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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两日,自己的名字就会在整个北京传遍,只需放出自己要参加今科春闱的消息,礼部还敢不给自己报名吗?
若如此,全天下的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淹也把礼部给淹没了。
天下读书人同为一体,读书人身份特殊,自视甚高。若有人敢动吴节,在科举一事上从中作梗,无疑是对读书阶级的一种挑战。
“这词是谁作的,怎么如此之好!”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有喝彩声如雷响起。
“据说是今科顺天府乡试的头名解元,姓吴名节。”
“对,先前就听人说过这个名字。”
“不愧是头名解元,一手诗词作得如此了得。今天能够来参加这场宴会的,都是一时俊彦,这个吴节究竟来没有?”
“吴节来没有?”
同样是谈论本届顺天府乡试的解元,先前众人还不放在心上。如今,等彩云的曲子一唱完,一样的话,在大家口中却是另外种意思。
叫声中,先前还围在严世藩身边的读书人们都散开了,四下询问。
严世藩站在小戏台前,捏紧拳头的手微微发颤,一张脸变成了死灰色。
经此一役,他小严的一世文名已经当然无存了。
今后,一提起诗词,别人只会想吴节,而不是他严东楼。
“不,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认输!”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呐喊:“诗词讲究的是灵感,有的人一生之能写出一首看得过眼的诗句。或许这个吴节是撞大运,妙手得了这一曲《雨霖铃》,再让他写,未必能有如此水准……不,不能认输……我严世藩每十天就能作一首新诗,你吴节可以吗……”
雪花纷纷落到他额头上,被汗水一激,冒起了氤氲水气。
结果是如此之好,吴节看看天色,大约是晚上九点钟模样,天气又冷,再坐下去也是毫无意义,反正目的也达到了。
他朝李妃一作揖,再不说话,就大步朝外走去。
说来也怪,桂圆还在轻轻抹着眼泪,而李妃依旧痴痴地坐在那里,好象在想些什么。
临走之前,吴节还得去和彩云说一声,叮嘱她接下来几日在青楼里多多演唱这首曲子,最好能让楼子里帮她做做广告。
正要绕过小戏台,路过小严身边的时候,看到他那副怅然若失的神情,吴节一笑,低声在他耳边说:“小阁老,吴节在作出这首词之后,就知道这场比试彩云赢定了。至于湘月要唱什么,所唱的诗词出自何人之手,某却不放在心上。”
这已是原话奉还,直接打脸了。
这一句说出口,严世藩面皮涨得通红。
一般人被如此挑衅,早就羞得无地自容,大败亏输之下定然无颜逗留,自会拂袖而去。
可严东楼什么任务,堂堂大明内阁辅臣,工部侍郎,文坛领袖,人称小阁老是也。一辈子荣华富贵颐指气使惯了,平日间别说小小一个举人,就算是六部堂官,各省布政使,他也敢指着鼻子一通训斥,如何受得了这么的屈辱。
他因为一只眼睛有白内障,看东西的时候很吃力。
当下猛一转头,用那只好眼睛盯着吴节,怒啸道:“吴节,别猖狂,你什么身份,敢在本官面前如此自大!”
吴节仰首轰然大笑:“小阁老,文人聚会,诗词比试,本是雅集。座上都是文友,无有高低贵贱,尔却以势压人,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啊,他是吴节,就是刚才那首《雨霖铃》的作者!”所有人都惊叫起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冲突(二合一大章节)
听说刚才这一首震古烁今的绝妙好词的作者就是眼前这个高高大大,气度不凡的青年,所有的士子都围了上来。同时拱手:“见过吴士贞。”又各自报上名字。
那刁德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脸的兴奋:“士贞兄,前番茶舍见面,就觉得兄台雅量高致,不是凡品,想不到这首好词居然出自你手。哈哈,竟然将大名鼎鼎的小阁老都给比下去了,刁德与有荣焉!”
说着话,他就以吴节好友自居,不断地收着其他士人送上来的片子,兴奋得满脸微红,胸膛也比往日挺得高了些。
吴节淡然一笑:“不过是一首《雨霖铃》罢了,乃吴节前一阵子心有所感,无心偶得,不值一提。倒是小阁老着相了,在吴节面前耍官威。此番比试至此,却已了然无味,告辞了,告辞了!”
一拱手,就要离去。
明朝读书人都生了一身桀骜不驯的骨头,特别是这种文友之间的比试,胜者为王。至于比试双方的的身份地位,却不要紧。若在这当儿抬出自己的官位,以势逼人,不但落了下乘,还得惹人笑话。
于是,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严世藩一眼。
严世藩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鳖,这才醒悟到自己刚才心神激奋,一时失言,已成士林中的一大笑话,只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隙好钻进去。
一般人到了这种情形,早就该无颜在这里呆下去了。
可严世藩今日来见李伟、李历父子却另有要事,事情没半好,如何肯打道回府,顿时僵在了那里,面色又红又白,眼神里全是嫉恨。
狠狠地打了严世藩的脸,又让自己大大出名,吴节也不想再停留下去。举步欲走。
这个时候,桂圆突然从彩棚里钻了出来。
大约是觉得外面都是上前争相与吴节结识的读书人,实在太挤,就喊:“士贞先生,士贞先生。”
喊了几声,见没人让道。小姑娘作为李妃的贴身丫鬟。在王府里也是能说上话的人,如何按耐得住,就朝旁边的人推了几把:“让让,让让!”
