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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大人,快去召集一千强壮民夫,快……”
*
蔡阳靠在冰冷的城墙上,拿着一抉黑布慢慢地擦拭着手上的鲜血,对四周激烈的厮杀声充耳不闻。
北疆铁骑的速度太快了,自己虽然逃过了济水河,却无法逃过汶水河。逃不出去,只有死战了,但愿自己和数千将士的性命能对挽救岌岌可危的中原局势有所帮助。
城内鼓声突起,急促而猛烈。让人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蔡阳猛地转身向城内看去。黑漆漆的城内杀声四起,城中府衙正被一团烈焰所吞噬,大火冲天而起。蔡阳心内一阵发寒,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城内竟然有人叛乱。
蔡阳丝毫没犹豫,挥手狂呼:“传令各部,死守城池。”
“亲卫屯,随我杀下去。凡叛乱者,杀无赦。”
蔡阳带着一屯人马刚刚冲下城墙,迎面就遇上了东平国相。这位国相大人汗流浃背,惊恐至极,“蔡大人,北疆军进城了,正在四处烧杀……”
蔡阳头皮一麻,脱口惊呼道:“北疆军进城了?你看消楚了?”
“确确实实是北疆军。他们从地道中杀过来,直接出现在府衙花园里,首先就把府衙烧了。”
蔡阳难以置信。北疆军用什么办法能在短短两天内挖掘一条长达近千步的地道?从远处街道上传来的呐喊声越来越清晰,不相信也得相信。
“撤……”蔡阳举手高呼,“传令各部,急速撤出,从西城门方向突围,快,快……”
*
四月上,兖州东平国,寿张城。
大将军李弘率军包围了寿张。寿张城内的守军人数极少,只有一曲四百人,看到北疆军杀来,非常恐惧。但他们随即发现包围寿张的都是披头散发的胡人,这顿时激起了他们心中的仇恨。寿张县令急告城内百姓,不分男女老幼,一律参加守城大战。十四岁到六十岁的男丁全部拿起武器上城墙。
李弘没有发起攻击,仅仅让两万匈奴铁骑列阵城下,向城内发射了几轮长箭,然后又把一封劝降书射进了城。
城内守军明知不敌,但依旧拒绝投降。
刘豹要求攻击。塞外的城池虽然没有中原的城池大,但远比中原的城池高大坚固,匈奴人有攻城拔寨的经验,骑卒一样可以当步卒用。
李弘没有同意,一口拒绝了刘豹的请求。让匈奴人攻打城池,城池中的百姓势必遭殃。匈奴人一旦闻到了血腥看到了财宝,谁都挡不住他们的烧杀掳掠。李弘虽然在匈奴人中的威信很高,但到了那个时候,李弘的劝阻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不到关键时刻,李弘绝不会把匈奴铁骑这头凶狠的恶虎放出牢笼。
深夜,魏延率领辎重大营赶到寿张,同时带来了阎柔攻克东平陆的消息。
“无盐城被包围了,蔡阳坚守不了多长时间。”李弘对魏延说道,“急告卫峻,让他带五千铁骑赶到寿张来,立即拿下寿张城。”
李弘的手指向了地图上的巨野城,“待卫峻拿下寿张后,让他急赴巨野,实施包围,等待和吕布、樊篱的大军会合。攻城的事交给吕布和樊篱,铁骑不要强行攻城。”
“大将军要急驰五百里,南下包围昌邑?”魏延浓眉紧锁,兴奋地问道。
“对,我马上南下杀往昌邑。从大军渡河到现在,已经六天了……”李弘抬头看看帐外的夜色,“不,已经是第七天了。驻守定陶和昌邑一线的曹仁有充足的时间加固城防,部署兵力,如果再拖下去,大军攻击定陶和昌邑的难度会更大。”
“铁骑杀到昌邑后,包围昌邑,切断定陶和昌邑之间的联系,断绝一切支援昌邑的援军和粮草军械。然后沿着泗水河向豫州沛国、徐州彭城一线移动,何机攻击从江淮北上回援的曹操、刘备。”李弘的手从地图上的昌邑城向南缓缓划动,“曹操、刘备的大军急于回援,必定日夜行军,疲惫不堪,对我们也会疏于防备。这时我们如果能重创曹操、刘备,迟滞他们救援兖州的速度,会让左右两路大军有更多的时间攻打定陶和昌邑。能否拿下这两座城池,对我们把战线稳定在定陶和昌邑一线,巩固和稳定所占据的兖州大部郡县至关重要。”
魏延犹豫片刻,小声说道:“大将军,你带着两万铁骑急速南下,粮草辎重根本来不及供应。从这里南下到昌邑,沿途都是大平原,没有城池阻隔,铁骑的速度会非常快。我无法把粮草辎重及时运到昌邑城下,没有任何办法,除非长翅膀飞。”
李弘皱皱眉,对魏延说道:“你带着民夫和粮草辎重日夜行军,无论如何都要跟上。我让阎柔率军和你同行,一路上保护粮道的安全。”
“大将军,将士们要吃饭,战马要草料。就算你带足了干粮和马料,甚至还让铁骑大军沿路烧杀掳掠,但你依旧难以保障大军的战斗力。你不要忘记了,你带着的是匈奴人,是单于庭的铁骑,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魏延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大将军,虽然时间对我们来说无比珍贵,但此时此刻,稳扎稳打,确保大军的安全,是首要之务。军队不出问题,这仗才能打得下去,才能打得赢。”
“我仔细算过了,只要你每天保持八十里的速度前进,等我率军赶到昌邑时,我们之间最多相差三天的路程。也就是说,我只要多带五千匹战马驮载粮食和马料,我就能保证大军支撑六天。”李弘挥手笑道,“如果你没有信心,我让田畴来统率辎重大营,你到后面代替田畴给各路大军调拨粮草,如何?”
