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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作为一切问题的关键提了出来。这在当时的台湾是需要相当勇气的。因为国民党官方言必称“反攻大陆”,蒋介石甚至将“一年准备,两年反攻,三年扫荡,五年成功”常挂在嘴边。所谓“反攻”其实是国民党合法性基础的“护身符”,这是老虎屁股,摸不得的。但殷海光偏偏摸了,他公然言明“反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文章发表后,在台湾社会激起轩然大波。国民党不干了,官方给《自由中国》戴上提倡“反攻无望论”的大帽子,认为这样的言论,影响民心士气,要对《自由中国》予以停刊处分,必要时还可抓人;进而说,这篇文章符合国际阴谋。其他报纸的反应也几乎是一边倒,《联合报》、《自立晚报》等报纸分别撰文围攻殷海光。针对国民党官方的诋毁,殷海光又另著一文,予以辩驳。
殷海光是雷震主持的《自由中国》的一支健笔。又如同当年的《自由中国》事件,台大哲学系教授殷海光,在为《自由中国》执笔时,因触及蒋介石的敏感问题,被雷震退回。然而,殷海光后来对于所谓的“反攻大陆”一事,再度挑战台湾当局的底线,殷仍坚持他的立场,为自己的言论自由、为此书的出版自由奋战到底。
知名作家李敖回忆,国民党是一党专权,要加紧掌握权力,所以对知识分子非常钳制,殷海光就在这时候倒了霉。他说:“我教书的时候,跟殷海光来往颇多。他的自由主义,非蒋氏政权所喜,学校训导处不让他上台演讲。有一回,我气不过,自己办演讲会,请他坐在台上替我讲,他的演讲很有煽动力,其实现在讲起来很肤浅。我是尊重他的人品,并不在意他的学问。殷海光的骨气胜于学问,但当时只有他硬撑着一股气,所以大家把他当作自由主义的标杆。我也佩服他的骨气。”
殷海光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发光发热,引领风骚。当时作家齐邦媛的父亲齐世英所创办的《时与潮》杂志,屡屡刊出殷海光的文章,因此尽管他受到威权体制的折磨,但齐世英的这种支持不啻雪中送炭。
好景不长,1967年以后读者就没有再看到殷海光的文章。原来1966年是殷海光的生命史上最艰困的一年。先是教育主管部门一纸公文,要将他调离台大。“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员潘光哲认为,这等举措,其实是要“调虎离山”,让这位当时在台大广受爱戴的老师,失去接触学生的机会。
7 力挺雷震
1960年9月4日,“雷震案”爆发,雷震被捕,《自由中国》停刊。对殷海光个人而言,他不仅丧失了一个公开评论时政、正面推进自由主义思想的平台,而且人身安全都受到威胁。
案发当天,他和《自由中国》编辑部的其他成员一样,各自被完全隔离在家中,如同困在一个个小小的孤岛,不能互通消息,殷海光自己也做好了随时被捕的准备。他没有和其他同仁一起被捕,多少也算“侥幸”。
海外知名的文学家聂华苓听说雷震被捕,第一反应就是问殷海光是否也被抓走了,她在回忆当时的恐怖情景时说:“我和母亲非常担心他的安全,每天早上,一打开报纸,就看有没有殷海光的名字。”
雷震被抓,殷海光、夏道平、宋文明共同发表声明,愿为所写社论负起法律责任。
民间的反弹也很强烈。虽然人们并不知道“雷震案”背后有着复杂的政治因素,但还是自发地组织起了“1960年雷震案后援会”。而《自由中国》半月刊的两支主笔殷海光、夏道平与雷震的好友宋文明为减轻雷震的“罪名”,联名发表了一份轰动一时的《〈自由中国〉言论撰稿人共同声明》,表示愿承担他们自己所有文章的言论责任,并抨击国民党的不实之词。
9月28日起,殷海光陆续发表《我看雷震和新党》、《法律不会说话》、《雷震并没有倒》等文,为雷震声援辩护。10月8日军法宣判雷震触犯了“知‘匪’不报”、“为‘匪’宣传”的两大罪行。《自由中国》与国民党的渐行渐远以致针尖对麦芒自然不能见容于国民党。
在筹组反对党的雷震被捕之后,殷海光写道,我们这些渴望自由的人,“毫无掩蔽地暴露在一个没有约束的权力之下”。国民党是“天无二日,地无二党”。殷海光生前最后一篇政论文是《解剖国民党》,直指蒋介石是没穿衣服的皇帝,国民党是“次级极权主义政权”。
事实上,据后来解密的有关方面的档案,当时“雨田项目小组”(即雷震项目小组,“雨田”即“雷”)曾设计了两种方案,在《雨田项目起诉书假作业构想之说明》(甲)中,即指明雷震与殷海光同为打击对象。聂华苓的担心并非多余。
