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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钟鸣沉闷悠长的回响遮住了轮回轨道的声音,也或许是压抑麻木的哭喊掩盖了重生的唱响——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宫殿内,新的灵魂正缓缓到来……
3素皑
梁写燃此刻跪在一堆披麻戴孝,哭哭啼啼的古人中间,神情木然,眼神呆滞,直直地盯着前面的神牌,上面供奉的,是她如今这个身体的母亲——皇后佟佳氏。
两天前她被一阵阵不间断的哭喊声吵醒,半梦半醒之间火气腾地就上来了!她记得自己应该没死吧,哪个神经病在她病床前哭个不停!转念一想好像不对,来看她的都是大老爷们儿。就算是家里人也没两个女人,大伯母精明干练,二伯母贤惠端庄,实在是没这号嚎啕大哭的主儿啊!难道是嫣蔚蓝那厮?额…应该不是,蔚蓝不喜欢哭的。所以——
到底怎么了?
大脑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先做出了反应。
一声痛呼出口,小宫女佳音眼泪汪汪一脸委屈地看着抓着她手的四公主。所以梁写燃睁开眼睛后就看到一幅清宫少女梨花带雨图。之后她就彻底清醒了,再之后,再之后的林林总总简直不堪回首……
两天,梁写燃一句话都没说过,不是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如果事实是她所能想到的或是平生见过的那还没有这么恐怖,而这种,太让人绝望了。
大哥曾经说过她,“小燃是实心眼儿里面的翘楚,表面上你看不出她有多在乎的事儿,实际上她都要在心里翻来覆去颠来倒去想了又想想很久。用她那精密的大脑和严密的计算推理一定得想出一条通路来,否则她准在那儿跟自己死磕,偏偏心头都磕出了血面儿上还不显。”
她一直觉得大哥的话很对,她是工科生,她需要这样的思维模式和思考态度,无论是对待什么。如果客观条件实在非人力所能改变,也就是说她梁写燃必须要接受事实的话,她仍然会找出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无奈她那现在才发育到五岁的大脑和那萎靡不振的精神只够她浑浑噩噩被人颠来倒弄,支撑不起大脑CPU的高速运转。
所以这两天,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一边拒绝接受现在,一边又在心里告诫自己,梁写燃你要活下去。好在她内心如此天人交战而自身生理功能依然是存在的,所以她被迫知道了如今是清朝康熙十八年;她是康熙的皇四女;生母是大行皇后佟佳氏等等消息。
现在她跪在大行皇后神牌面前,作为皇后唯一的女儿,她的反应实在让大家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四公主是魔怔了,还是原本就是个傻子啊?五岁的小姑娘额娘去世了也没见她哭闹,哦不,要仅仅是不哭闹也还好,但这大殿上的嫔妃命妇,阿哥王爷,宗室觉罗,大家硬是没从这跪着的皇后亲女脸上读出什么表情来。
这四公主从小就体弱多病身娇肉贵的,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很多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长的嘛,倒还真是不错,在这些个公主里头算是拔尖儿的,又是皇后嫡女,且是独女,身份也高。可这性子……
正当众人暗自揣度心下计较得不亦乐乎之时,就听得某身娇肉贵“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是的,梁写燃哭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精英中的精英,共和国的天之骄女在这遥远的三百多年前,顶着个五岁小女孩的身体,一身的丧服,跪在一堆啼哭不止面目模糊的陌生男人女人中间,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守灵……
所以,梁中校终于还是哭了。
那天梁写燃哭的很伤心,最后是被宫女嬷嬷给抱回寝宫的,可以说煞住了周围一干人等——得,原来人家小公主那不是傻子,人只是没有酝酿好情绪,该哭的时候人也是能哭出皇家风范的。
回到寝宫以后梁写燃并没有马上休息,刚才一哭仿佛释放了那些混沌的难过,不甘,愤怒以及叫嚣,她现在终于有时间来想正事儿了。脑子里把这几天整个过了一遍,她发出了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问题——原遇呢?
她在执行外事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后来伤好一点以后就被送回国治疗,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还是去了军区总院,结果一不小心没瞒住原遇,这小子死活要来看看她是否尚在人间。梁写燃心里无不邪恶地想,你要来就来,只是来了看到以后有你受的,偏偏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说,藏着掖着也是国家规定,可以理直气壮。到时候看着难受,心里难受,嘴上更憋得难受,嘿嘿!
所以当原遇火急火燎地赶到某军区直属医院之时,就看到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久的梁写燃正对着自己咧着嘴笑得丑死了。
原遇心里那叫一个呕血啊!问梁写燃什么都问不出来那简直是一定的。没关系,他原遇别的本事没有,刚好是妙手仁心好青年一枚。硬行帮梁写燃粗略检查了一下伤势,好家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伤得重。右腿小腿骨折;右手小指骨折;左肩穿透性枪伤;头部轻微脑震荡;左腿弹痕擦伤,全身还有大大小小伤口无数。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严重的是树枝穿透肺部,引起了肺部感染,昏迷休克就是这个原因。
原遇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在梁写燃嬉皮笑脸的要求下推着她下楼逛逛。逛着逛着还是没忍住,摆事实讲道理说你不能这样、那样不好,如同拯救一个失足女青年。可是梁写燃这个死女人还是不温不火笑嘻嘻地跟他扯皮。
原遇这回是真的火大了,他也知道梁写燃工作性质特殊,大概也明白是个性命没保障的活儿,可梁写燃这不当回事儿的态度,要知道这种程度的伤再受几次可就真的没命了,不,用不了几次,说不定下次就……谁能保证你运气还像这次这么好子弹刚好打偏,树枝扎破肺部感染程度还不重……原遇仔细检查过那道弹痕擦伤,角度非常刁钻,他几乎能够想象当时是在怎么样激战的情况下堪堪避过。枪林弹雨中穿梭,梁写燃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兰博啊!?
