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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把人叫齐,到端礼门下集合。张玉,你给我准备二百兵士,还有够绑一百多人的绳索。”几个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李谦问:“人家要问我干什么,我怎么回答?”
张玉说:“预备这么多绳子?绑谁呀?”
朱棣说:“不要问,到时候就明白了。”
? 朱棣激起了大家的斗志
端礼门城楼下,包括道衍、袁珙在内的燕王府属官百余人,按品级站在端礼门藏兵洞前,柳如烟、葛诚也在队列中。后面张玉统帅的军队持械环立,每人肩上背一捆绳子。官员们都在交头接耳,不知怎么回事,也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只有道衍睁着半睡不醒的眼睛,毫无惊慌地表示,他谁也不看。
袁珙小声问道衍,燕王要干什么?
道衍提示他,没看见每人背一条绳子吗?
袁珙猜测说:“他要用计了?”但这计策与绳索有何关系?道衍笑而不答。朱棣过来了,是与张信并肩而来,张信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
到了属官面前,朱棣举着手中的纸单说:“现在我和诸公已是退无可退了,你们看,这是张昺用箭射上来的公文,是皇上一纸密诏的抄本。奸臣当道,欲置我等于死地而后快。我朱棣对不起大家,我一人有罪一人当,因我一人而连累各位,心实不安,我已向张昺他们说明,不关大家的事,如果放了属官们一条生路,我愿意自绑请罪,到南京钟山去,一头撞死在太祖皇帝的孝陵碑上。可他们仍不放过尔等。”
张玉喊:“我们愿与燕王同生死。”
附和声此起彼伏,群情愤慨。朱高煦说:“这是逼我们反啊!”
尽管朱棣是一副无可奈何和委屈的神情,但还是斥责了儿子:“不得胡说!我不怪皇上,只是奸臣当道,乌云蔽日,只能逆来顺受了。”
朱高炽这时说:“我们不能拨开乌云见天日吗?”
朱棣叹口气说:“谈何容易,我们无处说理呀。这张名册上,各位无一漏网,连刚到府里的柳如烟都不能幸免。因为我一人,你们有何罪?让大家代我受过,我真是寝食难安,在密诏里,本藩已被削爵,废为庶人,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我对不住大家,今生不能报答了,愿来生再补报吧。”
说到这里,朱棣给属官们跪了下去,放声大哭,他一哭,众官也哭,一时哭声震天。张玉和朱能费了很大气力,才拉起了朱棣。
道衍冷静地看着这一切,袁珙也面无表情地枯立,也许只有他们知道朱棣的“机关”在哪里。柳如烟当然也是旁观者清,只是他得揣着明白装糊涂。朱高煦过来,对他二人深深一揖,说:“都说你们这一僧一道手眼通天,有经天纬地之才,现在该用到你们了,为什么一言不发?燕王平时恨不得把你二人当神仙供起来,你们难道是酒囊饭袋吗?”
这一说,好多人叫起来:“道衍法师,给我们指个明路吧!”
“袁道长,你得想法救燕王啊!”
朱棣流着泪说:“大家不要难为他们,我想好了,只好把我和各位一条绳子绑了,开城门,到张昺麾下投案。”他目视背着绳子的士兵,说:“绳子已为各位准备好了。”他把双手一剪,说:“先从我绑起。”
这回连士兵都纷纷摔了绳子:“早知干这个,我们才不来。”
“既然燕王把我们抛下不管了,我们就散了吧。”
张玉说:“不行!主上太软弱了。”
朱能也喊:“这么死,背个乱臣贼子的骂名,我心有不甘啊。”
众人一齐给朱棣跪下了,有人大喊:“燕王,我们愿跟着你赴汤蹈火,我们不愿这样屈辱地任人宰割。”
也有人喊:“反了,反了吧!”葛诚在与卢振小声说着什么。柳如烟像看热闹一样左顾右盼。朱棣的苦肉计起作用了,朱棣继续以愚忠标榜自己,激起众怒,他说:“各位都是好心,我朱棣领了,可你们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天下人能理解我的苦衷吗?”
这时道衍一双眼睛全睁开了,他上前一步,打了个稽首,说起了佛经,在大乘菩萨修万行中,六渡是其中主要修习的法门,六渡原名为“六波罗蜜”,波罗蜜是梵语,译过来就是“到彼岸”之义,我们这些人,都应当乘着大行之船,由生死苦恼的此岸,渡到涅槃安乐的彼岸,这渡过的行程,是由不忍到忍,燕王就是这条六渡之舟,我们坐上这条大行之船,谁都要努力划桨,但掌舵的还是燕王,请燕王不要推辞,这是菩萨的意旨。
此言一出,群情振奋,人们虽不懂佛经,也对六度不感兴趣,可有一点他们都听明白了,道衍以菩萨的意志赋予朱棣以权力了,这叫受命于天,于是欢呼声直上云霄。葛诚在队伍中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袁珙在一边敲边鼓,把朱棣往“无奈”境界上推,他说:“这事,由不得燕王本人了,你想委曲求全,也不能把大家先推到水里。我们要为天下人伸张正义。”道衍说:“这绳子还是有用的,听我号令,我们不能任人宰割。燕王素来遵纪守法,敬奉皇上,有目共睹,我们不能容忍劳苦功高的燕王为奸臣所害。不是浮云蔽日吗?那就拨开浮云吧。”
属臣和士兵们又一次欢呼。葛诚有点担忧了,与卢振不断私语,但都在朱棣的监视之下。
? 苦肉计
朱棣突然出现在端礼门城楼上。他只带了张玉、李谦和郑和三人。他俯在栏杆上,望一眼城外旗甲鲜明的官军,只见临时搭起的中军帐辕门前,旗帜林立。李谦说:“殿下,看他们的人,多得像出洞的蚂蚁似的。就是想打,也打不过呀。”
朱棣很自信地说:“有时候一个计策抵得过雄兵百万。”
李谦和郑和交换了欣慰的一个眼色,他们崇拜朱棣,犹如敬奉神明一样虔诚。朱棣对张玉说:“把我的信射过去。”张玉便拉开弓,把准备好的绑着书信的箭射了出去,正中辕门前的旗杆上。
张昺、谢贵、景清三人正在中军帐议事,一个佥事进来,手里拿着一支箭,说:“禀报三位大人,燕王府回信了。”说着把箭放到案上。景清解下信一看,竟是全部属官名单,他说:“朱棣就这么听话?”
