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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些人里面就数少女年岁最轻,但是显然权威最重,众人有意无意的都是不敢接着她太近,生怕是亵渎了。
少女从远处那连绵的田地里收回目光。朝着身后一个穿着青缎子长袍,庄头模样的中年汉子笑道:“刘头儿,今年看来收成不错。”
那刘头儿赶紧哈了哈腰,恭谨的笑道:“托大小姐您的福,是不错。今年山东河南大旱,到现在一滴雨都没下,咱们这边儿还成好,有几场雨,算是上上好的年头儿。再有六七日,这些谷子豆子便都能收割了。若是不出什么岔子,一亩地能有个两石的收成。中原大旱,咱们这些谷子便可运到那边儿去贩卖,大赚是定了的,就看到时候朝廷会不会开仓放粮。若是那样,价格便压下去了。”
旁边一个中年人接口道:“想必不会,去年连番大战,户部仓库的粮食已经所剩不多,还得支应着军用,去年中原大旱,就是让地方义仓放的粮食,才勉强撑过去。去年南边也旱,北边儿更旱,朝廷连连减免秋粮,只怕今年府库也没多少粮食,这些时日不是又有传言出来要打哈密,打安南?这两场战事一打,几十万大军出征,又得几百万石粮食打底儿才行,朝廷能有多少?赈济灾民,只怕得从地方上义仓扫扫底子了,也未必能够。”
旁边几个人也是纷纷赞同,道今年这粮食能卖个好价钱了。
少女却是没有接话,而是皱了皱眉头,道:“上好的水浇地,才两石的收成,也太低了些,山东那边儿种玉米的事儿,伱们也知道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对视几眼,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咳嗽一声,道:“大小姐,咱们都知道了。”
“那为何年春的时候不种玉米,种上了这些劳什子,就因为我没动问?”城瑜脸色沉了下来,俏脸上宛如蒙上了一层寒霜,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这老者。
城瑜素日权威极重,掌控一切,这老者被着个把自己小几十岁的女孩儿盯着,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不得劲,心里一阵,几滴冷汗便是沁了出来,他慌忙道:“这个,这是老朽的不是,毕竟玉米山东那边儿刚种了一季儿,咱们这么大地界儿,也不敢冒险……”
城瑜见他认错儿服软,便也不为己甚,摆摆手,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追究也无益,且罢,罚伱这个月的月俸,以后莫要在犯了。”
“是,是。”那老者赶紧应了,心中一阵庆幸,长长的松了口气。
处分一个月的月俸,已经是极轻了,虽然那些钱让他很是肉疼,但是谁让自己犯了错儿了呢?心中庆幸之余,也是对这个年轻大小姐的心计产生了一丝没来由的畏惧,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即敲打了自己,又没让自己心中不满甚至怨愤。
这等心智,是一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能拥有的么?
城瑜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连氏财阀很厚道,每个月的月俸给的都是极多,保底儿也有数百两银子,若是干得好的话,甚至一个月能拿到上千两!
这是什么概念?
正德年承弘治,物价甚贱。水鸡以一斤为束,止四五文。一两银子,两石大米,三百七十七点六斤,六百六十元人民币,这就是大明朝一两银子的价格。也就是说,若是折合成人民币的话,这些掌柜们一个月多的能拿六十多万,少的也是二三十万!一年下来。接近千万!
千万年薪的高管啊!这就算是在后世,也足以吸引最顶尖的管理人才了,更别说,这个年代还是消费如此之低的时代。
这些钱,就更实在了。
当连氏财阀的掌柜的,至少比在别家当掌柜的每年要多个三四倍,这笔账谁不会算?所以这些日子毛遂自荐投奔连氏财阀的掌柜不在少数。这些人,都是多年的老商贾,因为没有本钱所以并没有多少家底儿。但是坐了几十年掌柜的,眼睛也毒,手段也多。更重要的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什么情况都懂得应对。
城瑜来者不拒,只要是来了,就要!但是要求也是极为严格的,若是发现犯错,轻的让伱滚蛋回家,若是那吃里扒外,泄露主家信息的,则是直接拿着武毅伯府的帖子去往顺天府,一盏茶时间内。准有顺天府的衙役来拿人!
三木之下,岂有勇夫?进了大狱,那可就死生不知了。
摊上这么一个即出手阔绰从不吝啬又是手段狠辣的主家,这些人自然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什么乱伸手的行径。
现在城瑜身边这些人。可说是整个北京城经营管理层面精英中的精英,他们,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敲打完了,又该给甜头了。城瑜冲着这老者笑道:“谢掌柜,回头去柜上领二百两银子,就说是我让拿的。户部的仓大使谢大人。我听说伱跟他还是远亲,置办些好点儿的礼物,摆一桌酒席,热络热络,顺路打探一下户部的虚实。”
“是,大小姐。”谢掌柜赶紧应了下来,心中窃喜,一桌酒席,就算是上上等也不过二十两,再加上几件礼物又能值多少钱?这二百两银子,定然是花不光的,既然如此,剩下的钱岂不是就归了自己了?
