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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掀开轿帘,见一大群人悄无声息的快步出来,各府的下人都提高灯笼照自家的轿子,还有人提着灯笼上前迎的,个个都把灯笼挑高好看清诸位大人的脸。见着自家主子了,赶紧唤人上前,拿斗篷裹人的,掺扶喝醉的,年老腿脚不灵便的就多来两个架上车。
不一会儿宫门前就空了大半。
此时出来的才是诸贝勒。他们一般都是留到最后才辞席,以表依依不舍之情。
四爷比昨天喝的还要多点,李薇都看见他走蛇形步了。苏培盛跟张保早一左一右护着他,却不敢上手搀人。四爷自觉不是七老八十,才不肯让人搀扶这么丢脸。
等他上了马,苏培盛更是叫众侍卫前后左右都围上,马边还叫了两个腿脚快的跟着跑,怕他跌下马。在前面驾马的侍卫见同袍给他比手势才轻轻一夹马腹,纵马向前。
四爷虽然醉得有些晕了,可还算明白,他也跟着狠夹了下马腹,马是受过训的,乖顺的往前小跑。四爷嫌它慢了,又是一狠夹,可前面还有两匹马把前路挡的严实,马挤不上去,只能委屈的甩了下尾巴继续慢慢来。
李薇从一旁看着都觉得提着心。一路有惊无险进了府,苏培盛直接叫人抬来软轿,架着四爷回了书房。
其余人等各回各屋,一夜无话。
第二天,四爷醒来头疼欲裂,狠狠灌了几碗解酒茶才算刹住这股恶心劲。
苏培盛不敢送上热饭热菜,只敢端上来一盘山楂糕给四爷当早膳。四爷勉强吃了几个,心口仍是一阵阵往上翻。他让苏培盛给他装一小袋干山楂片,一会儿进宫后再恶心了可以吃一片压压。
此时,张德胜苦着脸在门口冲苏培盛招手,不等他师傅给他示意,一眼瞟见的四爷重重放下茶碗,道:“贼眉鼠眼的干什么?滚进来!”
苏培盛立刻垂目装死,四爷昨晚醉酒又在回来的路上吹了一路的寒风,早起就算没着凉也必定头痛恶心,张德胜又肯定是带来了个坏消息。算他倒霉吧。
张德胜的脸瞬间死白,不敢耽搁轻手轻脚迅速进来,跪下就道:“回主子爷,福晋让人来说,大格格着凉起烧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漏又遇打头风。
苏培盛不必看也知道四爷此时脸黑了。但却在心底小赞了声张德胜干得好,他虽然报得是个坏消息,却也急得让四爷没空跟他计较。
四爷只觉得心头一阵火起,顾不上多说就赶去正院,苏培盛跟在后面跺了张德胜一脚:“滚出去跪着!”
张德胜差点抱着苏培盛的腿喊爷爷!欢乐的跑出去跪着了。
跪个半天就可以躺着了,正好躲几天,等四爷忘了这回事他再回来。
一路到了正院,不但福晋在,李薇也来了。福晋那边大格格早起就发现人有些烧,侍候的丫头不敢怠慢就去报了福晋。因为昨天在永和宫里侍候的还有她一个,此时必须出来跟福晋一起做证。
无妄之灾。
李薇深吸一口气,抱着会被四爷埋怨责怪的准备勇敢的来了。
说起来也怪不得她们疏忽。大格格本来体质就偏弱,过年前又发生了宋氏和小鞋的事,她心里事多又无人劝慰,下头还有三格格要照顾。
这几天过年都是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晚上九、十点才能睡。天天如此,大格格的小身板跟纸糊似的,当然撑不住。
可这话不能跟四爷说。她们不能说大格格本来就弱,进宫本来就累,所以她病了很正常。
李薇来时,福晋就在大格格的寝房外守着,见她来,福晋道:“妹妹坐吧。”然后福晋就定了基调,“这事,也是我照看不周。”
李薇跟进:“姐姐何必自责?我昨天也在呢,也没看到大格格累了。说来昨天爷还嘱咐过我,是我太粗心了。”
福晋忍不住笑了下,李氏也是个妙人。大格格是‘累’病的,没人疏忽她。
两人相视一笑,找到点同袍作战的意思了。福晋道:“也是下头人照顾不周,夜里大格格起烧时没发现,到早上叫起才探到大格格身上不适。”
李薇附和:“正是,这年过得都有些懒了,等忙过这阵再替他们紧紧皮子。”
福晋又是一笑,真好,这下连下人都不必罚了。过完年想起这茬再说吧。
交流完应对策略,两人就没话说了。对座无言十分难熬,李薇低眉顺目的,心里却在打鼓。她是真怕四爷认为她没照顾好大格格,万一为这个再让四爷讨厌她,认为她待大格格不尽心,是个看人下菜碟的,那可怎么办?
