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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处,凤九正琢磨也许可在这条山沟多蹲几年时,蓦然感到心口有些发烫。
将贴心口揣着的他爷爷送她的信封取出来打开,信笺一展,果然是白浅又写了封信给她。
她姑姑白浅上神两百年间时常写信给她,第一封信写在她初入凡尘后第二个月。信中说时隔七十三日,东华倒终于去了青丘找她,大约以为彼时她仍在青丘。白止帝君未能拦得住,容他入了谷,但自然是没找到她。
说彼时帝君的脸色着实难看,不过白止也不遑多让,寒着脸向东华道:“帝君尊崇无匹,白家本是攀不上这门亲,只是九丫头任性,好在今次她总算懂些道理,晓得她及不上那个资格同魔族的公主共事一夫,甘愿下堂请去,求帝君赐一纸休书。”
东华一张脸虽血色尽失,却依然沉着:“这不会是小白说出的话。”
恰巧折颜上神给狐狸洞送桃花酿过来,见们这个剑拔弩张的阵仗,很客气地搭了句闲话道:“罢,罢,我来说句公道,九丫头确然没说过什么下堂请去,不过,倒是问了我一句帝君你何苦一次又一次骗她,是不是觉得她傻尤其好骗,你想要她的时候就要她不想要她的时候就放着不理她,她觉得累,也不想要你了。”
折颜上神摊了摊手:“固然这听着有些像小孩子的撒气话,哪里晓得次日她便果真收拾包裹不见人影了,便是到如今,连我也没再见过她”
说帝君当时听了那个话,面色很是空洞。
凤九甫得此信时正躺在一个马扎上晒太阳。
七十三日。她默了片刻,提笔问她姑姑魔族的姬蘅公主今日是否正是大病痊愈,九重天上第七天的妙华镜如今是否已在赤之魔族。
良久,她姑姑回了个然。
她盯着那个然字发了许久的楞,觉得帝君他的确周到,将姬蘅照顾得妥帖了再来寻她,难道是她往日太过赖皮的理由,才让他深信她总是会在原地等他?
楞过方觉自己莫名,走都走了,这些疙瘩事还理它作甚。
此后,若她姑姑再在信中提及东华,她再无什么回音。
所幸她姑姑提的不多。只后头又有一回,说东华可能已晓得她去了凡界。
白浅上神表示自己其实有些佩服帝君的手段,说帝君当日在青丘寻她不成,即刻便会九重天从天君出强来了两封文牒,又喝了太晨宫的玉谱令坐下仙伯各送去魔族和鬼族。魔族七位君主及鬼族的离镜鬼君收了这套文牒,即日便在各自族内帮着搜起人来,也不晓得文牒中究竟写了什么。
帝君此番像是全不在意八荒晓得他丢了媳妇儿,找她的动静着实搞得大,但也是着实有成效,不过百八十年,已将八荒翻了个底朝天。
将八荒寸土翻遍也未觅得她的芳踪,帝君自然会想到他是隐去了何处。
白浅上神在信中打着哈哈,道即便帝君晓得她匿去了凡界,凡界有数十亿凡世,就算只坐在秒华镜前一处凡世一处凡世地纠察探看,也未必就那么有缘能正巧探看到她所在的那一处。况且此时妙华镜已搬去了赤之魔族,听说还未寻到合适的好地方安上去。妙华镜取下来容易安上去难,即便是东华亲自来安它,这样壮阔的一匹瀑布,安好也要耗上数十年,不过这确是他自作自受。
末了白浅上神还提了一句,近些日子她其实无意中见过东华一回,帝君他瞧着不如往日精神了,且清减的厉害,脸上隐现出病容。不过又立刻道,今日天上气候不佳,连她都染了风寒,兴许帝君也是风寒罢。
这封信到得凤九手中时,她正带着白滚滚盘坐在一处凌云头上听风雷之声。急风打在山石上,犹如凡人的祭天鼓,白滚滚听的十分激动,即便头发被狂风吹得稀乱,小脸蛋上却满是正色,小胸膛还一鼓一鼓。
凤九在狂风中头晕目眩地扫完这封信,她如今比之百年前想事情又要从容些,虽觉东华这么找她有些离谱,她也不伤心地远走天涯,如此这般倒显得像是在躲他,她又没做错什么,却有什么好躲。她当日离开时并未刻意隐瞒去处,只是白家人看不惯处处刁难东华罢了。不过回头想想,她同东华也的确无甚可说了,再不见也有再不见的好处。
她就在磅礴的风势里头长吸了口气,结果将自己给呛住了。
她不晓得的是,此封信里头,白浅对她有所隐瞒。
其间白浅上神确是见过东华帝君一面,却并非无意间见到,乃是帝君亲自递帖,邀她去瑶池坐坐赏一赏池中新开的芙蕖。按理说白浅上神虽贵为上神,与帝君相比却仍算小辈,长辈招小辈陪着赏一赏花,派个人去通传一声便可,帝君却亲写了帖子给她,帖子的字笔走银钩,颇有风骨。
瑶池旁的小亭中茶香袅袅,二人坐定,袅袅茶香中的帝君开门见山问她:“小白可是去了凡界?”
白浅怔了一怔,客气笑道:“司命因同凤九那丫头有些朋友之宜,当初也来问过我,我们白家一向不大管子孙修行事,我只晓得她如今在外历练,究竟在哪一处历练,却委实不知。”
帝君直直看着她,语声浅浅:“你知道。”
白浅上神脸上的笑便有些收起来,道:“帝君可想听个故事?”不及他回答已接着道,“凤九那丫头厨艺了得,天底下什么菜她都能做,却唯不做一样,便是麒麟株,帝君可知为何?”
