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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仕隆出关之后的第一站,便是赤金蒙古卫,想以此为据点,步步为营,逐步的蚕食哈密卫的优势,利用自己手下强悍的大明步卒,一个城池一个据点的进攻,重新打下这大好的江山。
这想法是极好的,但是可惜的是,变生肘腋。
当顾仕隆率领大军到达赤金蒙古卫的第三日,赤金蒙古卫内部的三万五千被流放的昔日精兵,却是突然发动了叛乱,而这时候,哈密王的轻骑兵也是从事先就隐藏好的所在掩杀出来,里应外合之下。当下明军便是大乱。
眼瞅着又是一个松花江北的惨案重演。幸亏顾仕隆比徐鹏举老到得多,指挥有方,很是镇定,反而是借助人数优势。将来袭的哈密卫骑兵包围在内,开始绞杀。
双方鏖战许久,哈密卫一方眼见占不到什么便宜,便是撤走,那些大明叛军也一起撤走,此役明军死伤八千余人,哈密卫死伤两千余人。叛军死伤五千多。
总体来说,是明军吃了个大亏。
这还不算什么,大战还没开始,就受到这等挫折,明军的士气也是大受影响。
这一点,是非常致命的。
其实如果还只是这些的话,那也没什么,顾仕隆的举动未免有些小题大做的意思。因为这毕竟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失利而已,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败!
但是正德心中的怒火,却是比那一次听闻了徐鹏举大败之后。更胜一筹!
因为把那些逃兵全部流放到赤金蒙古卫的决定,是他做下的,当时便是有些许多人反对,而正德帝却是执意,一意孤行。
当时埋下的祸根,现在终于是尝到了苦果,这些本来对大明忠心耿耿的士卒,却是因为心中的怨恨和对朝廷的愤慨,投靠了哈密王,把屠刀对准了昔日的袍泽!
而这一切。都是正德皇帝造成的!
这让正德皇帝像是脸上被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刮子一般,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滚烫的吓人。
而顾仕隆这一封其实是颇为可观,只是描述事情缘由的文书,在他眼中,也是充满了讽刺辛辣的味道。
“顾仕隆!尔辈当真无能!”
正德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他狠狠的一拍床沿,眼中已然是恼怒无比。
刘吉祥在一边儿瞧着,却没想到更深的一层,只是以为皇帝因为西北战局不利而恼了顾仕隆,心中暗喜,眼珠子转了转,赶紧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使劲儿一挤眼,眼睛便是红了,他泣声道:“皇爷,息怒啊皇爷,您老人家身子骨儿要紧,可犯不着为这事儿烦心。这不是快要早朝了么?拿到朝堂上去议一议,让群臣们烦心去!”
这话说得却是讨喜,即透着一股浓浓的关心,还颇为的滑稽有趣儿。
正德虽然正是在盛怒之中,却还是感觉到一丝暖意。
他面色稍霁,长长吁了口气,道:“还是咱们自家人亲呐!”
他从即位开始,便是宠信宦官,从当初的八虎到后来的马永成,林雄奇,刘吉祥,都是非常煊赫,更是将宦官视为自家人。
刘吉祥抹了把眼泪,白白净净的胖脸上露出了一丝憨厚的笑:“皇爷您说哪里话,您康康泰泰的,便是奴婢最大的心愿,就算是死了也愿意了。”
皇上心中大慰,却是根本都不知道,刘吉祥就是生怕他一怒之下宣布今儿个早朝不上了,等冷静下来处理这件事就不会再责罚顾仕隆了。他就是希望正德憋着一股子怒气去上朝,然后等上朝之后,和顾仕隆有旧怨的江彬,是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到时候,自己就等着看好戏便成了。
显然,刘吉祥的目的达到了,正德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这会儿已经是快要到了上朝的时候了,他沉吟片刻,便是吩咐宫女过来梳洗,准备上朝去了。
宫女伺候着他起来,在椅子上坐下,正德刚刚是坐下,便又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去请刘贵妃过来,陪朕说说话。”
“是,皇爷!”严一袭刚才不如刘吉祥机灵,错失了讨好皇帝的机会,这会儿赶紧要表示表示,应了一声,急急地拔腿儿去了。
这会儿都知道正德皇帝正在盛怒之中,因此谁都不敢上去招惹,只有之前那个宫女自持伺候皇帝也有不少年了,略有些宠信,便上去为皇帝梳头。
光洁如玉的象牙梳子划过花白色的头发,这宫女却是心里恍惚了一下,一个不小心,碰到了皇帝的后脑勺儿。
这会儿,正德的后脑勺儿正疼着呢!
其实具体的疼的地方,叫做枕部,也就是俗称的反骨那个位置,人常说脑后有反骨,这人信不得,实际上基本上是个人脑后就有凸出来的那一块儿骨头也就是反骨了。而正德皇帝这种症状,在后世叫做枕部跳疼,倒不是很严重,不是大脑内部的疼痛,而是枕部的肌肉疼,但是疼起来却是极为的让人难受,就好像是脑袋里面有几根大筋在扑通、扑通不断的大幅度跳动一样。
正德这会儿又是头疼,又是因为西北边关的事儿极为的心烦,正是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的当口儿,被碰了这么一下,顿时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的整个人就炸开了。
他豁然站起身来,狠狠的一脚便是踹在了那宫女的小腹上,那宫女只觉得一股剧痛从小腹传来,不由得痛楚的呻吟出声,她却是赶紧强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整个人跪倒在地,声音颤抖,连连磕头:“皇爷饶命,皇爷饶命!”
