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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气派大得连西安府的头面人物都能一气藐视,但发掘现场的秦教授看起来也就是个老夫子而已,端着个碗站在门口喝粥配馍馍的姿态,和当地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他望着天色叹了口气,“希望不要下雨,雨水对发掘始终都是影响。”
“要是能连夜发掘出来那就好了。”李年在他身边嘟囔了一句,“这几天,法门寺周围鬼头鬼脑的人很多。早点做完事也可以早点回去。”
“强光很可能对丝织品、壁画有影响的。”秦教授耐心地解释道,“还是白天用天光来发掘吧,至于别的事,小李你也不要担心,我们有武警保护呢,再说,这个又和一般的发掘古墓不一样,就一个地宫,那些摸金校尉还能怎么地不成?”
“这可难说了。”李年叹了口气,“这些人神神怪怪的,谁知道又会闹出什么花招?”
杨老师也跟在秦教授身边,端着碗正喝粥呢,闻言,不由得看了含光一眼,见她没精打采的,便道,“嗯?你怎么也不问为什么了?”
含光正是心事重重的时候,哪有兴致十万个为什么?只是她也怕自己若是表现失常,杨老师就打发她先回去了,便遮掩道,“我不是怕影响师叔吃饭吗……师叔,摸金校尉怎么神神怪怪啦?”
李年对含光是很耐心很喜欢的,听问便笑道,“那些神神叨叨的事,说出来你都不会信。这些人为了文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怂恿当地村民来闹事啊,装神弄鬼妨碍发掘啊,什么事都有!有时候考古工作有一半时间都在和这群人斗智斗勇。要不是有武警保护,文物会流失很多的。”
随口就说了些盗墓贼骗取考古工作者信任,想要进来偷盗的事情。含光虽然有心事,却也是听进去了。不过未讲多久,晚饭吃完了,所有人拍拍双手,又重新投入了工作中。发掘现场为了效率,一向都是夜以继日的加班加点的。
杨老师服侍着秦教授去写总结报告了,含光少人带,李年便拉她一起到丝织品储藏室去,带她看了看这些积存千年之久的绢绸。
“这都是唐代权贵尊奉佛主的衣裙。”李年指着玻璃柜里安放着的一件件衣裙,很是兴奋地道,“根据物账碑的记载,也许是有武则天皇帝亲自供奉的一条罗裙。不过这都要等回去以后再慢慢考据了。”
玻璃柜里似乎有风,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刺绣微微波动,吴带当风、飘然欲仙的盛唐风韵,似乎重现在了眼前。含光一时都看得住了,过了一会才问道,“这柜子里为什么有风啊?”
“一样是用的抽真空技术,气流会有一点鼓动。”李年高兴地说。“这是技术的极大进步,就是在二十年以前,丝绸制品一旦出品几乎都会腐化,根本就没有办法保存。现在,只要是地宫里还保存着原样的,我们都能几乎无损地保存下来。这一次老师回去可以写新论文了,真空机在考古学的应用前景很广泛啊!”
含光一边听一边点头,到后来却走神了,她吃惊地抬高了声音,“这是……蹙金绣?”
话一出口,便知道坏事了——按理,她是不该认得蹙金绣的。即使在她那个时代,蹙金也是一种完全失传仅仅见诸于传说中的绣法,只在典籍中有所记载。她前世的父亲曾纳入一房绣女做小,那位姨娘擅长的凸绣法直接让她母亲的陪嫁纤绣坊做大成了江南牛耳级数的大绣房。可和蹙金绣比,凸绣法就又要逊色得多了。
“没错。”李年却没想这么多,“从特征来看,的确是蹙金绣的裙子,你看这种金丝叠皱的效果实在是太华丽了,一般的织金都无法相比。我们以前也只在记载中听说过这个蹙金的绣法,现在有了实物,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应该是能制造出复制品来。”
能制作出复制品,那就是掌握了绣法……
含光忽然间不担心她若是回到前世该如何谋生的问题了,即使她运气不好,穿回了小户人家,只要有一定的机缘,蹙金绣能给她带来的金银财富,绝对车载斗量。
稍微兴奋了一会,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若是穿回了一具平民身体,即使有绝活,她还如何保护自己?
