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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厮怕是疯了。”张学颜骇然道:“这是除了条编法等诸法外,几乎将元辅的施政措施全盘否定了。”
其实士林和官场之间,对张居正减少徭役负担,减免一些不合理的苛捐杂税,禁止士绅和勋贵兼并土地,清理官庄等行为也是不赞同的,在他们看来,朝廷的收入应该有常,够用则可,只要不兴兵,不多事,赋税何来不足之语?俭省些也就过去了,嘉靖几十年间,赋税常年不足,严阁老和徐阁老先后主事,国家也没有弄到撑不下去,而张居正秉国,不说继续前人旧制,还想方设法从士绅和勋贵头上搞钱,逼的地方官鸡飞狗跳,实在是一无可取之处。细民百姓,原本就该完粮纳税,这才是千年不变的道理!
“大司马表态不要太快。”申时行冷然道:“这里有一封信,你看看。”
“哦?”
张学颜将那封“八行”接了过去,先扫落款,一看就是一惊,道:“是徐华亭。”
徐华亭就是前内阁首辅徐阶,明朝的官场权术高手最少能排前三名的一位超级牛人,可惜晚节不保,在张居正主持的清理丈田的大政下被搞了个灰头土脸,如果不是张居正念及师生提拔栽培的旧情,徐阶恐怕免不了要牢狱之灾,一生功业尽付水流。
徐家在江南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有二十万亩地,这是招祸的最大由头,也是徐家自忖徐阶是二十年次辅和首辅的身份才敢这么做,固然里头有不少是别家的寄田,这数字也足够惊人了。
但在张居正主持和海瑞的操作下,徐家灰头土脸,田土退出大半,徐阶两个儿子充军,可想而知,徐阶对张居正会是什么看法。
果然,在张学颜看到的信中,徐阶对这个所谓的匡时五策大加赞赏,虽然没有对张居正大攻特攻,但言语间的不屑也是显而易见的。
申时行是苏州人,徐阶是松江府人,两府士风相同,几乎就是完全的同乡,加上徐阶的身份,资历,可想而知会对申时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学生不以为然。”张学颜在政治上和张居正相近,当下抖着徐阶的书信,十分反感的道:“边疆多事,若非府库充盈,拿什么去养九十万边军,这些虎狼之士若无军饷羁縻控制,岂不就是盛唐时藩镇之祸的潜因?”
申时行瞟了张学颜一眼,沉声道:“所以居上者,当思以仁为甲,德为橹,而不是只知催取赋税,蓄养甲士,远人不服,当以德服之,以仁抚育之,如俺答者,顺义降服,中外安静无事,岂不比连年征战要强得多。当然,兵甲亦是国之大事,不过,凡事的出发点不同,则结果必然不同,年长兄,愚弟说的对否?”
此时申时行说这样的话,无疑就是一篇政治宣言,也就是说他未来的施政路线,将会与张居正截然不同!
张学颜满头大汗,几乎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若论公,他历任封疆,非申时行这种读书应考后就一直在京的京官可比,空言仁德可以御边,简直是笑话,是奇谈怪论。
论私,则现在他已经算是投了申时行,若坚持前论,两人将会产生无可弥补的裂痕。
政治人物,私谊只能算第二,政治态度才是第一位的。
“非瑶泉公提点,学生几乎自误。”
张学颜是有机断的人物,当下立刻拱手道:“受教了。”
申时行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不过转瞬即去,他道:“我们私下谈谈也罢了,现在这个匡时五要是必然要驳回的,赵世卿这个人怎么安排,元辅自有主张。”
“元辅可有什么态度?”张学颜忍不住问道。
“当然要驳,不过赵世卿只是论事,不是弹劾,元辅不必避位在家,下一步怎么做,还得再看看。”
这一次赵世卿的办法十分巧妙,上书言事,只是在就事论事的范畴,没有弹劾张居正私人,这样的话,朝廷的反制会十分狼狈,公然打压,等于堵塞言路,总不能人家论政的权力也没有罢?只能用巧妙的手段来做一些事情,使很多有心学赵世卿的人看到代价和风险,这才能杜绝更多人有样学样。怎么操作,就得看张居正的手法了。
如果是在冯保在位与张居正合作密切时,这件事很轻松就办了,现在就有些为难,想到此处,张学颜猛然一惊……这一次赵世卿抓的时机简直太好了,很难想象这是一桩个人的随机行为,这其中蕴藏的东西太多,别看他是兵部尚书大司马的身份,以他在朝中的根基要参与进去,资格简直是差太远了!
再看申时行时,一脸的云淡风轻,但也是一脸的置身事外的模样。看来申时行已经是到张居正处说明与此事无关,可以置身事外了。
“学生此来,是要说张惟功的事情。”
张学颜也醒悟过来,忙着说明来意。
“这件事办得很好。”申时行不知怎的,对掌握精锐兵马,胆大妄行的张惟功在内心深处极具恶感,虽然当年他在文华殿讲书时与张惟功常见,彼此并没有利益冲突,但此时的他一想起那日午门外的情形时,就感觉不寒而栗。
这是文官天生的对武臣的不信任感,所以他要将张惟功安插在边镇,并且限住他的手脚,牢牢钉死他!