魏延面孔一红,大声说道:“大将军放心。六天内,我一定赶到昌邑城下和你会合。”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直冲大帐而来。
李弘微微转身,凝神向帐外看去。魏延站起来,正要迎出帐外,只见一骑快马飞奔而入,高声叫道:“大将军,大事不好,无盐城出事了。”
李弘暗吃一惊,坐在案几后面冲着魏延挥挥手,示意快把书信拿过来。
“出了什么事?攻击受阻?”魏延一边接过信使手上的书信,一边急声问道。
“无盐城已经攻克。”信使气喘吁吁地擦了一把汗,“大军杀进城后,四下杀戮,纵火焚烧。率先攻进城的杨意大人还把东平国相和十几位国相府的掾属给杀了,结果此事激怒了数位朝中大臣,他们逼着吕将军把杨大人给抓起来了。”
“后来呢?”魏延把书信递给大将军,急不可耐地接着问道。
“后来郭勋、刘遇两位大人带了一帮南军军官冲进了中军大帐,和吕将军据理力争。崔均、金尚等朝中大臣对此极为不满,扬言要上奏弹劾。郭勋大人一怒之下,打了金尚大人一巴掌,把金尚大人打晕了……”
魏延头一晕,苦笑无语。
朝中的武人和士人之间矛盾重重。在晋阳的时候,双方都很克制,彼此还能容忍。到了这里,或许是天高皇帝远,或许是因为中原大战给众多军政大吏们带来了沉重的心理负担,前所未有的巨大责任让他们所有人都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唯恐因为自己的失误和差错而导致大战失败,中兴大亚受损。所以大家一直都处在高度紧张当中,火气非常大。火气大,再加上本来就有矛盾,争吵也就不可避免了,只是没有想到事情闹得如此严重的地步。
“金大人的伤情如何?”魏延忧心忡忡地问道。
“金大人年纪大了,弱不禁风,被郭大人一巴掌打得倒地不起,好象……”那信使偷偷看看面色铁青的李弘,压低声音说道,“好象要死了……”
魏延背心一凉,不敢再问,皱眉苦脸地站在李弘身边,一言不发。
“岂有此理……”李弘一拳砸到案几上,把手中的书信狠狠砸到了地上,“吕布昏头了,这个时候竟敢动摇军心。传令,叫镇北将军阎柔立即赶到无盐城,接替吕布统领南军。”
“大将军,此事……不能……”魏延有心劝阻,但又恐激怒了李弘,有点手足无措,说话竟然结巴起来,“这样军心……军心更乱了。”
“岂有此理……”李弘越想越气,抡起拳头对准案几又是一下,“早知吕布如此不济,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出任南军统帅。”
“大将军,你要理解吕将军的难处。”魏延被李弘的杀气所慑,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虽然杨意、郭勋这些人打仗打红了眼,但他们跟随大将军多年,一直恪守军纪,轻易不会违律杀人。此事如果没有吕将军的暗示和纵容,我可以肯定地说,杨意和郭勋这些人绝不敢乱来。”
李弘两眼怒视魏延,对他维护吕布的言辞极为不满,“你怎么知道吕布的心思?是他亲口对你说的?”
“大将军,你是左右两路大军的统帅,而吕将军是左路大军的统帅。左路大军一旦没有如期杀到昌邑城下,吕将军就要承担所有罪责,而你偏偏又随着左路大军攻击并进。你可以想想,吕将军此刻是一种什么心情?他背上的千斤重担几乎要让他窒息了,你知道吗?为了能顺利杀到昌邑,攻占昌邑,吕将军不但要保证大军不能过度受损,还要保证大军后方不会出现丝毫问题。这时候他有什么选择?他除了把被占城池的官吏杀个干净,杜绝叛乱的一切根源,确保大军后方的安全外,他还有什么好办法?”
“同样,奉旨南下招抚兖州各地郡县的朝中大臣们也是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他们承担了确保我们能在中原立足的重大责任,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郡县,要防止百姓逃离家园,要让百姓留在郡县继续耕种,要让大军在五月春收后能够就地得到粮食补充。大将军,你想想,此刻各地府衙的原有官吏对帮助他们尽早稳定和控制郡县有多么重要。”
“但我们把这些投降和俘虏的官吏全部杀了,逼得朝中大臣们为了完成朝廷交付的重任不得不付出百倍千倍的艰险,这些背负重大使命的大臣们当然怒不可遏了。这时化解军政大吏之间的矛盾就又成了吕将军一件头痛的事。”
“以我看,吕将军下令关押杨意大人,肯定是为了平息和缓和双方矛盾的权宜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