真是出乎意料,张昺没想到,朱棣连射暗箭伤了魏国公的事也道了歉,还答应严惩凶手。他不但照张昺他们提的名单交人,连他们认为他必说无此人的张信也答应交出来。
谢贵说:“是吗?”张昺看过信后递给谢贵。
谢贵看完,乐了,他是一向笃信武力的。他认为这都是大兵压境压出来的。燕王也到底不敢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啊!如果没有十几万大军控制了北平城,又包围了燕王府,他会这么老实?
张昺分析,他调兵的地下通道被我们堵上,这可能是他不敢作困兽斗的根本原因。他敢妄动,那真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了。
景清较为慎重,他持疑议,提醒二位还是不要轻信,朱棣足智多谋,他会不会在耍手腕?
谢贵不以为然,耍手腕能耍到哪去?他不交人,我们就冲进去嘛。他应当知道,我们奉上谕,是不会手软的,更不会同他讨价还价。
张昺也说:“好吧,他不是让我们到城楼下面谈吗?我们就去。他想骗也骗不过去,不按名单交人,让我们点验,我们会答应吗?”
景清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三人便起立,佥事便领命向门外喊:“给三位大人备马!”
当张昺、谢贵、景清三人被弓弩手、藤牌手簇拥着来到端礼门城楼下时,仰头望去,城上有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口中塞着棉花。每人背后立着一个扛鬼头刀的人。张昺向上喊道:“燕王别来无恙?”
朱棣就站在前面,他向下面拱拱手说:“三位大人辛苦。”
张昺说:“燕王不必客气。”又说他们是奉皇上圣旨行事,不敢有丝毫马虎,请燕王海谅。朱棣更有自知之明,既已接到皇上诏书,他说自己就不再是藩王,不过是庶人一个了,回头他会把印信、册宝一并缴还。景清夸赞了朱棣,称他这是为人臣的明智之举,我们也是奉皇命行事。看见你病愈,这样健朗,这是好事。
朱棣说,病了一场,想不到已是物是人非。请各位大人转奏朝廷,朱棣从无异心,即使受奸人陷害,也一定逆来顺受。决不使各位为难。停了一下,他又说他对部下督束不严,致使歹徒放暗箭伤了魏国公,魏国公是他舅兄,于公于私,他岂能与他过不去?为表他朱棣的愧悔诚意,已将这三个歹徒捉拿到案,现在绑在这里的就是。
那几个被指为“歹徒”的人挣扎着,口中呜呜乱叫,却发不出声来。随后朱棣对几个背鬼头刀的刽子手下令,当着三位大人的面行刑。
三个刽子手都喝了一口酒,把酒喷在刀刃上,每人扯住三个“歹徒”的头发,向后一拉,鬼头刀从右向左一抹,只见鲜血蹿上了城楼的屋檐绘饰。随后三颗人头从城楼上抛下来,滚到了护城河草坡上,人头的嘴一张一合,还痛苦地啃啮着草坡上的青草。
景清和张昺、谢贵交换了一个眼色。
张昺沉吟道:“杀歹徒,这是你的诚意。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交燕王府犯官?”朱棣说:“随时。请大人进城点验,然后带走。但请网开一面,放府内无辜者出府去求生吧,朱棣不忍心看着这些人无谓地受牵连。”
张昺请朱棣放心,只要是名单以外的,都可放他们去自寻生路,绝不为难。朱棣说了声“好”。燕王府属臣,按朝廷所开列名册,共一百零三人,加上道衍、袁珙,还有张信,共一百零六人,已全部拘捕在案。张昺三人不由得很是惊异,朱棣真会这样听话吗?这反倒使人怀疑了。会不会有诈?朱棣回身令李谦、郑和下城楼去,把犯官全带上来。
李谦、郑和匆匆下楼。朱棣趁此机会,又向他们三人拱手说,自己是继周王等五王被废的第六个藩王。各位带兵入府时,财物、金帛随他们籍没、查封,朱棣没半点怨言,这本是太祖高皇帝所赏赐,归于皇家,理所应当。只是太监宫女们没罪,他们个人的一点钱财、衣物,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