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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表字的盖俊漫步回到小院书房,触及衣袍,心中感动,竟是一夜无眠。
天将亮不亮之际,他指挥着仆从收拾行囊,出了门赫然望见盖胤夫妇携带包裹立于庭院外。
“我就知道……”盖俊苦笑着摇摇头。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整整一夜,还是决定随你前往京都。”盖胤目光坚毅如铁。
盖俊转向阿白道:“你怎么也和他一起胡闹。”
阿白抿嘴笑道:“我照顾少主数年之久,对少主习性最是了解,旁人哪及得上我。”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没有必要再做纠缠。
盖俊打了原本准备带走的仆婢,带着二人静悄悄的走了。
没有拜神,没有道别。
人间最是离别苦。
与其一家人伤感惆怅,不如不见。
这一天,为熹平六年,六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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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西州少年第二十一章骑射
更新时间:20118182:11:40本章字数:4680
马昭躲于回廊处,看着儿子渐行渐远,再也忍耐不住,伏于夫君怀中泣不成声,声音时断时续的吟着: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
“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
“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这是诗经中的一诗,描写母亲对远行在外的儿子的忧思。
盖勋轻抚妻子肩背,安慰道:“卿莫哭,也许为夫不久便会调入京师,到时不是又能一家团圆了?”
马昭良久哭声渐止,在盖勋的陪伴下进入儿子房间,看看他是否忘带什么没有。
托灯照耀,屋内空空如也,惟有案上有一方帛纸,马昭走近细细一瞧,渐止泪水再次溃崩而出。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通篇草书、笔走游龙、孺慕之情,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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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阳郡沿着渭水河一段的路况还好,不过才出凉州地界三人就傻眼了,南边是秦岭山脉的余脉,北面是陇山山脉,渭河旁的路段在两大山脉的挤压下变得非常险峻、曲折。
如非风景秀丽,盖俊实在无法想象怎么走出去,同时暗暗佩服华夏祖先伏羲、女娲、轩辕和先秦人,他们当年是怎么带领族人征服高山峻岭,重重困难进入关中的。
说道风景,确实很美。
上苍显然很公平,这里崎岖难行,同时也赋予了它一种奇旷的美。
右扶风属司隶管辖,按说该是大汉中心,可是一路行来却很少看到汉人村落,倒是羌、氐为数不少,这些人多半都是凉州叛乱被俘、降者的后代,自然不会对汉人有什么好感,时不时向他们投来阴冷的目光,仿佛看着死人一般。
这天三人又路过一个对他们充满敌视的羌人村子,盖胤停住马车,对骑在马上的盖俊道:“小族叔,我感觉对方眼神有异,多半是看上我们的车马财货了,你和阿白先行,我殿后。”
盖俊也有这种感觉,摇头道:“阿白会驾马车,让她先走,我留下帮你。”言讫,取下背上之弓。
盖胤紧抿厚唇,两人朝夕相处,他太清楚小族叔的个性了,知道劝他不动,也没时间再劝,跳下马车绕到后面解开栓于车尾的黑色骏马,牵引过来,又钻入马车唤出阿白,同时从里面取出一张弓、两壶箭,一把刀,将两壶箭尽皆背到身后,又将钢刀系紧腰间,最后把马鞭交给阿白,尽量放平语气道:“顺着大路走,别回头。”
“夫君……”阿白脸色苍白,双目射出无助的光芒。
盖胤紧紧握住阿白冰凉的小手,憨笑道:“他们不一定会追来,即使追来,打不过也可以跑,我们马快,摆脱对方很容易。快走吧,很快就会赶上你的。”似放心不下,又叮咛道:“记住,别回头。”
目送着马车越行越远,两人安下心来,就这么坐于马上静静地等着。
虎都屠过,还会怕人不成?盖俊神态份外轻松,“你说他们会来多少人?”