正德帝本来就是头疼,这么突然站起身来,瞬间血压上升,头就更是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样,更是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晃了两晃,才是站稳了。
他踹了一脚还不解气,又是狠狠的一脚踹在那宫女的脑袋上,把那宫女给出踹的身子一歪,脑袋重重的撞在光洁如玉的金砖上,当下便把额角给磕破了,一缕鲜血流了出来,整个人也因为重击而晕了过去。
正德皇帝眼睛似乎都要喷出火来,恶狠狠道:“把这贱婢给朕拉下去,杖毙!”
明明是皇帝的错处,这宫女不过是一点儿小失误,就被拉下去生生打死,当真是凄惨无比,众人心中都是存有恻隐之心,只是皇帝盛怒当前,谁敢劝诫?不要命了?
刘吉祥赶紧指手画脚:“没听见皇爷吩咐么?快点儿,快点儿,拉下去杖毙!”
那宫女被拉了下去,这时候,正德皇帝忽然是感觉到胸中一阵烦闷恶心,脑袋里面更是疼的要炸开了一般,他身子晃了晃,忽然喉头一甜,呕的一声,一口鲜血便是喷涌而出。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晃,往下便倒。
“皇爷!”刘吉祥惊骇欲死,赶紧一个箭步窜上去,扶住了正德,声音中已然是带上了哭腔儿,大喊道:“叫御医啊,快召御医!”
五二四 臣,请立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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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五,京师大雨。 / 。)
这是大明朝京师入了秋天之后的久旱第一场大雨,好大一场豪雨,从晌午直下至夜幕降临。暴雨倾盆如注,街上渺无人迹,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的干净明朗,映着三两楼台下的灯笼闪着幽幽的亮光。
街上无有人迹,只是从紫禁城的方向,却是不时的有精悍的上二十六卫的禁军骑士们,纵马扬鞭,去到京城的各个角落,乃至于是从各个城门出城,逸散的无影无踪。骑士们披着蓑衣,微微俯身避着骤雨,雄健的骏马从雨水畅漾的大路上一掠而过,碗大的马蹄溅起的波荡瞬间被大雨抚平,哗哗地流淌着,一丝痕迹不曾留下。
虽说是已经到了深秋了,下这么一场雨也不怎么顶用了,只是却也能实实在在的缓解一下北地的旱情。今年北地的旱情实在是太过于眼中,整个河南布政使司,东边儿小半个陕西,北边儿大半个山西,甚是就连北直隶和京师都有所波及。
这片大地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此刻正欢欣鼓舞,但是紫禁城,却是笼罩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隆宗门外朝房。
这里是内阁办公的所在,陈设相当的简陋,是一个大大长长的通间,大致有个四五间的样子,摆放着很是不少的桌椅,因着已经入了深秋,所以在靠墙的地儿一溜儿的摆放了十来个暖炉子。散发着暖意。
若不是这些暖炉子,便是比起那些浣衣局宫女儿的住所来,这里也是不如。
虽然简陋。但是这里却是整个大明朝的政治统治中心,文官们的圣殿,大明朝统治的基石!终明一朝。不知道有多少重大命令从这里发出,皇帝要批阅的奏折,也要先经过这里,然后才能给皇帝看到,皇帝的旨意,若是不合他们的意思,这些阁臣们有权力不予掌印。在一些皇帝弱势而臣子强势的时候,这里。而不是皇帝的乾清宫,就是大明朝实实在在的最高统治中心!
比如说隆庆朝,比如说弘治朝,比如说万历朝的前十年和后二十八年,这几位皇帝要么是让文臣给治的服服帖帖,要么是跟文官儿干了一辈子,却发现自己怎么着都是干不过文官儿的。而且朝野之间也一片骂声,因此是只能老老实实的缩在后宫造小人儿了。
内阁权势盛重,一至于此!
哪怕是正德皇帝这么强势的一位皇帝在位期间,内阁的权势也是不容忽视,正德很多时候。也是不得不向内阁退让,当然,内阁也会向他退让,两者更多的是相互妥协。因为说白了,治国,是离不开文官儿的,缺了他们,皇帝根本什么都干不了,就等着对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一筹莫展吧!
就算是把面前这些碍眼的内阁阁臣都给杀光了,换上了一批新的,只要是他们还是文官儿,还是正统的进士出身,还和那个庞大的文官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就会和前面几个一样的行事。因为他们做什么事,首先考虑的,定然是文官儿集团的利益!
除非像是开国皇帝朱元璋和永乐大帝朱棣这两位皇帝那等魄力,那等威望,那等对朝中内外,对军队朝堂都是强悍无比的掌控能力,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开杀戒,杀的人头滚滚,杀的人人噤若寒蝉,那就成了。
但是这两位,也是仅仅只有两位而已。
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