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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人相信死后灵魂不灭,还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生活,即“谓死如生”,所以上至皇帝下至庶民皆流行厚葬,甚至有卖房卖地置冢者。
明达之士多抗俗礼而遗言薄葬,皇甫规就是其中之一,他临终前敕左右曰:“以布为衣,不服锦,以席被尸,不披帛,以瓦为棺,不用木,以牛载之,不配马。”好生令人敬佩。
送葬路上,马车浩浩荡荡,数以千乘送牛车一辆,以后必会成为一段佳话。
约半个时辰,车队停在凡亭山北麓山脚,皇甫家族的祖坟到了。这里依山坐岭、泉壑幽深,确实是一处极佳的长眠之所。
皇甫家男性亲属恭敬地送皇甫规于墓内入寝,然后封闭墓门,同时把一面高两丈、宽一丈的石碑立于墓外。石碑上不仅刻着皇甫规的官爵姓名,还写有生平事迹。
送葬者开始上前拜祭墓碑,有人拜过后转身离开,有的则聚在一起闲谈。
待人群稍散,盖勋把马交与盖胤看管,领着盖俊来到墓前拜过,又来见皇甫规家人。
盖俊跟在父亲后面匆匆扫视一眼皇甫规家属,也认不出哪个是皇甫嵩,便把目光转向皇甫规后妻马氏。说来两人倒也能扯上些关系,马氏和母亲同出一族。瞧她模样,料来最多三十,而皇甫规今年七十一了,长子年纪甚至比她还大。
“难道美女爱英雄不受年龄限制?”盖俊打心里尊敬皇甫规,仍不免暗自揣测。
盖勋如何能知儿子心中龌龊,带他来到一松古柏前,为他介绍树下被人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心的老者,“锦奴,这位便是与皇甫君齐名的张君,快来见过。”
“张君。”盖俊行礼时偷偷地打量着张奂。张奂字然明,出身于敦煌渊泉张氏,张家和盖家一样为敦煌望族,然而张奂在盖俊五岁那年因破羌有功举家迁往关中,是以从未见过面。他古稀年岁,在这个时代算得上高寿了,须皆白,面上皱纹纵横,双目开合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身不驼,手不抖,依稀可以看到当年文武双全的张然明的影子。
“诶,大兄与我同年出生,长我数月,因我在大将军梁伯卓府中作过属吏,被免官禁锢,所有旧交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我说一句公道话,惟有大兄,屡屡上言,先后七次。”提起往事,张奂不禁泪浸眼眶,身旁一位中年人一边扶住老人,一边对盖勋使了一个颜色,出言道:“父亲,您一路急行,已经累到心神,万万不可太过伤心。”
这中年人盖俊虽未见过,但有所耳闻,乃张奂长子张芝,书法了得,尤善章草。听说他家中衣帛,必书而后洗之;临池学书,池水尽墨。父亲曾说他未来成就定会越大书法家崔瑗。对于父亲的说法,盖俊不置可否,他每日临摹崔瑗贤女帖,练得越久,越感到崔瑗的书法实已到了极高境界,想再往上一步,就非刻苦所能够达到了。
另一而立之年的人也道:“老师需保重身体。”
父亲盖勋和周围的人也一同来劝,终于使得老人心情平复下来。
气氛稍宽,诸人三三两两围聚闲谈,盖俊年龄太小,根本没有插话的余地,便静静观察众人,方才自称弟子与张芝同劝张奂的人引起了他的关注。他大约三十上下,生得俊朗秀逸,卓而不群,身上散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他只是往那随意一站,话不多,寥寥几句,自然而然成为众人中心。
这人姓韩,自称遂,众人叫他文约。
韩遂韩文约?
我靠!
不是吧?
统帅高达89,双s技能的韩遂?
韩遂非常敏感,似乎注意到了盖俊异样的视线,侧过头来,见是他这个半大孩子,不仅没有因为他的年龄而故作不见,反而对他微笑点头。
如果说刚才还不敢肯定,现在敢了。
“难怪他能够聚起十万人马,纵横西凉数十年,不是没有其道理。”盖俊暗暗嘀咕,眼睛不自然地转到旁处,碰巧和一花甲老者投来的目光相触,不知怎地,身子陡然一颤。和张奂如众星捧月般不同,老者身旁人只有寥寥几人,可他们身上无一例外都有一股杀伐之气。
盖勋顺着儿子目光望去,道:“那老者是凉州三明最后一人,故太尉段公。”
段颎!
