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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牛立春说到自己女儿,连老三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然后是一缕刀子般的精光。整个人就如铁塔一般威风凛凛,再不复当初那种猥琐懦弱模样。
况贵心叫一声不妙,狠狠地看了牛立春一眼:“住口!”
有抬头用客气地声音道:“连兄弟,咱们好歹也是老朋友了,至于下这种狠手吗?吴节乃是钦犯,你难道想做他同伙吗?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你女儿吧!”
连老三不理睬况贵和牛立春,身子一缩,朝吴节一施礼:“吴公子有大恩于我,若不是他的药,我女儿早就挺不过去了。公子,此地甚是偏僻,只须你说一声。连老三立即做了这两个狗腿子,护你逃出成都,找个地方隐居下来。到时候,天大地大,锦衣卫又不是神仙,又岂奈你何?”
“啊,连兄,不可!”
“连老三,你敢!”
两个锦衣卫同时惊恐大叫。
“不用,吴节行事,从来没有逃避的道理。”吴节摆了摆手。其实,先前出考场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连老三,也不知道那家伙去新津送信的结果如何。可惜这个连老三做惯了军汉,见到这么多读书人,顿时就怕了,却不敢挤过来。
不过,上前天进考场之前听况贵和牛立春所说,上头已经下了命令,想来唐家和杨宗之已经落到锦衣卫手中了。
方才,牛立春竟然骤下毒手,若不是连老三在,还真要载在锦衣卫手里。
更能想到一样懦弱胆小的连胜敢于在关键时候出手。这人虽然憨厚老实,却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人,倒值得结交。
听吴节不肯逃跑,连老三急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憋了半天,将一张脸都憋红了:“公子,锦衣卫里有好人吗,你不逃,只怕还被他们害了,还是快走吧!”
“不,连老三,你的情谊,吴节心领了。还是那句话,吴节遇事,从来都不会逃避。我这就去见万千户。”吴节走到况贵面前,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说了一声抱歉,又缓缓道:“况贵,能不能劳烦你带下路,我有要事拜见万千户。”
牛立春还在再骂,旁边,连老三喝道:“前面带路。”
况贵顺势从地上站起来,苦笑:“那是自然,吴公子请。”
吴节笑了笑,再不说话,就那么从容淡定地朝前走去,其余三人急忙跟在后面,倒像是他的侍卫一样。
锦衣卫驻扎在四川的卫所位于城北五块石,这一带很是荒僻,只卫所的衙门很是气派,也非常醒目。
刚走到门口,吴节正要上前报上自己来历。身后的牛立春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大喊:“来人了,救命了,有犯人拘捕!”
锦衣卫衙门最近几日正好在办杨宗之这桩案子,所有人马都集中在成都,听到牛立春的大喊,顿时就冲出了十几兵士“铿锵”声中,绣春刀齐齐抽出,将吴节和连胜团团围住。
连老三面色大变,低声道:“吴公子,你我手无寸铁,今天只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吴节却转头淡淡道:“老胜,可是后悔随我过来了?”
连胜摇头:“连胜没读过书,却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今天这条命就交给公子了。”
“好,吴节果然没看错你。”吴节点点头,大声朝衙门里喊道:“新津县贡生吴节,拜见万千户万大人。”声音又清又亮,远远地传了出去。
牛立春得意洋洋地从一个卫兵手中抢过一把刀子,怒骂道:“什么贡生,你就是个小小的童子,装什么大头蒜。暴力拘捕,杀无赦,来人了,把这两个贼人乱刀砍了!”
吴节依旧大声喊:“听闻万大人独子罹患沉疴,生机断绝。吴节不才,略通歧黄之术,愿一试。”
牛立春:“杀了他!”
“住手!”这个时候,衙门里传来一声沉喝:“贡生,吴节你好象才参加完院试吧,什么时候成贡生了?你一个读书人,懂得医术吗?”
“山、医、相、命、卜,玄学五术,传自黄帝,载于《易经》。诗、书、礼、易、春秋,儒家五圣书。吴节不才,倒有涉猎。至于贡生,既然进了考场,自然就能蟾宫折桂,只需在等上几日,就有消息传来。依照《大明律》,有功名的士子就算犯法,也需有本府学政在场才能审问。见官不跪,不能用刑。”
“吴士贞最近名气不小啊,想不到如此自信。”一个身材偏瘦的官员从衙门里走了出来,他一身锦绣,朝众人一挥袖子:“都退下,既然吴节已经投案自首,就不要为难他了。”
“是,万大人。”众人一恭身,收起了刀子。
此人正是锦衣卫驻四川的锦衣千户万文明。
第九十章看我妙手白骨生肉
“你真懂医术,能治好犬子的病?”万文明等众人都退下之后,神情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吴节。因为太用力,手指节都已经发白。
吴节更是疼不可忍,正要没好气地杵他一句。可抬头一看,却见这个万文明满脸都是憔悴,眼圈红得和兔子一样,心中却有些不忍。
据他在现代社会得来的资料推算,万文明今年应该四十有二。这个年纪如果是在后世,正值年富力强的壮年,可古人到了这个年纪大多已经是儿孙绕膝的老者。
万千户这么大年纪了,才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自然是宝贝得不了。可惜前一段时间得了天花,以古人的医疗条件,肯定保不住。四十二岁的年纪,古人老得快,估计是不能再生育孩子的。
如果不出意外,万文明是要绝后了。
一看到万文明悲戚的表情,又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父母,吴节心中突然难过起来。
轻声道:“万大人勿急,我先同连胜说一句话可好?”
