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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翻案风的政治意义在哪里?
这一连串的翻案风,对当事人而言,固然在还其清白;就一般社会大众而言,主要是想了解事实真相以满足其好奇心理;然而,关心未来政局发展的有识人士,则另有更深一层的看法。
这一连串的翻案风,在于检讨过去,警醒目前的当政者,千万不可胡作非为。否则,将来必遭谴责。因为连“政治强人”都逃不过社会大众批评的命运,遑论其他?所以,雷震案的意义在希望当今有权的人士,不要企望当什么“政治强人”,真正能够发挥中山先生所倡导的“服务人生观”,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服千万人之务,造千万人之福。如此一来,这一连串的翻案风,自将别具意义。
另外,对蒋介石为什么要如此整肃雷震,有一些声音认为:“因为当权派对民主有不同的辩解。”
蒋介石虽然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是三民主义的信徒,并矢志推行民主政治,但实际上似大异其趣。有人指出,军人及情治系统人员在这位国民革命之父思想的长期熏陶下,每当办案时遇到有读书人指责其不符民主程序时,他们会说,民主有不同的解释与看法,其中竟然有人恬不知耻地说:“我们是‘主’,你们一般民众就是‘民’,两者合组成一个社会时,你们这些民众必须听从主人的指挥与命令行事,便称之为‘民主’;如果稍有违抗,便是‘反民主’,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种说法,乍听起来,实在令人不可思议。在一般人看来,即使果真出自情治人员之口,也绝不可能是受到蒋介石父子的熏陶所致。但是,一位了解蒋氏家族成员平日行事的政治观察家指出,这正是他们数十年来的心态,无论他们做什么事情,是否合法,均在所不计,只要他们高兴,即使违法,大家也要毫无异议地支持与拥戴,否则便是反民主,也就是“叛乱”,就会受到最严厉的制裁。
蒋经国、宋美龄都搞“小组织”,雷震追随蒋介石多年,居然没有能够了解到蒋介石的这种性格,竟胆敢批评蒋氏家族成员的“非法”行为,特别是雷震在《自由中国》为文抨击“救国团”的成立,将矛头对准蒋介石的爱子蒋经国。如此在太岁头上动土,自然会被打成反民主与叛乱的分子,可谓“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由此可知,在蒋介石父子的心目中,只有他们家族成员可以搞小组织,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甚至连批评他们搞非法组织的权利都没有,否则就是反民主与“叛乱”。
蒋经国搞一个“救国团”来培植班底,凡出身“救国团”的“从龙之臣”,近几十年来,莫不飞黄腾达;而蒋夫人则搞一个“中华妇女反共联合会”作为地盘,并担任主任委员就将近四十年,成为“万年主委”,比起“万年国会”,毫不逊色,而且在过去不容任何人批评,否则就是“叛乱”。雷震居然敢公然主张撤销“救国团”,怎么还能说没有涉嫌“叛乱”!
其实如果单就学理来说,雷震的民主理论素质远远优于蒋介石,雷震不但积极倡导民主观念,而且还结合一群知识分子,诸如殷海光、夏道平、宋文明、毛子水、戴杜衡、聂华苓、罗鸿诏等共同努力,这自然更引起蒋介石的疑惧。
雷震的友人、前台北市长高玉树的回忆录中指出,今日台湾乱局,蒋介石难辞其咎。他说,如果当时不将雷震逮捕入狱而让“中国民主党”成立,至少一个健全忠诚的反对党早已出现,台湾的民主政治或许已是步入正轨。
高玉树对雷震实在深感敬重、佩服,对他的热情、他的行事风格,非常敬佩。雷震一旦开讲,就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高则很少讲话,都是在陪着他。
高玉树回忆,虽然雷震只会说台湾式的普通话,但是台湾人民对政治有兴趣者都会来听,也都听得懂。演讲的会场都是利用户外的空地,如果想要借用礼堂的话,恐怕学校也不敢借。每场演讲会的听众大概都有1000人左右。有些政治气氛比较浓的地方,像彰化,听众就比较多;其他像板桥、桃园等地,听众就比较少。他们到台北市以外地区举办演讲会的第一站,高玉树记得是板桥。1960年时,板桥的人口虽然不多,不过若是要跨出台北市,板桥却是第一个立足点,板桥在台北县算是相当重要的地区。
雷震在演讲时所表现出来的爱台热情,真是了不起,话语也很有力量,大家对他印象都很深刻,都真切地感受过他的热情。高玉树个人虽有民主思想,但却不具备雷震那么强的推动力。当时听讲演的人,在高印象中好像本地人比较多。雷震演讲的主要内容,还是希望在台湾实现胡适所倡导的两党政治的理想,成立在野党,负责监督执政党。胡适的理想与建议,大多是关于两党政治,但是蒋介石并不采纳。
