油搅和在一起,积满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洼。
在众多尸体之中,最引人注意的则是靠坐在城墙边,一身插三箭的大汉,在他周边是以他为圆心的一圈官军尸体。颌下的胡须已经被火烧没,脸上的肌肉也因火烤而收缩卷曲变形,但手中钢刀仍紧握着,凸起的肌肉似乎还充满力量,那决绝和不甘之心从已失去光泽的眼神中仍深深地透露出来,震撼着此刻正入城的众人。
那程二人都是亲临前线拼杀过的人,对此情景倒是无谓。而章亮基虽自幼饱读兵书,此次又领命出征,但亲身到前方战场,见到这样惨烈的景象却是首次,顿时哑口无言,愣在当场,而在身后已经传来几名幕僚的呕吐干嚎之声。章亮基拼命抑制自己呕吐的冲动,夹马快速离开了这个杀戮战场。
沿西门到淮王府的官道上,仍传来零零星星的喊杀声和弓弩声,偶尔还有女人的呼救和男人的惨叫,远方不时腾起一阵烟雾,传来嬉笑和呐喊。各形各状的尸体和各式各样的武器散落在大路上和民居内,大部分都是淮阳抵抗的平民,也有一些是各部的官兵。路边星散的各路官兵,都嬉哈打笑,手里提着各式金银玉器,包裹箱子,甚至有的还抓鸡牵牛,背锅抗米,面上都露着满意的表情。唯一可以在街上看到的淮阳人只有尸体,还有就是被那些官兵或抱或捆的衣裳褴褛的女人,脸上显出或茫然无助或生死由天的表情。见到自己的最高长官进城,这些兵丁都忙忙惶惶的立正,将手中的抢劫所得向后藏去。章亮基见此惨状,满脸严肃,不理这些正向自己敬礼的官兵,带着众人,策马直奔淮王府。
淮王杜逸光,本是先皇睿宗长子。其母宁后,与睿宗本是从小青梅竹马,感情专一。睿宗继位,立其为后,三年间未亲近其他嫔妃。而宁后身体羸弱,不宜带子,但其恐皇家绝后,不顾而孕。在生育杜逸光时,却遇难产,而宁后则定要保全儿子,结果不幸血崩而死。宁后之死,使睿宗对杜逸光是爱恨交织,无法言表。而杜逸光也因无人管束,而脾气暴戾,荒唐胡闹,虽贵为嫡长子,最后终为睿宗厌弃,另立新后池后长子杜遥光为嗣,而将杜逸光远封至富庶的江淮为王。
睿宗死而杜遥光继位,对淮王心怀疑虑,更恐他人胁其为叛。淮王虽然韬光养晦,仍不能避开猜忌。皇帝常年派人随伺监视,淮王本脾气暴躁无束,又有有心人的怂恿,难免做出一些无行无德之事,说出一些无法无天之话,惹得当朝皇帝疑心更重,甚或想将其召回京师圈禁,后因御史左丞柳玠力阻方才作罢。淮王心怀惶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秘密招兵买马。淮阳之地本尚武力,好勇斗狠,无法无天之徒众多,闻淮王欲反,立时蜂聚,拥淮王为帝,以正位为名,公开反夏。皇帝立命淮州牧曹闻彬将五州兵马和东都禁军,以泰山之势镇压淮王。淮阳反军虽事起仓促,缺乏训练,但却颇有几名精通兵法的名将,又加上兵员悍勇,士气高昂,虽以一府之地,迅即据有全州,连败曹闻彬,俘淮州镇守使邢同勇,杀泉州镇守使陈廷豹,败禁军都指挥使那庭锋,而吴州镇守使杨珀,郎州镇守使区岱也先后被撤职查办。后朝廷任吴州牧章亮基代曹为帅,章又从行伍中提拔程灵秀为统兵大将,才扭转乾坤,大败淮军,将其困在淮阳区区一城之中,直至今日攻破城池。而在官兵破城之时,淮王聚集柴草,浇上火油,痛哭流涕中,淮王亲自点燃火堆,将自己和爱妃爱子一起同这美轮美奂的淮王府烧在烈焰,化为灰烬。
策马立在正冒着滚滚黑烟的淮王府的断亘残垣之前,章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