“好。”万文明松开吴节,叹息一声:“吴节你别见怪,本官是关心则乱。”
吴节转身对连老三道:“连胜,还麻烦你给我的丫鬟蛾子带一句话,说吴节要在万大人这里勾留几日才能回去,让她在客栈等我。”
“好,吴公子你放心,连老三知道怎么做。”
等连老三离去之后,吴节这才对万文明道:“万大人,其实,小生也不懂得治疗天花的。”
“你……”万文明脸上有一丝怒气闪过,可他也知道吴节还有后话,又一拱手:“还请教。”
吴节见万文明如此镇定,心中赞了一声:不愧是未来的锦衣卫头子,这么沉得住气。
这人看起来倒像是个文人,却不是那种粗鲁不文的武夫。实际上,能够在大明朝做到高官的人,无论文武,都有很高的学识。况且,万文明将来可是要做佥事的,胸中若没有墨水,这个位置也坐不长。
其实,吴节也不懂得治天花,就算是在现代医学,也拿天花病毒没有任何办法。不管是青霉素还是先锋,都不足以杀死这种正方形的病毒。除了种痘,当然种痘只是一种预防手段。
“我是不懂治疗,可要想保住贵公子的性命,却不是难事。”吴节微微一笑,摸了摸鼻子。
万文明大喜,连连作揖:“吴公子,只要能够保住犬子一命。你就是我们万家的大恩人,若有吩咐,莫敢不从。至于你身上的案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一笔就能勾销。”
听到他的承诺,即便在预料之中,吴节还是松了一口气,道:“万大人客气了,先别忙。贵公子得天花多少天了?”
一提起自己的儿子,万文明眼睛里渗出几点泪花,回答说:“已经十日,从昨日开始就滴水不进,眼见着不成了。”
“十天了,好,那就有救。”吴节道:“得了天花,十个病人中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贵公子若要死,早几日就已经罹难。能够拖上十天,说明他的抵抗力不错,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还请大人带我去见见贵公子。”
“那是,吴公子请。”万文明客气地在前面带路。
见万千户对吴节如此客气,况贵和牛立春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却是大骇,看吴节的目光中满是敬畏。
万文明的家眷住在衙门后花园里,天气很热,一见院子,万文明就脱掉了身上的官服。看得出来万文明为官清廉,身上袍子上满是补丁,屋中的陈设也是又破又烂。包括他的夫人,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妇人,也是非常朴素。
这对一个强力机构的特务头子来说,倒是难得,也让吴节非常意外。
想来也可以理解,明朝的官员俸禄低得惊人,有的时候甚至还不够吃饭。你若不想办法捞外快,饿死都有可能。由此看来,万文明这人本质倒也不坏。
万文明的夫人性子看起来比较急噪,一看到万文明,也顾不得有其他人在,就哇一声大哭起来:“老爷,你还知道回来,儿子……儿子他已经昏迷过去了……眼见着是不成了。你这几日都忙于公务,根本就不关心我们娘俩。”
万文明大惊:“什么时候昏倒的,请大夫没有?”
万夫人:“已经昏过去一个多时辰,看你一直在忙,谁敢来叫你啊。郎中倒是请了几个,可人家一到地方,听说是天花,生怕被过了病,连院门都不敢进就告辞了。”她尖叫一声,一把揪住万文明的袖子:“我不管,若不马上去请个郎中过来,我绝对不会饶了你。到时候,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说着话,眼泪撒了万文明一身。
天花病对古人来说就是不治之症,天花病毒通过空气传播,传染性极强。遇到这种病人,只能隔离。
万文明夫妻二人已经十来日没见过儿子的面了。
他心中发酸,也不同妻子计较,柔声安慰了她几句,又指着吴节说:“人我不是请过来了,别急,别急,总归能够想到法子的。夫人,我心中也是难过。儿子若是去了,别说你,我……我……我也不想活了。”声音中透着哽咽。
万夫人这才发现吴节,抹了一把泪水:“大夫,能不能救救我家孩儿。”
吴节:“我可不是医生。”
万夫人疑惑地看着万文明:“不是郎中,你请过来做甚?”
万文明:“这位是成都府第一才子吴节,吴士贞。他说……他说,他有办法保住孩儿的命。”
万夫人眼睛里露出一丝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