不用父亲说盖俊也猜到了,身上散这么浓烈杀气的人,整个大汉朝就找不出第二位来。
至于左方那人,与段颎交谈时亲切中透着恭敬,盖勋猜测他乃北地太守夏育,当年追随段颎的几名部下如今皆为一方大员,不能轻动,惟有与安定郡紧邻的北地太守夏育才有工夫来此。右边这人他早年见过,是段颎的族弟段煨。
最后一人四十多岁,身高八尺,体壮如山。一张国字脸,络腮胡子又浓又稠,密密麻麻爬满半张脸,鼻翼略宽,再配上那张两边微微下垂的嘴角,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如此威势,想来非无名之辈。盖勋心中有几个人选,这人十有**是其中之一。
“怎么没下文了?”盖俊目光望向父亲。
盖勋刚要开口,就见张奂冲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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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西州少年第十五章双雄之二
更新时间:20118182:11:39本章字数:5082
最后一人四十多岁,身高八尺,体壮如山。一张国字脸,络腮胡子又浓又稠,密密麻麻爬满半张脸,鼻翼略宽,再配上那张两边微微下垂的嘴角,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如此威势,想来非无名之辈。盖勋心中有几个人选,这人十有**是其中之一。
“怎么没下文了?”盖俊目光望向父亲。
盖勋刚要开口,就见张奂冲他招手。
当今士人社交‘笃交谊’,除非两人皆慕对方,否则欲交友必通过旁人介绍,如若随便上去与人言是极为失礼的行为。张奂唤来盖勋正是想为他介绍几名新到士人,当然,值得张奂亲自介绍的人必然有不凡之处,其中最出名者无疑是一个叫阎忠的人。他近似不惑之年,长相并不英俊,惟有双目闪闪有神,给人一种能够看透世间一切事物的感觉。他确实很出名,连盖俊这个半大小子都知道他有‘人伦识鉴’之能,被他一语而登上仕途者不在少数。
父亲、阎忠两人似乎特别投缘,聊起便停不下来,盖俊站在一旁颇感无趣,便和父亲说一声,找上盖胤,入山狩猎,一者打时间,二者填饱肚囊,要知道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只吃了些干粮,早饿得前心贴后背。
二人射术高,不出半个时辰已猎得数只野雉,就要生火烧烤,一股浓香顺风飘荡入鼻,二人相视一眼,顺着香味寻去,绕过一片丛林,就见两个青年坐在篝火边,其中年长之人不时用树枝拨动着架上烤得皮焦肉嫩的大肥鸡。
年长之人已带冠,年少之人束,明显还未成年,二人身怀异相,皆身体洪大,面鼻雄异,尤其年长之人即使坐着也无法掩盖他那惊人的身高,盖俊仅目测便知他更在罗侯之上。
盖俊笑道:“两位朋友请了,我二人欲借篝火一用,可否?”
“相遇即是有缘,请。”两位青年站起身邀二人一同就餐。
“多谢。”
盖胤看了二人一眼,就开始专心对付野雉,开膛刨肚,去脏拔毛不提。
年长青年问道:“你二人也是来凭吊皇甫君的?”
“正是。余姓盖名俊,敦煌人。”又一指盖胤:“他是我的族侄盖胤。”
“敦煌,那你们可是赶了不少路。某姓马名腾,字寿成,祖籍扶风,现居陇西,他是我弟,名举。”
盖俊听得目瞪口呆,今天这是怎么了,先见韩遂,再遇马腾。
看到盖俊面色有异,马腾问道:“有何不妥?”
盖俊道:“马兄祖籍扶风,可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作为后世人他当然知道马腾是马援的后人,不过是借此掩盖他的失态而已。
“正是。”马举一脸骄傲,抢着答。东汉初中期有所谓五大家族,分别是南阳的阴、邓门阀与关西三辅一带的马、窦、梁门阀。东汉立国直到桓帝时期,六位大将军有五人出自这五大家族,而十一位皇后中,他们输送了九人。目下固已有所衰落,依然不失为天下第一流门阀。
盖胤听了一怔,继续埋头处理食物。
盖俊笑道:“可也巧了,家母亦出身扶风马氏。”
马腾惊讶道:“令堂也是马氏族人?”
盖俊含笑点头,两人一番交流,弄清了关系,按辈分算马腾该管盖母马昭叫族姑。母亲出自大族,命却苦,自幼便丧双亲,也无兄弟姐妹,如非以才名显,而被马融看重,亦不免落得和马腾一脉一样。马腾、马举父亲一生仅做到县尉,以致失官后家贫无妻,只好娶羌女。
有了这一层特殊关系,几人更显亲热,天南海北无所不谈。
“这次皇甫君病卒,我二人随家父前来。说来家父和马氏也有渊源,师从的是马君季长。”
马腾、马举听罢一脸肃穆,马融通古博今,学问精深,自马援后马氏族人再无人可与之比肩。
等盖胤烤熟了野雉,盖俊取下腰间皮袋,递给马腾兄弟。
马腾打开塞子闻闻,惊喜道:“酒?”
“在路上结识的胡人朋友赠与的,甘美爽口,别有一番滋味,大兄且尝尝。”盖俊笑着点头,接过盖胤递来的另一个酒袋,仰脖直灌。
“好酒量。”马腾暴喝一声,不甘示弱的豪饮,急得马举连道“给我留些”。
四人风卷残云般扫荡光食物,盖俊抬头看看天色,觉已出来一个时辰,起身对马腾兄弟道:“外出已久,该回去了,大兄愿随我去见家父否?”
马腾摇头道:“此亦我愿,然家中还有要事,这便要返回。下次若有机会,定当拜见。”
盖俊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便不勉强了,大兄,今日与你相识甚为欣喜。”
“某亦是。”
“告辞。”
“珍重。”
盖俊、盖胤二人身影早已消失于深丛,马腾仍旧直视着前方。
马举迟疑地道:“阿兄,盖家是敦煌望族,世代高官,若能搭上线……”
马腾收回目光,摇头道:“我们与他们不是一路人。人……要靠自己。”
盖俊回去时父亲和阎忠还在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