自斟了一杯茶水道:“倒并非她厌恶麒麟株的口味或体质与此味菜蔬不合,只因麒麟株独生于西天梵境,不能存活于异地水土。她小时候因爱吃麒麟株,花了死力想在青丘培一颗出来,投进去三百年时光,还为此落了课业遭了好几回她爹的毒打,着实费劲心血,可麒麟株依然不能再青丘存活。她折腾的累了,就干脆彻底舍了它,从今往后遑论关乎麒麟株的菜色,便是吃也不再吃了。”
她看向东华,眼中颇有意味:“那丫头绝起来时比什么都绝,我这个一向冷心冷肺的同他一比,竟算有一副难得的热心肠,且妙的是那丫头一直以为自己善感又多情,从未意识到自个儿是颗绝情种,就像她至今不曾意识到她再也不吃麒麟株。”
帝君突然咳了一声,接着便是连串的咳嗽,这一阵咳嗽持续了许久方停下来,声音有些沙哑向白浅道:“你比喻的不错,本君此时便是被她弃了的又一颗麒麟株。”话罢又咳嗽一阵方道:“前一颗因讨不了她欢心,被弃了也不好说什么,本君这一颗,却想着找到她再试一试。”
白浅脸上现出一丝微讶道:“那,这数十亿凡世的赌盘中,便请帝君赌一赌,看你同她有没有缘分罢。”
帝君眼中原本便暗淡的神色在她此言后变得更为暗淡,良久才道:“我们无缘,你让我赌缘分,可能我永远也找不到她。”
白浅原本还算和煦的双眼中渐渐泛上些冷意来,拨弄着手里的茶杯盖慢悠悠道:“帝君既觉得同她原本就无甚缘分,又何必寻她,若诚心想要找她,总该会有些办法。”
此事后不久,东华他果然找出别的办法来,便是凤九在藏龙沟里琢磨着打算将来时,收到这封信里白浅所言。
此信着实令凤九一惊。信中道,是年的五月初五,帝君为新飞升的众仙定阶冠品时,将最后一回开启九天瑶池,允因奇缘而可得飞升的仙者前来施洗尘礼洗去凡尘,此后瑶池将被永久尘封,天庭再不会以奇缘而证得仙果的仙者列入仙籍宝箓。
白浅在信后百般慨叹,道不晓得东华他何时查得了叶青提之事,此举在明了不过,是在拿叶青提威逼她,他倒果真是参出来一个寻她的好法子。
又道当年父神评介东华的九住心已达专注一趣之境,判他一念为神一念为魔,他此番做法着实欠慈悲心,不知可是失了九住心,直奔魔道而去了?
凤九拿着这封信,手却有些止不住颤抖。
她已经许多年不曾这样过。
第二十一章
叶青缇未曾想过自己有有一日竟会修仙,且只待今日瑶池洗去凡尘再去大罗天青云殿拜过东君,他便是将成为一个仙。
叶青缇犹记得,自己为人的那一世已是四百多年期前。他生于晋朝叶氏,乃永宁侯府的嫡长子。永宁侯府以武传家,每一代永宁侯府皆是死在战场上,他爹在三十五那年血溅沙场,他袭爵时年方十七。
彼时晋朝已是强弩之末,高门子弟泰半纨绔,叶氏子孙却实打实是一众烂葱头里的一窝好葱,叶青缇更是这窝好葱里头拔尖的。照理说叶青缇长得俊,品性好,门第又高,档位京城诸名门择婿的首选,奈何自晋朝建朝以来,永宁府出了名的多寡妇,真心疼女儿的世家大族都不大愿以嫡女相嫁,以指代代永宁侯皆是婚姻艰难,只得寄希望于皇帝赐婚。
叶青缇袭爵时,正值边地祸患不歇,是以袭爵后的叶小侯尚来不及等到皇帝的赐婚娶上媳妇儿,便开往战场镇守边关去了,这一镇就镇了五年,彻底将扰边的鞑靼族给端了。
叶青缇建了奇功,皇帝自然高兴,待他归京后不仅对永宁侯府大加封赏,还将齐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赐婚给他,又赐一美人为妾。本朝前代皇帝中倒是有爱赐臣下美人的,但今上活了四十多年在位二十多年却从未赐过美人给臣子,他虽是武将不若文官在官场上的心思绕,此事也感觉有些蹊跷。
一番暗查下来方晓得,赐给他的这位美人竟是皇帝宫中储着的一位陈姓贵人,原本并不得宠,只因在四年前韦陀护法诞上救了不慎落水的今上,倒令今上对她青眼有加起来。据说陈贵人不得宠时对今上仰慕得要死要活,却不知为何,待今上对她情深起来,又是一副冷淡做派,处处惹怒今上。更有一桩内帷私密,说即便陈贵人一副冷脸,今上也甚为宠爱,宠她四年,这四年间陈贵人却一晚都未让今上近过她的身。
彼时叶青缇正坐在墙头喝酒看月亮,听暗探说到此处,手中的酒坛子啪一声摔碎在地上,愣了良久道:“倒是位奇女子,既然她这样今上都忍了,她还能犯上什么大错,叫今上将她赐我为妾?”
暗探斟酌片刻方道:“她给……贵妃娘娘写了封情书。”
抬妾不若娶妻,从纳彩到迎亲,依着六礼走下来,将媳妇儿娶进门惯着数月,迎个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