梁写燃本事的确颇大,原遇这个圣人的三分火气都被她给被逼出来了。平常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男人火大了的时候她这个纸老虎就招架不住了,觉得苗头不对想先说几句好话哄哄。正伸手去拉原遇的袖子,没想到原遇一个不领情甩开,一点都不顾及她是个重伤员甩的还特重。梁写燃的轮椅本来也没扣好,正好停在一个斜坡上,后面一米多的地方就是池塘,这一甩就连人带椅失去重心直接往后快速下滑,轮椅侧边被池塘边挡住,可是重伤员梁中校还是悲剧地翻进了池塘。
其实原遇在甩开梁写燃的时候就已经警觉不对了,转身想要立刻把人拉住,无奈轮椅下滑太快,可他还是在最后一刻拉住了梁写燃——和她一起栽进了池塘。
所以,在中校姑娘最后的记忆里,她再次昏过去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小遇从天而降惊恐万分的脸……
当她再次醒来就是被哭醒的了,没想到她梁写燃没死在敌人的枪口下,侥幸逃过了摔死礁石的命运,也没尸沉大海…最后居然被个只到她膝盖的小池塘弄成了死难穿越者,这真是——太丢人了。不知道我军成军以来有没有过这么丢人的中校,估计没有…
所以,现在问题就出来了,原遇呢?梁写燃理清了这中间的关节,她会跑来这个王朝这个时代,和小遇脱不了关系。她几乎可以断定他已经“变身”成了那个人。
梁姑娘现在披着可爱五岁宝宝的皮,用她那白白嫩嫩的小手摇晃着钟嬷嬷的手,“嬷嬷嬷嬷,我还不想睡觉,我想听故事,您给我讲讲吧讲讲吧!”
钟嬷嬷跟了佟佳皇后多年,小公主也是她看大的。公主身体弱,一直就病着,也不怎么爱说话。所以今天这是……这是……受宠若惊啊。
钟嬷嬷蹲下了身,抱起了小公主,摸了摸她的头,“公主想听什么故事,嬷嬷嘴笨,会讲的不多啊。”
“嗯,嬷嬷能告诉我,四哥去了哪里吗?”
哦,原来公主是想哥哥了,也对,皇后娘娘就这么两个孩子留下来,是应该多亲近亲近,以后也互相有个照应,钟嬷嬷心里边琢磨着边回答,“四阿哥和一众阿哥已经给皇后娘娘守了两天两夜,今儿个晚上被皇太后强制叫奴才带下去休息了。唉,四阿哥也是难得的孝顺孩子。”
“那四哥哥为何不回寝宫?”
“四阿哥当然是要回阿哥所的,不过公主放心,等过了这阵四阿哥一定会来看您的。”
“哦,是吗,那太好了。那么……其他哥哥呢?”
“其他阿哥?大阿哥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听说骑射方面真真了得,谙达都直夸呢。三阿哥也已经九岁了,听说三阿哥诗书读的不错。还有咱们四阿哥……”钟嬷嬷觉得小公主久病在床,对这些个兄弟姐妹都不甚了解,很多几乎见也没见过,现在公主身体好点儿了想听听这些也是好事。皇后娘娘不在了,公主可就真是没了庇护,虽然顶了个皇后嫡女的头衔,可这没娘的孩子又是在这吃人的皇宫里,以后还不知道怎样呢。公主要是能和哪位阿哥交好,也就多了层保障,所以即使背后议论主子是犯大忌讳的事,钟嬷嬷也认真的与她介绍起来。
虽然梁写燃强打起精神听得昏昏欲睡,不过她真不是一般人,不管是在常规还是非常规条件下,任何信息过耳过眼的那就不会忘。可是这位嬷嬷介绍完七阿哥感叹了一下七阿哥的脚疾以后就没了下文。梁写燃郁闷了,怎么这刚好说到关键地方您老就停了呢!继续说啊!没办法,人不开口了,梁写燃只好自己开口了。
“嬷嬷,那八阿哥呢?”
“哦,八阿哥啊,说来这八阿哥倒是只比公主大十几天,和您同岁呢。只是这八阿哥的生母……唉……”
梁写燃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心里有些泛酸,看来他以前童年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这宫中的一干下人都这样随意置喙他的出身。说了这么多,梁写燃明白了,这个地方大概就只分两种人,有出身的和没出身的。有出身的靠出身,没出身找靠山。那么她算个什么情况?有出身有靠山,不过现在靠山没了,得再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