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史那必方顺手砍死两名冒失冲上来的朗州亲兵,舔舔嘴边已经干涸的血液,野兽般血红的眼睛终于看清了自己面前那名魁梧高大、端坐马上的是一名身作明光铠甲的官兵将领,血液的沸腾顿时到达了顶点。双腿一夹那疲惫的枣红马,阿史那必方嘶声叫着,向祖飞训砍杀而去。
祖飞训的眼冷漠的越过阿史那必方的身体,看向那他寄予最后希望的瓮城铁闸。当阿史那必方的喊叫响起的时候,祖飞训的耳中终于听到了那庐州府从建成后就从未用过的铁闸发出的吱呀怪响。当阿史那必方的刀已经高高挥起时,祖飞训笑了,因为他已经看到在猩红的满天铁锈中,那精钢打造的铁闸已经霍然落下。当阿史那必方的枣红马被突然高亢的惨叫惊吓,前蹄一软,将自己的主人掀翻在地时,祖飞训一直平端在手中的乌月戟终于动了,血雾满天中,阿史那必方横眉怒目辫发飞舞的头颅高高弹起,在空中翻滚,随即凝滞在那突然闪出的黑电之中。
看到已经被自己的乌月戟扎穿的这蛮勇红巾的头颅,祖飞训不由咧嘴露出野兽般的冷笑,猛然大喝道:“倒油,点火,别放走一个反贼……”
“不,让我回去……”陈英起挣扎着,却无法从殷念慈还有其他部下的簇拥怀抱中脱开。回首那正渐渐远去变小的庐州城门,那冲天的火光和浓烈的黑烟,那是自己三百弟兄的英魂在呼号,那是不愿死去的亡灵在挣扎。陈英起的嗓子已经变得嘶哑,突然迸发的力量,终于把抱住自己的殷念慈率开,提缰猛然调转马头,对着那此刻散发着可怕恶臭和滚滚浓烟的庐州城门,陈英起却一下失去了回头的力量,呆呆的握着马缰,愣在那里。突然间,眼角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汩汩而下。
方才那可怕的一幕还犹在眼前,那如瀑布般泼下的火油和暴雨般射下的箭矢,将混杂在一起已无法区分的所有人,不论是红巾还是官兵统统杀死。陈英起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到的一切。他勇猛,他无畏,他蔑视死亡,他敢于杀戮,但是,他不会也不敢把自己的兵刃对着自己的战友。所有草原男儿都知道,狼,只有成为一个群体,才能在草原上所向无敌;独狼,无论它再勇猛,也只有孤寂的死去。而这些官兵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战友,他们能将武器投掷到方才还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们头上,他们能毫不犹豫的杀戮这些将后背交给自己的兄弟。但是耳边那些犹在耳边的惨烈呼号、声声哀求和愤怒骂声,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做梦。
火焰越发猛烈,瓮城里的声音渐渐稀疏变小。陈英起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越来越苍白。自己近三百弟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和官兵同归于尽,而这庐州城却依然无恙。握紧的手不停的加力,直到手指尖在掌心刺出浓浓的血液。
身后的殷念慈打马走了上来,牵着陈英起坐骑马缰转身而去。陈英起木然的坐在马上,任由殷念慈牵引。他的心中还被刚才那份惨烈震撼。他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的残酷让他的神志一时间变得混乱不堪。其他的红巾也丧失了所有的勇气,默然无声的策马退下。
城上的官兵看到红巾被打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们自己也为这种事情震的无法清醒过来。方才危机时刻,战斗中的士兵听到命令那里还知道思考,可是当所有危机过去,他们才蓦然想起,那瓮城中的冤魂,更多的是和自己一样的同伴。冷血的抛弃和背叛的可怕,让这些普通的士兵都感到了彻骨的寒冷。看着阑然退去的红巾军,没有一个人还有兴趣做出退敌的欢呼。或茫然看天,或痴然观火,或潸然泪下,或喃喃自语,不一而足。
陈英起的坐骑越来越慢,渐渐拉在了最后。突然,背后那座城池里传来一阵喧嚣,陈英起的目光呆滞着,慢慢转回到那给他可怕记忆的城池;一名浑身披挂的官兵军官站在庐州府高高的城头上,而他手上却提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人站在城垛之上,身形在阴沉的天空下是那么的不可一世,那么的嗜血暴虐。那黑色之物被他高高提起,突然向外一掷。那东西翻滚着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刚刚飞出几丈,从那军官手中一支短枪突然标射而出,将那黑色之物在半空中穿透,再拖带着这东西,力道不衰的向着十数丈开外的陈英起面门而来。
等到那短枪到达陈英起处,陈英起微一侧头,顺手捞住枪头,提到面前,细看之下,顿时瞳孔猛缩,牙关紧咬。只见那被短枪穿透的东西却是一个人头,满头小辫,横眉怒目,不是阿史那必方还能是谁。而那短枪却从阿史那口中穿过,从后脑突出,豁出碗大的窟窿,浸满红白之物。