等四爷一到,没看大格格先来问她们缘由时,福晋上前福身,李薇悄悄在一旁跪下。
四爷满肚子邪火被她这一跪消了大半,定睛看她神色,见一脸的惶恐不安。
福晋说完请罪,李薇跟着磕头请罪。
四爷叹气,道:“这事也怪不得福晋,李氏也起来吧。”消去火气,他的理智就回来了,见外面天色也差不多了,实在不能为这个耽搁了进宫的事,就道:“李氏先回去准备,把三格格和弘晖都带过去。”
等屋里就剩下他与福晋,他进里屋看望了烧得满脸通红的大格格。
大格格还要挣扎着起来,他摆摆手让她躺好,用手背试了下她的额头,皱眉道:“好生养着,你本来就弱,别的不许多思多想。你好了,阿玛和你额娘才高兴。”想想怕是为了直郡王大格格的事,让她伤感自身了,安慰道:“万事有阿玛呢。”
看完大格格出来,四爷先说了那些侍候大格格的人,恨道:“这些眼里没主子的不必留!全拖出去冻上一冻!”
福晋点头道:“那些粗心的实在该罚。只是大格格这里也不能少人侍候,余下的不如先留下,等过完年再处置。”
四爷点头。
于是昨天守夜的两个丫头一个嬷嬷就被拖到后面跪着,个个脱去棉衣只着单衣,再兜头淋一桶井水。
不到一刻都冻得面乌唇紫。
张保叫人守着,冷道:“冻上一个时辰再抬回去,死不了就熬吧。”
刚出了大格格的奶嬷嬷的事,又把大格格给照顾病了,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一群没眼色的蠢货。
这边,四爷突然想起这也是个机会!他也不多说,叫福晋多叫些妥当人看着大格格,转身就去了东小院。
东小院里,李薇正盯着几个孩子赶紧吃饭。早上出了那样的事,从弘晖到三阿哥的衣服是全都换好了,就是个个都无心用膳。
弘晖是担心福晋,三格格担心姐姐也落得满脸泪。东小院的几个之前是替被叫走的李薇害怕,见她平安回来都放心了。
李薇顾不上自己吃,抱着三格格哄道:“好孩子,别担心,你姐姐没事的。我跟你保证,等你晚上回来,你姐姐一准好好的!”
三格格年纪小只有五岁,再早熟懂事也有限,她眼里汪着两泡泪看李薇,稚嫩的声音抖着问她:“真的?”
李薇的心都被她哭化了,小心翼翼拿手帕把她脸蛋上的泪拭干,道:“有你阿玛呢,你姐姐一准没事!”
四爷在这群孩子眼里跟无所不能也差不了多少了,闻言三格格总算收了泪。李薇再叫人给她洗脸擦面脂,收拾好了再哄她吃饭。
正吃着,四爷到了。
他一来,一屋子人都站起来了。四爷看过几个小的,见都收拾好了,点头道:“准备好了就走吧。”
另一边,苏培盛早得了他的话,把玉瓶叫出去说了两句,玉瓶就拉着二格格道:“格格,您的头花歪了,奴婢给您看看。”
拖住二格格的脚步,四爷趁机给李薇交待道:“大格格和二格格都告病,就说都着凉发烧了。你只带着三格格和三个阿哥去就行了。”
他想的是三格格还小,大格格和二格格年纪相差无几,正好趁这次机会把这两个孩子都体弱的事报上去。坚持个几年,皇上心里留下印象,以后就不会把她们往蒙古指了。
李薇跟他早有默契,一听就明白。顿时双眼放亮,四爷见此忍不住笑了,小声道:“你进宫后也要记得提一句,只别太过头就行。”
她点点头,实在觉得眼前的他无比高大、善良、体贴、美好!简直比她能想像的还好!
碍于时间地点都不对,李薇也只能用目光表示‘我被你感动死了!’,四爷被她看得脸都有些泛红,清了清喉咙,说:“快走吧。”
到了宫门前,福晋也从四爷那里得知二格格‘也’病了的消息,心知这是直郡王大格格的事吓着他们爷了。想起弘晖,她心里不无安慰的想,为着女儿都能如此尽心,待弘晖自然更是不一样的。
到了永和宫,不等李薇找到机会提上一句半句的,福晋就直接向德妃请罪了,不但说了两个格格都告病的事,还说了二格格早产。
德妃倒是第一次听说,四爷府里也就阿哥能多得她几分在意,皇孙女也只是逢年过节记得赏几匹缎子的事。
她道:“这可真是……”说着看了眼坐在福晋后面的李薇。
女儿早产,自然是当娘的不好。
把大格格生得体弱多病的宋氏也不好。
德妃心里记了两笔。
福晋把大格格刚落地的那一年说得惊险无比,二格格早产八个月,指甲都没长齐。
现成还有个三格格一脸体弱多病的样子,见着她,德妃也不能不相信与她一母同胞的大格格身体不好。
德妃嘱咐福晋道:“这个宋氏如此没有福气,就别让她再侍候老四了。”
李薇在旁边听了,庆幸这会儿孩子们都不在这里,不然三格格已经到能听懂大人话的年纪了,听了这个肯定又要多想。
大格格年纪大了点,虽然体弱多病,李薇也只是替她叹一两声。三格格年纪小,她看她就可怜多了。她比宋氏后进门,待宋氏总有点‘我抢了四爷’的错觉。人大概都有这种先来后到的天然道德感。比如在她后面进门的武氏等人,她就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接着又是在永和宫熬一天。
宫里的年节虽然一庆十几天,但每天都是大同小异的。总结下来就是吃饭,听戏,看烟花。听说四爷的前面是吃饭,听宫戏,看歌舞,听颂圣,看烟花。
就跟现代从过年前到十五元宵天天每个台都有晚会,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