这一推,正好推在严世藩的身上。
小严真心神恍惚。一时不防,竟被这个十四五岁的胖丫头推得一个趔趄,一头撞在旁边的那颗玉兰树上。“沙沙”声中,树上的积雪落了他满头满脸。
吴节见桂圆出来,忙走了上去:“桂圆姑娘,可有吩咐。”
众士子这才发现来了个小丫头,以为是吴节的家人,都很客气地让到一边。
桂圆小声问:“士贞先生,先前倒是忘记了,你那三个引导法门中第二个下蹲动作实在太难。我家主子身子沉重,做的时候可不可以用人扶着?”
吴节:“不可以,否则还有什么效果。这一式锻炼的是腰腹的力量。”
“哦,这样啊,桂圆明白了。”桂圆连连点头:“多谢士贞先生。我这就去回话了。”
正说着话,严世藩总算是站稳了身子。他头脸上落满了积雪,被头上的热气一蒸,化成雪水流进脖子里,又冷又湿,顿时怒火攻心,骂道:“哪里来的贱婢,有娘生没爹养的狗种!”
今天晚上的失败是如此惨痛,一向脾气暴躁的小阁老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一时间,污言秽语滚滚而来。
众士子本对严世藩的诗词文章颇为佩服,可今日的小严身上哪里还有内阁辅臣的模样,纯粹就是一个市井泼皮。
都心生厌恶地悄悄退后一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女人和男人吵架,天生就要吃些亏。桂圆虽然生性泼辣,可毕竟是个小姑娘,如何招架得住,顿时眼眶微红,眼泪都下来了。
吴节冷笑:“好一个小阁老,居然骂起一个女人,成什么体统。”
他伸手护住桂圆:“桂圆,严世藩这是恼羞成怒,你也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见识,见识个屁!”严世藩歇斯底里地叫道:“吴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什么玩意儿,你就是个龌龊小人,谄媚讨好的东西!仗着那位爷的宠爱,埋汰起爷爷了?你不是要参加春闱吗,就别做梦了。知道前一阵子为什么报不上名吗,哈哈,滋味如何?”
吴节没想到堂堂内阁阁臣竟然说出这种恶劣的话来,瞳孔收缩,一字一句道:“原来一切都是小阁老所为啊,我就说吴节这段时间为什么如此不顺利。”
他突然明白过来,礼部的人为什么在科举报名一事上对自己如此刁难,原来是得了严世藩的命令。
不但如此,这人还当着众人对我吴节如此羞辱,这个仇今日算是结下了。
吴节知道现在和严世藩争吵毫无必要,公道自在人心。小严今日丢人已经丢尽,他也没必要陪他一起发疯。
冷冷道:“人若辱之,必先自辱。小阁老,咱们日后见分晓,告辞。”就要朝大门外走去。
“嘿嘿,被我说中了吧,没脸留在这里了吧?”严世藩得意地大笑。
吴节霍然停了下来,看来,这个小严是给他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了,今日定然要给他点厉害瞧瞧。
桂圆还在小声地哭着,这个时候,李妃的彩棚的门帘子挑开了,露出她那张端庄的面庞。
一皱眉:“桂圆你哭什么,像什么样子?小阁老要骂你几句,让他骂就是了,丢人的是他,却不是你。”
严世藩可不认识李妃,见说话这个妇人穿得朴素,又大这个肚子,以为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本就急火攻心,却没想到能够坐在这彩棚中的,都是有身份又名望之人。
“你又是何人,可是刚才这个贱婢的主人,丢人,我严世藩什么时候丢人了?一个身坏六甲的妇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抛头露面,真正丢人的可是你!”
李妃被小严这么一骂,顿时一愣。却不生气,反无奈地朝吴节一福:“士贞先生,同这样的人多说一句也是多余。算了,孤家还是回王府吧,你随我的车驾一起走。”
“是。”吴节见严世藩同李妃扛上了,心中好笑:小严啊小严。你这是做死呢还是做死呢还是做死呢?居然得罪了未来的大明朝当家人,不过,你们严党的日子也没几年了,还论不到李妃来收拾你们父子。
恩,接下来若有机会。吴节倒不妨快意恩仇,给严党一点厉害。这严家父子啊,把该得罪的人都得罪遍了。墙倒众人推,已立于危墙之下,可笑却不自知。
心中这么一想,就松快下来。
“桂圆,咱们走吧。”李妃道。
桂圆抹掉眼泪:“是,娘娘。”
“娘娘”二字让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能够出现在李府,又是孕妇。被人称之为娘娘,不是裕王府的李妃,还能是谁?
严世藩刚才大骂里妃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