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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难求-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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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予谁,又与他何干?
但有些事却偏偏非人所能预料。
七岁,他进了蒙学。
太傅讲学,底下做了一排排的皇子公主,身边皆伴着名臣子弟做伴读。
他孤零零的独自走进学堂,又孤零零的等着云姨带他回霜华殿,耳畔是其余皇子公主的嬉闹声,他曾试图加入他们,但最终未去尝试,母亲说过——人生在世,别人如何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挺直脊梁做人,于心无愧便好。
然而,不知何时,以他所谓的大皇兄为首的子弟开始以捉弄他为乐。
他们最常问的问题是:“你是哪家的野种?”
他的身体里流着一半前朝的血,这是个禁忌,不能说亦不能解释。
唯一不会奚落嘲弄他的是苏相家的公子,苏相是朝中中流砥柱,没人会去得罪,看似吊儿郎当的苏公子曾向他提议要做他的伴读,最终被他拒绝……朝中乱如浑水,他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是被羞辱而已,又能如何?
但差异又何止羞辱,父皇去太学查看,单独考察大皇子姬止,夸完亦是如云奖赏,二皇子姬跃不甘,向父皇抱怨,父皇笑着给他也补了一份赏赐,姬恪站在末尾,父皇却似从未见过他,视而不见般掠过。
隔些时日,父皇再去看母妃的时候,对他又是一副慈父模样。
他终是明白……父皇的宠爱只在这霜华殿,出了这个殿宇,他只是父亲众多无望皇位的皇子之一。
他愤愤的将自己的发现告诉母妃,委屈涌上心间,母妃却只是温柔揽着他,低声道:
“恪儿,你父皇是爱你的。”
“恪儿,不要管其他人怎么说
“恪儿,你的身上留着最高贵的血,你该骄傲的活着。”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母亲的话,他信,只是不甘。
他认真学习四书五经,经策典论,读遍百家诗,一遍记不住便再记第二遍、第三遍直到记住为止,遇到不会的便反复思索推敲,实在不会便再去问太傅。
他被传作神童,七岁作诗,八岁熟读四书五经,九岁便敢与教习的大儒争辩。
所有的授课师傅都夸他聪慧过人,可堪大用。
那时的他,尚不会敛却锋芒,亦不会韬光养晦,他只是在等着他的父皇如同夸耀大皇兄般夸耀他。
然而,在那之前,先找上他的却是他名义上母后,许皇后。
美丽雍容的许皇后请他吃点心,一整盘的酥饼,做的精致诱人。
即便再迟钝,他也知道,这点心不能吃。
他打翻食碟,不肯吃,许皇后脸色一沉,极怒让他跪在阶前,自日中到日落,何时反省自己冲撞了皇后的罪过何时起。
他倔强的咬着唇,一言不发跪着。
腹中饥饿,疲累交加。
夜色下,他恍惚看见一个女子抱住他,跪在他的身侧。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母亲走出霜华殿,却是为了他。
跪了一夜,母亲病了,他也病了,父皇来看他们,却没再像平日面目慈善,只叫了太医,甚至没有多看他们几眼,就匆匆走了。
他怨愤了。
母亲的话却还是在耳边:“恪儿,你父皇是爱你的,不要恨你父皇。”
他渐渐懂了,即便再努力,也不会得到父皇的夸奖,不在于学识,而在于身份……无论母亲再美,无论他再优秀,身体里的血液无法抽干,他的母亲是前朝公主,而他永远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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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响彻云霄的炸雷声随着一道耀眼的闪电迂回的扫过明都的每个角落,打破了沉静的夜空,狂暴的雨紧密密的撒落。
雨大了,狂风卷计,呼啸苍穹,到处滴水如柱、雨帘纷飞。
其徐上前,双手递上一件斗篷:“公子,雨大。”
裹紧斗篷,寒风依然蹿过篷底,寒意袭来,姬恪却只是站着,不避不躲。
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一辈子也无法忘却。
什么是诬陷,什么是百口莫辩。
他第一次在霜华殿中见到那么多的人,铠甲上银光粼粼,如同刀剑的锋锐,他们在将霜华殿从里至外翻过,搜出几封书信与一个人偶,父皇的人偶。
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释。
前朝公主被迫嫁给当今圣上,不知感激圣恩,一心寻机报仇复国,被人赃俱获。
那一桩后宫中的秘辛在几乎不给任何辩驳的机会下敲定。
等待着他和他母亲的只有毒酒一杯,他的父皇一直都知道……
父皇的皇位来的很悬,他不是嫡子,更有个比他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父皇所仗的无非是下手快,朝内朝外不服的人甚重,那时的他需要靠许家的实力来维持这个平衡。
所以无论许皇后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管,即便是杀了他的妃嫔与幼子。
他永远记得那个高傲的女人仰着下颌,眼中带着尖锐的快意,看着她母妃一口口喝完杯中的毒酒。
窗外的雨水几乎将整个霜华殿笼罩在其中。
