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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明白的是,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也许很多年后她会知道他的苦衷,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音弥站在手术室门前,双手不断敲击着铁门,坚硬的铁门已经把她弱小的拳头折磨得血肉模糊,可她不在乎,坚持了一个多小时,里面也没人来开门。
周围围了一群医生,可没人敢靠近她,傅凌止包扎好了头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阿弥,你是医生, 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手术正在进行中,手术室的门是不会开的,就算你把骨头敲碎也还是不会开门。放弃吧。”
音弥猛然间回头,血肉模糊的手掌啪的一下狠狠从傅凌止脸上滑过,左脸颊马上印出一个五指印夹杂着血迹。她嗤嗤冷笑,“哦?就像你轻而易举地放弃我和小年那样吗?傅凌止,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疯子日后会在你的生活中掀起怎样的波澜,我请你好好期待着。没办法,都是你逼的。”
“阿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这么阴阳怪气,我听得怪难受的。”傅凌止苦着脸看她,左脸颊的红掌印格外喜感。
音弥扑哧一笑,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傅军长请你仔仔细细地看我,看见我支离破碎的心脏了吗?看见我魂不附体的状态了吗?看见我眼里的死和绝望了吗?如果你看见了你应该要有自觉,滚远点!我的世界只有小年,如果他没了,我会和你好好玩玩的。 要不然,咱们趁着手术这段时间来比比划刀子?就是看谁能在同样的时间内在自己身上划多少刀子,多者算赢。”
傅凌止急了,固定住她不让她动弹,“阿弥,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别说这些吓人的话,我听着慎得慌。”
“吓人?那谁,你去给我拿把手术刀,傅军长说我吓他呢,我不动点真格,他还真以为我骗他呢!”
“阿弥!你别闹了!你清醒点好不好?小年现在还在等器官共享网络的消息,你别放弃行不行?”
“傅凌止,你他妈再在我面前提放弃二字,你信不信我一脚断了你的命根子?谁知道你和温小姐动的什么鬼心思,说不定器官一来你们又狼狈为奸像现在这样千方百计阻止我。我可不敢报什么希望了!小年他不够幸运,遇到了你们这群禽兽!”
傅凌止一言不发,铁青着脸任她发泄。他想让她恨自己也好,有力气恨就说明她还有活下去的**。只是小年……他必须放弃。
三个小时后手术室门开了,医生满脸笑容地说,“人成功救活了。”
音弥快气爆了,她冲过去二话不说,对着刚摘下眼镜擦汗的同事就是准确无误的一巴掌,劈头盖脸质问,“谁让你救活他的!他是死刑犯,你这是在助纣为虐!”
傅凌止赶紧拉住她,在同时一脸错综复杂的惊愕的神情下匆匆把她拽走,“薄音弥!你他妈怎么回事儿?那是你同事!别像条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更绝的你还没见过呢,傅凌止,我会让你知道,我疯起来是什么样子,小心点,你可能招架不住。”音弥擦掉眼角的泪,言笑晏晏。
傅凌止身心俱疲地看着她的背影,只能长长地叹气。他愈发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了,不然照这样子下去,她会把自己折磨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颅内压仍旧过高。”泪瞳紧盯着监控器。
“刚注射过高渗生理盐水,这下怎么办?”
“给他用过氯羟安定了吗?”泪瞳把听诊器按到小年的胸前。
“20分钟之前服用过一片。”
“用万可松点滴,上双频指数监控器!然后再去问一下器官共享网络。”
“小年!你听妈妈说……”音弥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踱步进来,轻轻地摸着他软绵绵却毫无生命里的头发,“把妈妈说的每句话都听进去,妈妈爱你,所以你一定要给我活够二十四小时,现在还剩下九小时,妈妈会陪你一起走过去。妈妈会陪你……”眼泪掉在他黄色的脸蛋上,音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泪瞳走过去扶住她,“音弥,还有时间,还有希望,你别太着急。”
“妈妈是那么爱你,从我在病床上睁开眼睛看到摇篮里小小的你开始,妈妈就知道,你是妈妈这辈子的最爱,你还那么小就知道对着我笑,你笑起来的时候那么可爱,好像全世界会发光的东西都掉进了你的眼睛里,宝贝,是你照亮了妈妈的生活,让我觉得有个念想,你怎么能忍心抛弃妈妈呢?你不能这样,小年,你听到了吗,妈妈在哭,你不是最不喜欢看到妈妈哭了吗。妈妈会为你找到最合适的器官,绝对不会让你孤零零的离开人世间。妈妈爱你,那么爱你……”音弥低头,颤抖的唇在他苍白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跟着落下的,还有她滚烫的眼泪。
“泪瞳,请你好好替我看着他,一有什么情况一定要马上通知我,我再去想想办法。”
泪瞳点点头,看着她连门都不知道在哪个方向了,她有些担心,“音弥,还有器官共享网络呢,你别太折磨自己了。”
音弥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叫来一个医生,“你去问问护士们,看看用生命维持系统的患者中,有谁是q+型血或者脑死亡的,看看是否和小年交叉匹配。请你尽快把匹配者的名单给我,我去求家属。”
医生点点头,赶紧跑了。音弥深深地吸了口气,回头看着床上的那一小块,无声掉泪。
178 无法再承受了
音弥捏紧手里的名单,几乎把纸张揉碎,有一个脑死亡患者没有参加器官捐献。*。**/*
她的小年还有救,还有救!