这样,才能真正叫申时行放下心来。
“就这么办去吧。”申时行淡淡吩咐着,一边掸着自己红袍上的一些浮尘,对他来说,张惟功也就是一些浮尘,现在可以掸去了。
第324章 退进
面对汹涌而来的潜流,张居正的反应便是以退为进。
赵世卿的奏议上来不久,张居正就自请致仕,向万历皇帝请骸骨了。
“臣,元气愈觉虚弱,起居皆仰赖人扶……肌体消瘦,仅存皮骨,傍人见之,皆以为臣悲怜,至今若不请休退,必然不得生还……今日精力已竭,强留于此,不过行尸走肉耳……伏望皇上怜臣十年拮据之苦,早赐骸骨,生还乡里,若不即死,将来效用尚有日也……”
万历坐在暖阁坑上的另外一侧,低着头,叫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旁边是朗读张居正奏疏的魏朝,字字清晰,口齿便给。
张居正这一次请骸骨,立刻在第一时间惊动朝野。
因为言词十分夸张,几乎到了皇家不给他致仕的话,就要立刻死在任上的感觉。整个奏疏,可称字字血泪,将他的疲惫不堪病入膏肓之态,描写的淋漓尽致!
政治人物,将自己的身体写成这般的模样,可见请去之心甚坚,不是一种惺惺作态的政治态度,而是真的心灰意冷,预备回乡了。
“此事重大,儿臣不敢自专,还请娘娘示下。”
等魏朝读完,万历才抬起头来,一脸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变化。
李太后十分烦恼,近来天气渐转和暖,可以没事就到御花园或是万岁山转悠一圈,春风拂面,心情自是愉悦。
内廷到西苑,颇多佛堂,可以叫她排遣心中烦忧,转移精力,将心中的一些不可与人道之的烦恼,悄然抹去。
国事上,解决了几件大事之后,这一阵子风平浪静,太后不愿多事,欲将外事一律付与张居正来解决,张居正年纪还不大,太后预备叫他再当十年的家。
比起当年的严阁老来说,张居正已经算是年富力强了。
至于能力,自是甩严阁老一百条街。
此时若换人,李太后简直想不到首辅换人之后是什么样的局面。当年她可是从嘉靖年间过来的,朝廷穷的没钱发百官俸禄,连裕王府都很窘迫,嘉靖本人有几次也是想修宫殿而苦于没钱。这种日子,李老太太是绝对不想再过了。
“皇帝不要七想八想的!”李后尖声道:“别人吹吹牛皮,你就听听也罢了,这外朝没有张先生,我母子哪有这般轻闲日子过,怕是烦也要烦死。皇帝不要天天来请安问好,真要孝顺,叫我这个当娘的省些心也罢了。”
“儿臣省得。”万历点点头,答应道:“儿臣一定留下张先生来。”
“嗯,”李后道:“还有事么?”
自上次废立风波之后,母子之间的情份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严重的裂痕。从万历这边来说,更加的恭谨和孝顺了,而在李太后这边,却是总怀疑儿子的孝顺是做出来给外人看的,因而对万历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倒还真有一事。”
万历不在乎母后的态度,很轻松地笑道:“儿臣想给王弟确定岁支俸禄,旗校亲军。”
“哦?”李后闻言一怔,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
“王弟一时还不得出去,但现在已经分府,明年预备成婚,不订俸禄,有司不给钱粮,过日子总不轻省,总赖母后这里度支,母后开销也大。”
对万历母子来说,钱财总是一个比较容易谈的来的话题。
李后果然很感兴趣,皱眉道:“皇儿你这样还算是有心啊,没有叫娘白生你一场。你外公常来寻我打饥荒,不与他便闹,实在不成体统,佛事的用度也不小,宫中开销亦大,你那王弟的开销也在我身上,确实是叫娘支持不住。”
“对啊,就是这个理。”万历很内行的道:“咱们用些钱,外廷就叫苦连天,给王弟俸禄旗军,那是祖制,他们总没有话可说了吧?”
“嗯,既然这样,你预备给他多少?”
“他还太小,又在京,给多了怕是言官要说话。”万历想了想,道:“在外定年俸禄米一万石,在京支取三千石,另给钞一万贯,给旗尉六百人,军一千人,以为侍卫……就这样,母后觉得如何?”
“这样好,好歹他能自立些儿。”
李后一脸的满意,米三千石值钱一千五百两,这银子一点也不多,但胜在不是从自己手里掏,平白得来的,当然满意。另外给潞王添的六百旗尉和一千亲军,这当然也是朝廷开销,不是内廷拿钱出来,潞王经过上次的事后灰头土脸,李后也很生这个儿子的气,但隔了这么一阵子,到底是一向宠爱的小儿子,也就将事情抛开了,现在万历给潞王加旗尉亲军,等于恢复了弟弟的体面,潞王的心情应该可以好些了。
“母后既然同意,那就这么办了。”
“嗯,我可要预先说明,将来你弟弟总不能只靠着一年一万石的禄米过日子。”
“这个母后放心。”万历陪笑道:“王庄,王店,盐引,样样少不得他的。”
“这样便好!你们可是一母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