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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连子宁想到了一个人,集雅轩的于苏苏,那位于东家年纪轻轻就能打拼下集雅轩偌大的基业,可见有一定手腕,而且久为商贾,对这方面的事情也更懂一些。
去了集雅轩,拥挤依旧,鼠须缩在桌子后面看书,连子宁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则天皇帝秘史之类的色情栏,放在后世这都是要被封杀的对象。敲了敲桌子,鼠须抬起头,一双小眼睛看到连子宁立刻发亮了,笑道:“哟,连相公来了,可是要找于东家吗?”
连子宁点点头:“于东家在吗?”
“当然在。”鼠须一指那月洞门:“于东家吩咐过了,连相公若是来的话,直接去后院儿就行了。”
连子宁点点头,举步便往后院儿走去,集雅轩的边角处,是一个小小的月洞门,上面挂着油布的帘子,旁边竖着个木牌,上书:“闲人止步。”
掀开帘子,后面是一个院落,不大不小,大约有百多平米左右,这集雅轩的整体构架,是一个临街的四合院儿,向外面的一侧是书店,而院子里面和后面的几间房子,则是主人的居所和工厂。做什么的工厂?自然是印刷工厂了。
明朝的大规模的书店,都是有自己的印刷工厂的,他们从江浙地区进了便宜的竹纸,家中养了一些雕工,没没有了新的话本儿,便雕刻活版,印刷话本儿对外销售。
院落的四周靠墙的所在,排开了一层层的木头架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这都是新印刷出来的,要放在阴凉通风处去去味道。在几处屋子里面,不时的有打磨雕凿的声音传出来,显然是在刻版。
“于东家,连子宁来访!”到了这儿连子宁就不方便再进去了,便站在院子里面扬声喊道。
过了一会儿,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于苏苏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穿了一身褐色的短衫,脸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手上也是黑糊糊的,还沾着一些油墨,跟一只小脏猫一般,看上去不像是堂堂集雅轩的东家,反倒是一个卖苦力的小学徒一般。
连子宁讶然道:“于东家,你这是?”
于苏苏抹了抹额头的大汗,把脸上弄的更脏了,笑道:“刚才正跟大理寺请来的雕工师傅一起雕版呢,呵呵,这几日正在赶工,已经完成大半了,最晚道后天,连相公你的婴宁就能出版了。对了,连相公,今儿个过来有什么事吗?”
连子宁笑道:“我这两天从某处得了一些闲钱,便向着投资做些小本儿生意,但是你也知道,我们这些读书读傻了的,又怎么知道该如何投资?所以就来请教于东家你来了,呃,于东家现在方便吗?”
“方便,怎么不方便?”于苏苏眼睛转了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你先等等,我去换身衣服。”
于苏苏进屋换了衣服,没一会儿便出来了,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撒子,头发用一个白银束环梳了,看到连子宁看来,她自嘲笑道:“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和陌生男子出门儿的时候都要把脸涂黄了,免得让人认出来,嘿,我倒是省了那一道功夫了。”
虽是自嘲容貌不堪,但她的话中也殊无自怜自伤之意,反而是有一股洒脱自如的意思在里面,连子宁笑道:“于东家可算得上是女强人,徒手打拼下这样一份基业,比很多男儿都要强得多,何苦拘泥于相貌?许多皮相比你好的多的女孩儿,还不是照样委身于人,做牛做马,终日苦楚,反倒是不如你舒坦了。”
“哈哈,女强人,这个称呼我喜欢。”于苏苏跟一般的女孩儿殊异,她是一个合格的商人,精明干练,但是同时也爽快明朗的很,没有一般女子那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
她皱眉道:“连相公,于东家于东家的这样叫,未免也太生分了,这样,你叫我于苏苏,我叫你连兄,如何?”
连子宁点头称善。
“走吧,连兄,我陪你去街面上转转,这东西,靠说是不成的,还得自己看。”于苏苏道。
“那就多谢,于,于小姐了。”
“这倒是不用客气,其实,连兄,我还想跟你做一笔生意呢!”于苏苏笑道,连子宁奇怪道:“我身无长物,你要和我做什么生意?”
于苏苏神秘一笑,道:“咱们路上说。”
两人没去城里最繁华的地段儿,像什么张相公庙街啊之类的所在,那里是北京城一等一的繁华地段儿,要在那儿开一个铺子,不但要有大把大把的银钱,更要有人脉有关系有势力才成。连子宁自认除了一点儿本钱之外其他的是都没有的,别的不说,要是在那个地界儿开一个铺子,每月收常例钱的分管锦衣卫,时常上门打秋风的青皮无赖,还有那些五成兵马司巡城老爷们,要应付他们就得抽的脑门儿生疼——这些大爷不敢惹那些跟脚硬撑的,但是一个秀才他们可不会买账,哪怕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秀才。
在这里开店固然是暴利,但是想在这里开店,并且一直开下去,却是连子宁现在力所不能及的了。
于苏苏带着他去的是拐棒胡同,当今圣上好大兴土木之事,因此正德年间京城几番大修,光光是城墙就修了两次,第一次是因为城墙破败,不堪为抵御工事,第二次而是因为经过了这百多年的发展,北京城人口已过一百五十万,城池有些小了。
四十五 买庄子 粮油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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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修建的北京城,比之原先往东南西北各是扩大了五里,面积扩大了两倍还要多,地方一大,居住面积也就宽敞了,各大豪门权宦纷纷都是大兴土木,扩建府邸,占据了城里最好的地段儿,于是便把一些店面给挤到了不怎么好的地段儿——北京城不好的地段儿在哪儿?