大小姐这是补偿自己被扣月俸呢!
他心中一时感激,混没发现已经是被人把情绪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些地,且不说他。”城瑜微微笑道:“今儿个拉大伙儿出来,是看这些时日,正是秋冬之交,生意盘点交接,整顿一月到七月的账簿,大伙儿都埋头账本之间,累的不成样子了,算是出来散散心。哥哥常说,总要松弛有度的好。”
众人便是纷纷轻笑,道:“大爷说的有理。”
现在外人称呼连子宁,有称呼大人的,有称伯爷的,那民间演义说书人的口中却不一样了,譬如说酒神楼的唐三先生,提起连子宁,言必称大将军。不过他们这些人,只称呼大爷,其中也不无炫耀之意。
“今儿个神清气爽,趁着这会儿便说说今年的生意,诸位意下如何?”城瑜笑道。
众人自然无有异议,城瑜笑道:“都别拘礼,还是老规矩,粮食乃天下之本,刘掌柜,伱先来。”
“是,大小姐!”
原先管着连氏财阀粮油铺子的老刘掌柜去岁过年的时候害了眼疾,不得不回家疗养,便由他的儿子接班了,小刘掌柜说是小,也有三十多了,从十岁开始当学徒,跟着他爹干事儿。手头上的本事不比他爹小,而且这个时候正是一个男人最为年富力强的时节,经历非常充沛,他记忆力极好,也不拿账本儿,便背着手道:“禀告大小姐,正德五十二年一月到七月,咱们连氏财阀,属下管着的粮油铺子,已经从七家增长到十三家,不算那些零碎七八的小铺子,整个北京城,咱们的粮油铺子数量,占了三成!”
城瑜赞许的点点头,刘掌柜继续道:“十三家铺子,进货所耗费一共五十五万一千六百三十七两,入账一百五十万三百三十六两,伙计们的工钱总计五千四十三两,仓储损失累计一万八千五百五十九两,打点顺天府五成兵马司一共一万八千两,整修铺子花费五百两。累计支出五十九万三千七百三十九两,净利润九十万六千五百九十七两。现已尽数入账,请大小姐派人盘点查收。”
顿了顿,他又道:“因着粮油铺子中不少东西都是从咱们农庄里供给的,所以账本儿合在一处了。进货所需要的耗费也大幅度减小。”
城瑜思忖片刻,忽然问道:“怎么只打点了顺天府和五成兵马司。锦衣卫呢?”
本来这些钱都是不用交的了,但是连子宁回来之后一细问,却是让按规矩给这些小鬼们上供。他是极谨慎的人,却不想因为这些小钱得罪人。
刘掌柜露出奇怪的神色,道:“这事儿属下也奇怪来着,本来到六月的时候锦衣卫还来咱们的店里收份子来着,后来江佥事来了一次。那些锦衣卫第二天便把收的份子钱全都退回来了,分文不少。”
“江佥事?”城瑜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可是江魏衿?”
刘掌柜点点头:“正是他。”
城瑜眼中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厌恶,点点头道:“成。我知道了,秦掌柜,伱再来说。”
她这一番表情。别人没有注意,却是落在了一个人眼中,那人心中得意的一笑,赶紧埋下头来,心中一阵盘算。
这秦掌柜就是当初在扶桑帮着连子宁鉴定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玉玺的老秦,老梁留在了扶桑,他却是从扶桑回来了,现在在连氏财阀,专门负责珠宝这一块儿生意的。他重重咳嗽一声,得意的四小瞟了一眼。小眼儿里满是趾高气扬,精神抖擞的大声道:“禀告大小姐,正德五十二年一月到七月,属下管着的珠宝店,从四家增加到了八家。东西南北城各两家。八家铺子,进货所耗费无,入账三百三十一万六千五百九十八两,伙计师傅们的工钱总计一万五千四十三两,仓储损失无,打点顺天府五成兵马司一共八千两。新建整修铺子花费八千两。累计支出三万一千零四十三两,净利润三百二十八万五千五百五十五两。现已尽数入账,请大小姐派人盘点查收。”
说完,还故意扫视一圈儿。众人看到他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都是暗骂,有什么好得意的?伱珠宝店的那些东西还不都是大爷缴获得来的?有本事伱自己去赚?还不都是靠人?
不过他们嫉妒也真是没法子的事儿,连子宁从战场上得到的大批珠宝、沙金等等贵重东西,都是老秦在经手处置,他下面的珠宝店几乎做的是无本买卖,根本不用愁货源的事儿,只怕现在库房里的好东西还一箱箱的呢!
“伱这老家伙,整日价就知道显摆。”城瑜笑骂一句,秦掌柜被她骂了,反而是嘿嘿一笑。
他跟着连子宁和城瑜去过扶桑,这感情自然就不是一般,隐隐然算是心腹,城瑜也会在别人面前刻意的表现出来这一点。
接下来,便是大车店、书坊、布庄绸缎庄、田庄等等连府经营的营生,管着各个营生的掌柜以此上前报告收支情况。城瑜听的很仔细,一一细问了。
连氏财阀又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