在高玉树的印象中,似乎没有听雷震说过他对“反攻大陆”政策的建议,也没听过他骂共产党,或是说过共产党的坏处。其实,共产党是实实在在在做事的,国民党讲了一大堆的空话,却什么也没有做,最后当然会被逐出大陆。国民党在台湾也专讲空话,实际上也什么都没做,以致选举会失败。所以,台湾的选举,抓住民心者一定会赢。
组党的经费是由高玉树负责筹措的,不过因为没有设立党部,也没有分设什么组织,只有到各处演讲,举办座谈会,所以开支不多,几万元就够用了。有一部分经费是靠募捐得来的,高自己也出钱,但为数不多。雷震并没有多考虑钱的问题,他的重点是去拼命抓住民心,组织新党。但雷震被捕后组党就停止了。
高玉树回忆,刚开始筹备成立“中国民主党”的时候,有一次在他的阳明山别墅开会,由胡适主持会议,当时他只是提到一些大原则而已,并没有做具体的指示。雷震是奉行胡适的理想而来台湾推动民主自由的。但是雷震热情过度,经由他的领导与努力奔走后,他们已经可以组织全省性的反对党来对抗国民党。
因此,国民党开始担心、害怕。当时除了对政治毫无兴趣的人以及国民党党员之外,全台湾的人民应该都会赞成成立反对党的,况且那时台湾人加入国民党的还是少数。此举已经击中了国民党的要害,使得国民党无法容忍。因此,从1960年6月宣布组党,到同年9月雷震突然遭到逮捕,其间只有短短的三个月。
在雷震倡议筹组新党前后,国民党的强权政治在台湾已经造成人民的反感。在台湾,敢参加选举的人,都是很有勇气的。当时不论是台北市、台北县,或是台中县、嘉义县等地,落选者都愤愤不平,纷纷痛斥国民党在选举中运用种种令人厌恶的不正当手段。
在这种情况下,头脑非常灵光的雷震,敏锐地察觉出当时已经具备适合的条件,实在是组党的理想时机,所以组党运动能够很顺利地推展开来。然而,也就是因为太顺利了,以致直接触犯了国民党的大忌。
高玉树说,雷震仍有一些没有考虑周全之处。国民党、蒋介石和蒋经国统治台湾有一项秘密的大原则,即个别的台湾人出风头无所谓,但台湾人民一定不能有组织的力量,这是他们的基本原则。
所以当时台湾的人民团体,包括农会、工会、商会等组织的总干事,都须经过国民党的特务机关筛选过滤后,才能就任。其用意在于,防止任何台湾人借用人民团体作为根据地,来发展组织的力量。因此,所有的人民团体都必须经过国民党特务机关的调查,这一点是雷震没有考虑到的,可能连胡适也没有料到。
因此,“中国民主党”组党失败,并不是由于本身的因素,而是因为国民党统治台湾的秘密原则,亦即台湾人民倘若是个人出头则无妨,但是绝对不能产生组织的力量。如果台湾人以工会、农会、商会等团体为基盘,来推动组织的力量,发展到最后,恐怕国民党政权在台湾会没有立足之地。
当时他们没有设立召集人等职位,只有雷震、李万居和高玉树三个发言人共同负责推动组党的筹备工作。那时李万居的健康情况已经有问题,所以,实际上只有雷震和高两人到处宣传、推动组党工作。当时高心里想,如果继续这样努力做下去的话,这个政党一定会成功的。因为任何受到强权统治的国家,人民一定会产生反抗的情绪。这个道理,国民党的大员们大概不太明了。
雷案的法律诉讼案其实是国民党政府做给国际社会看的一幕丑剧、闹剧,演得十分荒腔走板。
当年以军法审判雷案已属不当,加以过程草率荒唐,雷震与假“间谍”刘子英,竟未能对质,如此重大案件竟在7个小时内审理完,难怪胡适在1960年的双十节不敢去参加庆祝酒会,他感到抬不起头来见人。
雷震的大女儿雷德全谈起父亲案件的法律诉讼,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回忆说:宣判的那天她在现场,只见外籍记者纷纷从法庭内奔向电话,有的仅对着电话说了一声“照原判”,因为宣判的前夕,记者们都纷纷得到可靠的讯息,“雷震的刑期已由最高当局核定为十年”。事实上,2002年9月4日《雷震案史料汇编》新书发布会由陈水扁亲临主持,第一册《“国防部”档案选辑》内所收录的档案资料已证明了“雷案”是未审先判。
蒋介石父子的智慧与容人的雅量,尚远不及当前某些要员,否则,雷震民主政治的理论与行动,或许早已成功,现在也用不着在台湾担心什么“统”、“独”之争了。就民主政治这一点而言,雷震无疑是一位先知先觉者。
雷震入狱的十年当中,台湾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尼克松准备访问祖国大陆,钓鱼岛事件发生,台湾在联合国的“席次”不保,等等。外交处境的变化更大。1971年,雷震服满十年刑期出狱时,怀里藏着在狱中完成的400万字的回忆录却被搜出而遭没收,后来这部回忆录被军人监狱焚毁,令研究者十分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