第一,是数在城墙根子底下,这种地方,一年中倒有八个月是见不着阳光的,根本就不适合住人。第二,则就是皇城周围了,按理说,有人要问了,靠着皇城好啊,名副其实的天子脚下,多富贵?其实不然,小门小户可能还这么想,但是大户人家是绝对不想挨着皇上太近的,想啊,他们在府里大兴土木,一个个把府邸修的富丽皇堂,皇上在紫禁城登高望远的时候若是瞅见了会怎么想?
十年前的礼部尚书闫国范,不就是因为把府邸修的太漂亮了,又得罪了宫里的太监,结果皇上在万寿山登高的时候瞅见了一问,哟,那儿挺漂亮的的,谁家的府邸啊?那些太监趁机就在旁边上眼药,看结果皇上震怒,心说你这府邸比老子的紫禁城还遮奢,想干嘛?可怜的闫大人没多久就被贬斥回家啃老玉米去了。
前世可追,官儿们自然不想步其后尘,于是一个个修的都离着皇城远远地,这样一来,皇城的周围,便兴起了一圈儿商业街——官儿们怕,商人们不怕啊!皇宫里面一万来太监,八千多宫女,再加上那些府军前卫的带刀官,锦衣卫的大汉将军,旗手卫的旗鼓守卫——这些人也就是俗称的大内侍卫合起来怕不下四五千人,除此之外什么内廷二十四监衙门光禄寺之类的部门机构也都在那里面,合起来数万人,不得吃喝拉撒睡啊?
这些人就形成了一批很有潜力的消费力量,所以在那块儿,现在也兴起了一些商业街。
拐棒胡同就是其中之一,连子宁两人走了得半个多小时才到这里,他打眼儿一瞧,这条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而两边的店面,则是粮油铺子、绸缎庄、钱庄,饭店等应有尽有。
“连兄你看,这条街,虽说不如正阳门大街、张相公庙街那般繁华,但是也差不了太多了,而且难得的是,这里靠近皇城,时常有宫女太监来此,因此那些锦衣卫青皮,压榨的都还轻一些。有了这一层关系,收益也甚是客观。”见连子宁点头,于苏苏继续道:“现下做生意,要说的最来钱的,自然是莫过于三条路子,第一走私,和蒙古人交易!第二,盐商和开矿!第三,走海路,三条路,第一条在福建泉州港,远去天方、大秦!第二条福建漳州月港,下南洋!第三条路宁波港,与日本朝鲜经商必经之路!”
连子宁听的脸色发绿,于苏苏笑笑:“当然,以连兄你现在的实力,这些是想都不用想的,咱们还是说点儿靠谱点儿的。我也给你三条路子可选,第一,拿出本钱来,租一条船,南下北上做漕运。第二,粮油铺子。第三,绸缎庄子。这三条,要的本钱不多,连兄你那千两足矣,而且来钱还快,就算是最慢的漕运,一年几个来回,不到半年也能收回本儿来了。”
连子宁点头:“这我得想想。”
于苏苏点头:“咱们先看!”
一路走来,连子宁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那些粮油铺子里面,总是门迎若市,人多得很,络绎不绝,当然,大部分都是穿着短打青衫的一般百姓。而绸缎庄子里面,不过是两三个人出入而已,但是这些人,差不多都是衣衫华贵,出入还有车马,显然是非富即贵。
于苏苏也看到了,便道:“茶米油盐酱醋茶,这些是谁都离不了的,所以粮油铺子米庄生意都好,每天做成的生意很多笔,但是单笔的利润就薄。而绸缎庄,尤其是经营蜀锦苏绣的高档绸缎庄,等闲不开张,开张就能盈利许多。两者各有利弊,就看连兄你如何取舍了。”
连子宁看了半响,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主意来:“于小姐,你说,若是我在城外买个庄子,再在城里开一个粮油瓜果蔬菜的铺子,这样成吗?”
“当然可以!”于苏苏一拍手,笑道:“没想到,连兄你虽然年纪不大,正是锐意进取的时候,但做事还是老成沉稳的很。这样经营,自产自销,不求于人,乃是最稳当的法子。若是赶上什么大旱大涝之类的灾年,囤积居奇,说不得还能大赚一笔。”
连子宁听的满头大汗,若是放在后世,囤积居奇这等行为也是要被政府大力打压的,而于苏苏就这么说出来,却是毫无压力。可见果然是个合格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