走近那个脑死亡患者的病房,音弥越来越紧张,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是一对年轻夫妇,妻子坐在床头伤心欲绝的握着丈夫的手。
音弥敲了敲门,那妻子见她穿着白大褂以为她是医生,红着眼睛问,“要撤掉呼吸装备了吗?不能再等等吗?”
迟疑良久,音弥慌乱地把身上的白大褂撤掉放在旁边医生的手里,她走到那位年轻的妻子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来。
女人吓了一跳,弹了起来,“医生,您这是……做什么?”
“我需要……我祈求你把你丈夫的器官给我,我需要肝肠和胰脏。请听我说,我是真的走投无路才会这么厚脸皮的……”
“出去!”女人尖叫着,握紧床上插着管子毫无生命特征的丈夫痛哭着,“出去!我再也不能承受什么了。真的。”
音弥为难,继续跪着,头磕在地上,放下她的全部尊严,“请听我说,我现在不是医生,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母亲,我的孩子继续您丈夫的器官,你丈夫已经脑死亡,请您节哀顺变,可他不能把他的器官带入天堂啊。请您三思,我的儿子只剩下几个小时了,如果再没有合适的器官,他会死掉的!我求您,夫人,我求求您,我知道您舍不得您的丈夫,我可以理解,就像我舍不得我的儿子一样。但请您稍微考虑一下,毕竟,您丈夫健康的器官死后会渐渐腐烂在地下,可如果您同意了,它们将在我儿子的身体里继续活着……”
“两天前……两天前他还是一个健健康康的男人,一场车祸,转眼间他就变成了这样。医生,我很不容易才渐渐接受了他脑死亡的事实,我没法再承受他失去器官死无全尸的惨况!请原谅我,请理解我,没有完整的身体,他会变成孤魂野鬼,永生永世游荡,无家可归。他本该是在危难之时保护住我的人,可你看他,你看看他,现在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你有想过我是什么心情吗?你有想过吗?”年轻女人哽咽着,把丈夫泛白的手贴到布满泪水的脸上,音弥不忍再看,可她必须再搏一搏,再不要脸一点!
“夫人,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中国人大多有传统的思想,可实际上您丈夫死后身体会慢慢腐烂,器官也会荡然无存,但我的孩子却可以靠您丈夫的器官救活!请您再考虑考虑好吗?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您,如果还不行,我给您磕头行吗?我和我儿子永生永世感激您和您丈夫的大恩大德!”
音弥说着,当真把头重重的磕在冷硬的地板上,先前好不容易结疤的伤口又被敲破,渗出了血,在苍白的地板上涂成一抹一抹悲伤。//**//
旁边的医生于心不忍,垂头丧气地想要拉起她,音弥甩开他们,就是不依,一个劲儿的磕头,一声比一声响。
年轻女人终究于心不忍,走到她面前蹲下,“医生,我也求你别这样,给我和我丈夫一个最后的安静的环境好吗?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把头骨磕破,我还是不会答应的。为了我丈夫,我可以违背道德,可是我们本来就不在器官捐献的名单上,所以,我们也没错。你可以理解我吗?我的丈夫前两天还是个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人,此刻就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等同与死亡,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还不给他一个全尸呢?我做不到,医生,我再也承受不住什么变故了,对不起,请你另找,请你出去,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音弥愣愣的停下来,泪水打在地板上的血泊中,交融交融,像极了她内心的绝望和悲伤。她知道,这一次,真的无力回天了。
她的小年,真的再没有任何可能会回来她身边了。不到三小时,器官共享网络即使有了器官,运输的时间也不够。
她攀着床沿慢慢地把自己僵化的躯体拉起来,匆匆忙忙鞠了一躬,拖着两条失去了意志的腿往外走。
年轻女人始终低着头,不敢看音弥的表情,该怎么形容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呢?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表情竟然能够让她感到害怕,就是自己丈夫出事的时候,她大哭大叫之后也渐渐平静了,可这个医生的神情就好像一直在地狱挣扎,除了死寂,除了机械,再无别的。
那大概是一种能让人的心跟着撕裂的表情吧。
音弥出了门,颤抖着腿走到墙边,把身体依靠在墙壁上,捂住眼睛,嘴张得老大,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宣泄。
她念念有词,眼泪从掌心里遗落,最后她的身体摩擦着墙壁,渐渐蜷缩在了地上。在没有任何希望进入绝境的情况下,人类的思考是会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