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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勋笑道:“这么说,这一趟我是白跑了?”
张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很明显就是理所当然的意思。
“张大人,这人我一定要带走。”郭勋笑得更厉害了,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张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下?”
张济冷笑,张嘴正要说话,突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冷森森的战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吕布脸色一沉,眼里杀气大盛。
张济吃了一惊,但马上镇定下来。他伸手制止了要一拥而上的亲卫,冷声问道,“郭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把人给我放了。”郭勋笑道,“我们李大人说了,如果我不能把卢先生送到河东,我这脑袋就没了。张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下?”
“你想谋反?”张济望着吕布道:“吕大人,你如果答应了他,你就是共犯。”
吕布看看两人,左右为难,一时踌躇不决。
暮色里,执金吾丁原带着三百骑匆匆赶来。吕布急忙上前禀报,丁原劈头盖脸地把他臭骂了一顿。下午,丁原接到袁隗的密信后,立刻意识到张济带着铁骑离开平乐观是去追杀卢植的。他二话不说带着人马就追了下来。
“把人给我放了,立即放了。”丁原挥鞭叫道,“你也不动动脑子,你是白痴啊。”
吕布给骂得莫名其妙。他一个普通的河内都尉能知道京城里发生了多少事?现在司空大人参隶尚书事,他的军令当然要言听计从了。如果就这样把卢植放了,将来司空大人要是怪罪下来,麻烦就大了。丁原是吕布的上官,吕布不敢不听,忐忑不安地躬身离去。
吕布指挥兵马让开驰道,郭勋、徐岩、解悟带着卢植和牵招等人疾驰而去,迅速消失在漫漫夜色里。
张济狠狠地瞪着丁原,咬牙切齿地说道:“丁大人,你必须跟我去见司空大人,否则,我这颗脑袋就没了。”
丁原非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挥手说道:“走,我陪你去。”
八月二十九日,深夜,嘉德殿。
皇宫内警备森严,灯火通明。大臣们都在为明天废黜少帝,扶立新帝的事忙碌着,看样子是要通宵达旦,彻夜不眠了。
董卓在侧殿里召见了丁原、张济和吕布三人。听完三人的禀报,董卓冷哼了一声,指着跪在地上的丁原说道:“拖出去,杀了。”
丁原大怒,高声痛骂。还没骂两句,就被一个待卫一拳击晕拖了出去。
吕布大为震骇,心中的极度恐怖让他几乎窒息了。他浑身战栗不止,冷汗霎时湿透了全身。他第一次走进皇宫,第一次看到雄伟肃穆的大殿,第一次感受到至高无上的权威。没有人可以抗衡国家权柄,没有人。吕布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勉勉强强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脑海里除了潮水一般的恐惧就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短短一瞬间,丁原的人头就摆在了董卓的脚下。
董卓把脸色惨白的吕布扶了起来。
“这次我不杀你。”董卓冷声说道,“你将功折罪,带着丁原的人头立即到城外大营召集河内将士,安抚军心。明天一早,河内兵全部并入北军。”
吕布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神情木然,一双眼晴呆滞地望着丁原的人头。痛苦、仇恨、愤怒、惊惧、恩义,百般滋味霎时涌上心头。吕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突然象发疯一般冲上去抱起了丁原的人头,嚎啕大哭。
董卓神情落寞,默默地看着痛苦至极的吕布,眼睛里渐渐露出了一丝深深的悲哀。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想丁原一样被人砍掉脑袋,那时,会是谁抱着我的脑袋坐在地上嚎啕痛哭?董卓叹了一口气。我的脑袋不能被人砍掉,不能被人砍掉。
董卓走出侧殿,对跟在身后的董越、牛辅、李肃、张济几人说道:“这个吕布是条汉子,我喜欢,是条汉子。”
他指指董越说道,“你先出城,到平乐观带上两万军围住河内兵,以防意外。”接着他又指指李肃,“你和张辽都是并州人,这两天你们就多陪陪吕布。如果他愿意跟着我们,要钱要官要女人都行,就是要我那匹赤兔马也行。如果他不愿意,就把他杀了,以免留下祸患。”
八月甲戌(三十日),嘉德殿。
皇宫内外兵甲重重,嘉德殿上百官云集。
太后、天子和陈留王惶恐不安,战战兢兢。太傅袁隗平静如水,司空董卓欣喜兴奋,文武百官疲惫不堪,精神委顿。