那高踞城头的军官的声音远远传来,虽然听不清晰,但无非是示威之语。陈英起不去理会,只是跳下马来,将阿史那必方的人头恭恭敬敬的放到地上。呆愣愣的看了一会,陈英起突然如同发疯一般用自己双手在地上刨掘起来。土石坚硬,不一会陈英起的十指上就献血淋漓。殷念慈急忙下马跑过来,跪在陈英起身边想要帮忙,却被陈英起一把,只有含着热泪看着疯狂的陈英起咬牙不住在地上挖着。
转眼间,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陈英起抓住衣服两襟,向外一裂,身上那已被血染红的白衣顿时撕成两片,露出健壮的精赤上身。陈英起先将其中一片铺在坑底,再将阿史那必方的肉头抱起,让他那没有闭上的双眼向着庐州府,口中喃喃的道:“必方兄弟,你是来自草原的野狼,翱翔蓝天的猎鹰,我会用敌人的血来祭奠你得。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吧,我会把这座城池变成血的城池……”随着话语,陈英起小心翼翼的将阿史那必方的人头面向庐州府,慢慢的放到坑底,再将另外一片衣服搭上。用手抓起浮土,一点点地撒向阿史那必方的人头。
看着阿史那必方的人头慢慢被土盖住,泪水从陈英起两颊不停留下。只见陈英起跪在这座小小坟头前,从自己腰间里掏摸出那已经染上血滴的胡笳,凑到唇边,缓缓地吹奏起来。这曲调低回悲悯,哀伤中却又充满血腥和仇恨,苍凉中更是有激荡和热血,正是草原上战死的勇士归葬的时候的葬歌。站在陈英起身边的殷念慈随着这胡笳的呜咽之声,渐渐吟唱出这悲哀凄切的歌词:
“腾格里,大草原,
儿郎虽丧
魂归苍天
离群的孤狼
回到你的身边
瀚海沙,冷勒川
野茫四顾
战火昂然
勇士的精魂
飘荡四海千山”
随着殷念慈的歌声,余下的红巾骑兵慢慢聚集过来,就在那些庐州府官兵的视线内,合声的唱起了这悲哀的葬歌;无论这些骑兵本来来自何方,此时此刻,他们的心却都连在了一起。
反反复复,这悲哀的歌声笼罩了整个庐州府。城头的祖飞训听到这首葬歌,心中不由发颤;眼光随处扫过,却看到那些自己的部下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和敬畏的光芒,代之而起的是浓浓的悲哀,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仇恨和绝望。祖飞训仰天长叹,摇头下城而去。
庐州府外,陈英起将这首草原葬歌反反复复的吹奏了三遍,突然止歇,翻身向着阿史那必方的坟头连磕三个响头,霍然站起,跳上骏马,口中厉喝道:“走。下次再来之日,就是这里城毁人亡之时。”
所有幸存的红巾轻骑顿时齐声呼应起来,同时挥鞭策马,随在陈英起之后,向着远方滚滚而去,只留下那悲哀的歌声还隐隐微微飘荡在庐州府的上空……
倒履迎君至(五)
轻轻拨开遮挡视线的树枝,可以看到绵绵不绝的队伍沿着大道一直迤逦到不可见的远方。阎仲元默默估算了一下,低声都伏在身旁的颜云放道:“公子,这过去的绝对是红巾主力了。按照我的经验,这里至少不少于五千之数。而方才我细细计算过那旗帜,不同曲的旗帜不同,而我看到的已经有十四之数,即使按大夏军制,一曲三百八十人,也已不下五千。看样子,这红巾是真的要打庐州府了。”
这时伏在颜云放一旁的邢庆嗣则疑惑问道:“公子,既然我们已经确定是红巾军,而公子也又是一直在寻找他们,为什么公子你还不现身与他们相见呢?”
颜云放嘴角叼了一根草,眼神却是望着不远处大道上那整齐而安静的队伍,出了一会神,突然道:“烈裔、忠扬,你们说,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自己实在是无法确定了。我对朋友讲义字,可是对我颜家列祖列宗,我颜云放不能说无愧于心。而且还连累你们这样的汉子委屈从贼,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阎仲元邢庆嗣二人对望,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悔之意。邢庆嗣当即道:“颜家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就是舍身相报,也不能报答得了万一。所以,公子爷并不需顾忌我等。只要公子爷能报得血仇,能重振颜家,我等就是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愿。”阎仲元也在一旁接话道:“再说公子爷也已应承张绣张大帅,无论是否能将蒋锐侠劝说,都要投奔大帅。此次回来,不过是尽兄弟义气本分,公子爷不必在意也不必心忧。”
颜云放却依然愁眉不展:“如果我那结义兄长不愿随我投奔张绣世伯,那我该如何自处?难道我真的能舍弃兄长他们而去?”
阎仲元低声道:“公子,所谓当断则断,不留后患;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割袍断义,裂席绝交,那又如何?公子爷对得起他们也对得起自己良心。哼,就凭公子不计自身毁誉,毅然回来劝说他们,就是顶天立地,无愧于心之举。蒋锐侠若是不识抬举,你也已仁慈义尽了。公子爷,你可不要忘记,你是出身世家子弟,你的身份,你的尊贵,同这些人相比,哼,可是天壤之别。你能为他们着想,他们该知足了。”
“忠扬,不准你如此说我的兄弟。”颜云放面色冷寒,看着阎仲元沉声道:“我同公义、公寻等人是结义兄弟,无论如何,我都会尽自己力量,让他们能有一个最好的归宿。如能投到张绣伯父部下,谋得一个出身,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