“这村子不大,一二百骑还是有的,至于来多少就看他们对我等的重视程度了。”
“可千万别出个三五人应付了之,那还不够我二人塞牙缝的。”盖俊把玩手中黑色短弓,神情温柔,这弓拉力足足二石,二百四十斤,他也是近来才能自如使用,相信若再遇猛虎一箭便能毙之。
“来了。”
不用盖胤提醒,略微颤动的大地早已告知他。
盖俊抬起头,只见数十披左衽的羌人骑士怪叫着疾冲而来,在背后大片烟尘的衬托下气势甚盛,不由干笑道:“足有三四十骑,对方真看得起我俩。”
转眼间双方便只有百步距离,盖俊、盖胤不慌不忙端弓上箭,只听嘣嘣两声弦响,羌人骑队最先两人翻身落马,随后被后面上百马蹄踩成肉泥。
杀人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他第一次杀人。也不知是距离较远还是早已习惯了古人的身份,反正盖俊对于杀人并无任何不适。
两人欺对方弓弱,七十步外又射杀二敌。
双方越来越近,羌人纷纷架起弓,一支支长箭破空袭来。
二人拨转马头,起步加,一气呵成,尽数躲过箭矢,骑术之高不让胡族。
盖俊拔出数箭叼于口中,上身转到马后,引箭至镞。
“嘣……”
长箭带着破空声贯入敌马的胸口,这马吃痛难忍,带着主人翻倒地上,随后被同伴连连踩踏,断无存活之理,另一边盖胤却射空了。回箭难度极高,尤其是在无马镫时代,射不中并不奇怪,以盖俊无双射术也只能放弃射人而改射马,其实战场上射马威胁更大,人只要不被射中要害,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射马则不同,坐骑受创,骑士很容易摔落地面,而生这种情况几乎可以宣判骑士死刑。
双方骑术俱精,坐骑却分档次,盖俊二人所乘便是放到盛产良马的西域也是千里无一,很快拉开一段距离,一旦出射程便放缓马,近了则加摆脱,始终维持着“我能射到你,你却射不到我”,不出二里远羌人伤亡居然达十几人,剩下十余骑勒马不敢再追。
盖俊纵马上了一个小丘,勒马回转,摇摇看着远处羌人惊恐暴怒的样子,开怀大笑,从马鞍侧方取下一个酒袋,咬开塞子狠狠灌下一口,抛给盖胤,后者似受到他的感染,也是仰头饮个痛快。
饮罢美酒,对面羌人既不上前也不离去,他俩二话不说下丘挑衅,引得对方来追,依靠相同方法又射杀数人,这次羌人真真吓破了胆子,连同伴尸体也不顾掉头就跑。
二人相视大笑,回身急行数里追上马车,阿白见他俩安然无恙总算放下心来,不过他俩可不敢就此放心,让阿白驾车前行,他们则吊在后面以备万一。羌人似是被杀怕了,未在出现。直到行出一个时辰,看见一座建在山下如城堡般的汉族村庄才恍然大悟,羌人除非活得不耐烦了,否则绝不敢追来。
他们之后运气不错,再没有碰到过惊险,并在一个浓云蔽天的日子抵达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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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马镫回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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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西州少年第二十二章野心?
更新时间:20118182:11:40本章字数:6013
陈仓建于两山之间,地势险峻,城高数丈,长数十丈,坚固异常。关中有虎牙营、雍营两大野战部队,前者守护西京长安,后者驻扎雍县,距此不远,一旦陈仓遇到危险几个时辰便可赶来救援。坚塞,强兵,不愧是号称关中西面最后一道屏障。
盖俊三人晚间宿于传舍,传舍又曰驿站,是传递文书、官员来往及运输等中途暂息、住宿的地方,不对平民百姓开放。盖俊没有亮出关内侯金印,因为他清楚那玩意没用,只有持传者才被允许入住。关内侯头衔倒也并非一无是处,作为一个侯,食宿标准极高,有酒有肉,也有饭。不然单以童子郎的待遇饭是有,肉很少,酒就更别提了。
用过餐饭,盖俊便听到雨淅沥淅沥击打房檐的声音。
手把酒杯,顺窗望外,天仿佛塌下一方,雨水从空中一泻而下,刹那间院中雾气烟蒙,不似人间。
终于下了吗,两个多月里的第一场雨,一场迟到许久的雨。
蝗灾已除,旱灾之危也解了,百姓总算可以暂时松口气了。
那么……做好准备了吗?
后面你们将要面对的,可是一场连绵不绝几十上百年的苦难啊!
天灾、战乱、饥荒、瘟疫。
人相食。
民众十去七、八。
我会在那个时代扮演什么角色呢?
盖俊跪坐蒲席,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将悦己置于腿上,双手拨弄,琴声泠泠荡漾开来,声音平缓清丽,不见烟火。
弹至曲中,附近几间房舍纷纷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几名儒士、官吏各立于自家门口,闭目聆听,眼前仿佛浮现出细流平沙、蒹葭苍茫、白羽翻飞的绮丽景象,令人不由心驰神往。
琴音至结尾处不仅未见颃奋激越,反而愈行愈淡,细若有无,虚静空灵,韵味清远。
诸人雨中面面相觑,那房舍里住地是谁?竟有如此琴艺,几可通神。
一个三十许的白衣儒士喃喃自语道:“曲音平和而实藏滔天野心。”他合上房门,瘦窄脸上那对细长阴鸷的眸子及嘴角那一丝玩味尽皆隐于黑暗之中,“其心可诛啊……”
盖胤沉醉在琴曲中久久不能忘怀,问道:“这曲子真美,只是我以前怎未听小族叔弹起过?”
阿白也是一脸好奇。
盖俊将琴轻轻抬起放到身侧,对二人道:“我说是我所作,你们可信?”
盖胤夫妇哪里肯信,小族叔智若成*人不假,但比起曲中意境却又差远了,作这曲子的人一定是个饱经风霜,看透世情的隐士高人。
“谈笑耳,此曲名《平沙落雁》,乃一无名隐士所授,我也是近来才练得纯熟。”
盖胤这才点头,小族叔时常外出,并非每次都带上他,也许期间偶遇上高人了。
第二日雨势收拢,微凉的空气里透着一股湿湿的暖意,昨天闻听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