面对专制统治的暴力恐怖,殷海光把人身危险置之度外。从10月1日到16日,他接连在《民主潮》等杂志发表了《我看雷震和新党》、《法律不会说话——因雷案而想起的》和《雷震并没有倒——给李万居先生的一封公开信》等文,对国民党逮捕雷震等人进行抗争,肯定雷震为自由民主奋斗的精神价值。他这样写道:“虽然,我置身于这小书屋中,我正神驰于古今的兴亡历史,可是我毕竟与这样一群人处在同一时代和同一个岛上。我的身体,正像一些讲思想自由和言论自由的人之身体一样,毫无掩蔽地暴露在一个没有约束的权力之下。雷震先生就是这样地失去身体自由了。想到这里,我不禁要借《圣经》上的一句话赠给雷震先生:‘为义而受难的人,有福了。’”
在整个雷震案前后,殷海光所表现出来的道德勇气和人格力量是十分令人钦佩的,他的友人章清称“殷海光最终的成就是人格上的”,可谓一语中的。追踪殷海光一生奋斗的历程,不论是求学、从军,还是供职、教书期间,这种人格力量始终显现着。
那么,是什么使殷海光具备了这种人格上的力量呢?他的学生林毓生在《殷海光先生一生奋斗的永恒意义》中的回忆似乎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解答:“是由于殷先生生命中特有的纯真的道德热情(moral passion),与西南联大的五四遗风相互之融合而导致的殷先生纯真的道德热情……使他不能不为自由民主而呼吁。”殷海光对此也甚为称许,并认为其道出了他“心灵深处多年来‘紧张’之源”。林毓生认为,殷海光先生“那威武不屈的高贵人格,给了自由主义一个道德力量。殷先生多年为自由的维护和奋斗终于为自由主义赋予了道德尊严”。这实是对殷海光人格和行为意义的最扼要公正的评价。
8 国民党的围剿与迫害
雷震被关,殷海光也没好日子过,殷海光不断受到国民党政府的压力。1960年,因为英国伦敦出版的《中国季刊》推崇殷海光为台湾自由主义思想的领袖,蒋介石政权身边的御用学者因而发动了一场围剿。一开始,他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学术思想其名而政治其实的事件,于是决心置之不理”。这个阶段的围剿模式,好几年后也曾使用在当时的“监察委员”陶百川身上。
围剿行动不但将他贬为“伪自由主义者”、“文字卖台者”、“知识诈欺者”,最后还极为恶劣地祭出红帽子,指责他“从事煽动颠覆”,他形容这种情形说:“人的名誉毫无保障,甚至人的尊严和安全都被逼到剃刀边缘。”
1964年6月,迫害行动危及他的基本生活,国民党政权停掉了他每月60美元的“长期发展科学补助金”,这笔补助占他最低生活费用的一半。接着,又查禁他交由文星书店出版的著作《中国文化的展望》,版税收入因而中断。
这种断绝生活来源的下三滥手段,目的不外乎将他赶出台大。
事情要从1966年7月台大由于受到政治压力不再续聘,殷海光转任教育主管部门的委员说起。1966年初,美国学者费正清在国会听证会中作证支持中共,蒋介石政权遂发动台湾的御用学人联署批驳的声明,台大的党务人员亲自到殷海光家请他联署,被他拒绝,“于是,多年累积的问题爆发了”。
这次爆发就是蒋介石政权有关单位高层前述秘密会议所作的决定。台大将教育主管部门的公文转给殷海光的时候,却被他拒绝接受,事隔三天,蒋政权竟然毫不掩饰地动员警备总司令部约谈他。
国民党蒋介石政权在1966年8月3日召开了一个由台湾教育主管部门、国民党中央党部及特务机关等单位一把手参加的秘密会议,正式确定了将殷海光赶离台大的方式,教育主管部门在隔天完成内部作业,8月5日发文给台大,殷海光在8月7日接到了口头通知。
8月7日那天下午,台大哲学系主任先口头告诉殷海光:“教育主管部门来了一个公事,要借聘你到教育主管部门去任职。”这样,来自最高决策的意志决定了殷海光的命运。他被赶出了台湾大学,失去了教职,文章不让发表,著作不让出版,被特务监视着生活,不让离台、不让见外国人,跟朋友的往来也降低到最低程度。“反动教授”再度变为“反动思想家”。
殷海光当时就很清楚地说:“这是调虎离山,不要我在台湾大学待下去。”到了8月9日,台大才把教育主管部门的公文转给他。8月12日,警备总部出动3名高阶特务对他进行问话,并且强迫他接受教育主管部门的聘书,但他并未屈服于特务的恫吓,仍然坚持不接受,特务因为他是知名学者而不敢多加留难。25日,警备总部又派了更高层级的官员,带着教育主管部门聘书到他家,明白地告诉他:“政府要你和台湾大学一刀两断。”殷海光照样没有屈予接受。隔天,殷海光跟当时的台大校长钱思亮见面,双方约定“课表照排,但终止上课”,也就是说,他与台大的实际关系已经结束,但形式关系则维持到1967年7月为止。
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9月间,蒋政权又派了两名高级党务干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