端起杯子,他也喝了两口,许皇后见状,满意的微微侧身,朝后望了一眼,电光火石他的母亲抢过他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再递到他的手中。
而那个懦弱的帝王,只敢在许皇后走后,来看垂死的他们母子。
母亲已经毒发,面颊上红润的血色迅速褪去,扯着男子的袖子,艰难的张嘴:“求求你,恪儿……太医……他是你的儿子……送他去齐州回、回……”
他跪在母亲的榻前,腹中绞痛,却死死咬着牙,眼睁睁的看着生命的力量一点点地从母亲虚弱的身体里抽失。
即使在生命里的最后一刻,母亲也依旧是那么温柔。
他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来,他知道母亲一定不会忍心看着他伤心流泪,他也知道如果要想为母亲报仇,此后再不能懦弱、胆怯。
也是从那一刻,他就再放不下了。
他恨许皇后,也恨他的父皇。
可是,他只是个普通的不受宠的皇子,要报仇谈何容易……
唯一的办法,就是坐上那个生杀予夺的位置,只有那样,他才能报复回当初所有伤害过他母亲的人。
像是脱了缰的马,唯一的归途,只有一直走下去,不论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
所以他从启程去齐州便开始谋划,整整八年,他终于回到了埋葬了他一切的明都。
他以为自己的心在齐州的八年已经磨砺的足够坚韧。
无论什么都不能再影响到他,可惜……世上最难把握的便是人心……世事难料,姬恪闭上双眸。
雨越下越大,雷越打越响,天空中一片阴霾。
未曾想过,他注定凄冷的一生中,会遇上一个苏婉之。
四九章
狭小的空间被石板墙堵实,只余高处一块通风处,微有些潮湿的地面铺着草垛,铁质围栏隔绝空间,唯有昏暗的灯光落在草垛上,些许阴冷幽暗。
苏星敲敲栏杆:“狱头,能不能给点水?”
光头的狱卒横了她一眼,啐道:“你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啊,这里是大狱!”
怏怏退回去,就看见苏婉之抱着膝盖一言不发的盯着地面,眼神凶恶的骇人,只站在一边就能感受到苏婉之身上传出的阴森的气息。
苏星抿了抿唇,又看向在一旁静坐的莫忘,神情漠然,似乎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叹了口气,苏星也跟着坐了下来,谁知道这里的治下这么清明,姬恪替身的尸体被人找到,有人作证,他跟她们是一道的,也因此,三人就这么被押解进了牢房。
推了推苏婉之:“小姐……”
苏婉之木然的转头,声音咬牙切齿:“有事吗?”
苏星被苏婉之的模样吓到,瑟瑟朝后缩:“小姐,我也是才知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怕你……”
“怕我什么……”
回想起她刚说出口的时候,苏婉之那种震惊而不可置信的表情,苏星不禁咽了口口水。
要不是小姐知道消息后整个人都像是爆掉了般的模样,在上来缉捕她们的捕头面前硬生生用掌风削倒一片树,那帮捕头也不会当机立断把她们逮捕回去——就算不是犯人,这女子也是个危险人物。
想着,苏星又叹了口气。
苏婉之捏了捏拳,突然用双手握住苏星的肩头,反复摇动怒极道:“你叹什么气啊!要叹气也是你小姐我叹!有没有搞错啊,我给那个混蛋骗了一次也就算了,居然给他来回骗了两次!每次都是他,每次都是!你知道我有多痛心么!我现在恨不得立刻杀了那个混蛋!千刀万剐我难泄心头恨!混蛋!混蛋!混蛋!”
被苏婉之摇的头晕眼花,待苏婉之放开手,苏星勉强才找回了方向感。
“小姐……”
发泄过,苏婉之重又抱住膝盖,阖起双眸,嘴上仍喃喃着:“混蛋混蛋……”
苏星看得心疼,握住苏婉之的手:“小姐,对不起……”
止住声音,苏婉之深吸了两口气,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地面。
她早该发现,谢宇身上那股淡淡的茶香,挥之不去的香气弥漫,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书生,怎么会有那么静而弥久的茶香……普通人家是喝不起好茶的,多半是喝香味已散的陈茶。
更何况,在谢宇身边的那种时而宁静时而的心情,她该有预兆才对。
只是,不肯承认……
摔倒一次没什么,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除了沮丧,苏婉之更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谢宇怎么会是姬恪,怎么能是姬恪……她不愿回想,亦想不清晰。
狱卒送来了饭菜,顺便告诉苏婉之明日提审。
饭菜都已凉透,还散发着一种淡淡馊味,只有一边的冷馒头还堪以下咽。
吃了两口,就掰给了苏星,莫忘倒是全部吃了干净。
入夜,微凉的天气让苏婉之有些受不了,抱着手臂半梦半醒,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连忙推了推靠在她身边的苏星,另一侧莫忘已经醒来,目光灼灼的盯着狱外。
大堆蒙面人握着大刀冲进狱中,迎面便砍翻了守卫的狱卒,直冲进里间,末尾一个身着文衫的蒙面人忽得道:“我是黑风寨的二当家,今日来解救我寨被无辜牵扯入狱的兄弟,各位有志之士若有人愿意跟我入寨,那以后便都是兄弟。”
接着,蒙面人指示了一个握刀的下属,摸到狱卒的钥匙,接连打开牢房。
苏婉之拉着苏星也跟着出来,牢中自也有一些人留着,但多数选择了出来。
跟着人潮走了一段,苏婉之发觉,大半的犯人都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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