司空董卓首先宣读《策废少帝》。少帝天姿轻佻,没有帝王应有的威仪,在服丧期间,怠慢懒惰,德性恶劣已经昭然于世,淫秽之举已为人所知,他的所作所为严重侮辱了神器和宗庙。太后教导无方,没有母仪之德,使得社稷荒乱。永乐太后暴崩,至今仍令人困惑不解。天地所设立的三纲之道,已经有了缺陷,这都是莫大的罪过。……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于朝。
董卓问,可有异议?众臣沉默。
尚书丁宫随即套用《春秋》大义来印证废黜少帝,拥立新帝的合理性,用诸多天象和事例来说明拥立陈留王刘协为大汉新帝的正确性。
董卓又问,可有异议?众臣沉默。
尚书何颙随即宣读太后诏,废黜少帝刘辩,立陈留王刘协为大汉新皇帝。
太傅袁隗把少帝刘辩身上佩带的玺绶解下来,进奉给陈留王刘协,然后扶弘农王刘辩下殿,向坐在北面的刘协称臣。兄弟两人一下一上,相视流泪。何太后哽咽流涕,痛苦不堪。众臣悲凄。
众臣参拜新帝,新帝登基。
尚书何颙宣天子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汉。
董卓上策,说何太后在先帝归天不久,即逼迫太皇太后遣返藩国,致使太皇太后忧虑悲伤而死,违背了儿媳孝敬婆母的礼制,应该受到责罚。
董卓问,可有异议?众臣沉默。
尚书韩馥随即宣读了太后的罪己诏。
天子下诏,赦免太后不孝之罪,迁太后居于永乐宫。
大汉国永汉元年(公元189年)九月。
九月初一,洛阳。
这一天,预感到山雨欲来的洛阳官员们开始了大逃亡。京中的大小官僚名士大儒们一日之间纷纷辞官,更有甚者丢下印绶,逃之夭夭。荀爽、王谦、申屠А⒊录汀⒑凇⒅L⒑物J等人转眼间就在洛阳消失了。
这一天,司空董卓忙于整顿十万北军,准备分兵驻守京畿八关和洛阳城。同时,天子下旨遣返河东屯田兵,命令河内太守王匡、东郡太守桥瑁和泰山郡都尉鲍信各领兵马返回州郡。
这一天,太傅袁隗忙于京官外任。京官外任是官僚避难的另外一种办法。其实外任的也不是真的去做官,他们的归宿是家乡,此事大家都知道,彼此心照不宣而已。尚书韩馥为冀州牧,侍中刘岱为兖州牧,骑都尉张邈为陈留太守,孔伷为豫州牧,张咨为南阳太守。另外,尚书许靖也在外任之列,本来安排他去做巴郡太守,但是没成行,他被董卓留下做了御史中丞,帮助尚书令周毖重建尚书台。
这一天,天子下诏,任命朝中公卿及以下官员的子弟为郎官,以填补原来由宦官担任的职务,在宫殿侍侯皇帝。
九月丙子(初二),洛阳。
董卓上书,说大将军何进之死,都是因为太后、奸阉和骠骑将军何苗所害,恳求陛下下旨予以责罚。天子遂下诏。
董卓下令毒死何太后。公卿及以下官员不穿丧服,在参加丧礼时,只穿白衣。董卓又下令把何苗的棺木挖了出来,把他的尸体肢解后砍为节段扔在道边。同一天,董卓还下令杀死了何苗的母亲舞阳君,把她的尸体扔在御树篱墙的枳苑中。
洛阳之乱,从八月戊辰日(二十五)开始,到九月丙子(初二)日止,历时八天。
第二十二节
大汉国永汉元年(公元189年)九月,大漠。
鹰唳长空。
阎柔霍然心惊,举头看去,一只黑鹰正在蓝天白云间展翅翱翔,其声凄厉,摄人心魄。
阎柔脸色大变,脱口惊呼:“黑鹰铁骑。”慕容风终于来了。
阎柔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他舔舔嘴唇,四下看看空旷的原野,举鞭狂呼:“吹号,雁行密集列阵,保持速度,保持速度……”
“命令射缨彤、鹿欢洋速来支援。”
“告诉张大人,黑鹰铁骑出现了,请他们加快行军速度,尽早赶到双雁山会合。”
传令兵刚刚调转马头,鲜卑人就从原野尽头处象潮水一般冲了出来。汉军铁骑飞速迎上,李溯、射虎、红柏各领本部铁骑以阎柔为雁头,一字展开。
阎柔一边纵马飞驰,一边大声对号角兵叫道:“传令李溯、射虎、红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加速。”
双雁山下,万马奔腾,号角长鸣,大战一触即发。
自从孙亲率军在无名原上击败了邪归逆的突袭铁骑后,阎柔就放慢了追击速度,和张燕的大军保持在三十里的距离内同步推进。翻过双雁山再往前一百里就是夫羊句山,也是最危险的一段路程。张燕和阎柔不知道慕容风的大军是不是已经赶到了朝天原,所以格外谨慎小心。按照他们的推算,慕容风和弥加如果倾尽中部和东部鲜卑的兵力来救援魁头,至少有四五万铁骑。假如慕容风放弃援救弹汗山,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直接飞奔朝天原,他就有可能抢在汉军的前面赶到目的地并从容布置。以慕容风的用兵之能和手上的兵力,他完全可以重创汉军兵力较为薄弱的左右两翼。
李溯在卢龙塞做斥候的时候就听李弘数次说到过黑鹰铁骑。过去他没有经历过大战,对黑鹰铁骑的骁勇非常畏惧,后来当风云铁骑纵横边疆战场时,黑鹰铁骑在他的眼里就不算什么东西了。只要碰到了,一样可以把黑鹰铁骑杀得落花流水。现在就更不一样了。现在的李溯已经是身经百战的悍将,眼前的黑鹰铁骑就是他的猎物和日后的荣耀。
号角冲天而起。李溯神情亢奋,声嘶力竭地纵声狂吼:“加速……加速……”
战马痛嘶,四蹄腾空而起。庞大的身躯擦着长长的青草象飞一般射了出去。四千汉军将士吼声如雷,震撼山野。
黑鹰战旗在狂风中猎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