好像她的九姨娘就并不是心甘情愿入门做妾的,才进门就被父亲厌弃,也是因为她在整个花烛夜一直都是以泪洗面。——九姨娘进门的时候才十几岁,那时候她父亲应该都是三十岁的人了。
呃……
这都是以后的问题,含光现在都没打定主意是不是要回去呢。她很快又收束精神,和李年聊了一会,见李年要工作了,便告辞出来,打算回房休息。
因为大家都寄宿在法门寺的僧房里——这里原本也是修复法门寺塔那些工人的住处,从工作室回去距离不远,李年也就没送含光。含光走出门来,在廊下眺望了一番月色,望着月下灯火处处的千年古刹,心头也是有些感慨。不知不觉,便往地宫方向漫步了过去。
地宫所在地,当然是被密密实实地保护了起来,含光也没有接近的意思,只在回廊中远眺着那黑糊糊的入口,徘徊了半晌,方才漫无目的地徜徉了起来。
法门寺毕竟是千年古刹,香火一直十分旺盛,寺庙规模也大,含光晃晃悠悠地,很快便走到了一处没有灯火的庭院——这里应当是空着的僧房,尚且无人入住,只有月下一株桂花,径自怒放着浓香。
从前,她所住的百芳园里,也有一处院落种满了桂花,取的就是桂花的别名,‘七里香’……
含光托腮望着这株桂花,不知不觉间,已是痴了。
一道闪电又划过了天空,天边传来了隆隆的雷声,雨声淅淅沥沥地从天边响了过来,不一会儿,便成了密密麻麻的悉索之声,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人在此,在这横亘了千年时空的古刹中,独对一株桂……
独对一株桂……
独对一株桂……
含光桂不下去了,她已经毫不雅观地张大了口,望着桂树上渐次扩大的黑洞。——这黑洞和她在下午看到的那种黑洞,从形态和大小甚至是旋转的频率上来看,都极为相似……
然后一个人就这么干净利索地从洞里跌了出来。
他穿着雪白的中衣,头发在头顶挽了一个髻子,脚上穿的还是一双精工的千层底绣黑布鞋。虽然没有更多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只从这双鞋甚至是中衣——甚至是他跌落的姿势和气质,含光都完全可以看出来,这男人,貌似也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啊?
嗯?不是穿越只能魂穿的吗?身穿是怎么回事?等等,为什么是在桂树这边穿越,为什么要穿越到她跟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疑问,最终全化成了一声感慨。
“靠!”含光不经意地就借用了李慈恩的口头禅。“这都行?”
那男人原本伏在地上,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此时闻声,便撑起身子抬眼看她。
月光、雨点,把他的面孔模糊成了一道光影,然而,却没有模糊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锐利得就像是一把匕首。
淬了毒,见血封喉的那种匕首。
、第25章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男人杀过人。
这份明悟;一眨眼间就浮上了含光心里,让她遍体生寒,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
前世;虽然她是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但这并不是说她没有接触过外界的风雨。她父亲是江南总督;在总督任上焉能没有几条人命?她丈夫是新科将星,他的富贵;是尸山血海里挣出来的。从他们身上,含光学到了一点。
一个人如果杀过人,他的眼神便会有些不大一样。眼睛里一份特别的神采,仿佛都会就此消退,留下来的是一种淡漠,对人命的淡漠。仿佛在告诉大家,这个人杀过同类,并且他并不在乎。
而这男人的眼神要比她丈夫的眼神险恶百倍,如果说她丈夫发怒时,他的双眼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琉璃烈火的话,这男人的眼神就是两把冰凉的匕首,随时随地都能悄无声息地没入谁的腰腹之中。
这男人杀过人,而且他随时都准备再杀人。
含光已经想跑了——从她刚穿越时候的心理来看,这男人现在的困惑,说不定都会促使他为求自保,先大开杀戒。
但这个念头本身都已晚了。
虽然含光只是犹豫了一瞬,倒退了一步,但这点空档,已经足够这男人作出反应,他比鬼魅更快,含光尚且没反应过来呢,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不由己一阵踉跄,已经被他捏着喉咙顿到了墙上。
“此为何处。”他恶狠狠地问,“你是谁,是你把我撮弄过来的?”
为了让含光说话,这男人并没有很用力,但圈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已是足够的威胁。含光毫不怀疑,自己若是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善意和无辜,这男人是绝不会犹豫杀人的。
甚至于,即使他相信了现在的情况,也许为了免除后患,让人永不能发掘他的来历,他都会……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她的脑袋转得也比平时快了很多,顾不得去感慨、惊骇,大脑似乎都自动开始分析她看到的景象。
这男人虽然只穿了中衣,但这中衣都很精致,做的是桃李连绵图样的掐边。据她所知,就是在前朝,这图样因为没有什么特别浓重的吉祥含义,都并不是很流行,只有在如今的秦国,因为天家姓李,这寓意吉祥的图案才被广泛应用在生活之中,成为了很热门的吉祥图饰。
这男人是本朝的人,就不知道是几年前穿越过来的了。
再捞了中衣上的花样一眼,大致确定了,起码也在昭明年以后。这种花式的棉布是在昭明年开始出产的。
“这里是西安。”她快速回答,“开明三十二年,距离昭明年间已有二百余年。”
她的回答令男人轻轻一震,握着她脖子的手反射性地收紧了。含光顿时不适地咳嗽了起来。
“敢讹我?”男人轻声道,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是越捏越紧,含光逐渐缺氧,她情不自禁地开始挣扎。
然而,十二岁的女童如何是成年男子的对手?更别说此人明显身具武功,些许抵抗,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她所发出的哀鸣声,在轰天的雷暴中也被完全掩盖了过去。
一团团电光在天空中滚动,雷声震耳欲聋,这漆黑的小院时而被照亮,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