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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服了李谦给她的黑灰色药末,桂儿的旧病不但没好,又添新病,头痛欲裂,浑身发烧,嗓子里又辣又痛,有如火烧、刀割。她躺也躺不住,疼得她直撞墙。
她从草铺上爬起来,昏昏沉沉的,摇晃欲倒。她用手不断地揪自己的嗓子,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她摔倒了,就向前爬,爬到木水桶前,舀了一瓢凉水,咕嘟嘟地灌下去,希望缓解一下,可是还渴,也止不了痛,水桶里已见底,她扔下瓢,捧起木桶喝了个底朝天,直到一滴水没有为止。
她扔了木桶,还渴得不行,便去拍门,张大嘴巴喊,但却喊不出声来,只有吱吱的干涩声音。她揪着自己的嗓子,恐惧地坐在了地上,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她让李谦害了,李谦让她变成了哑巴。
桂儿啊啊嘶哑地叫着拍门,嘴角流出血来。
不知过了多久,院里传来脚步声。桂儿一看,是李谦来了。她闪到了门后,眼里喷着怒火。李谦因没看到桂儿,有点慌,他回头看了看,打开门锁。说时迟,那时快,当李谦拉开木板门的刹那间,桂儿从门后窜出来,疯了一样扑上去,嘶哑地叫着,抓住李谦的衣领,没头没脑地乱踢乱打起来。李谦拽上门,把桂儿推倒在地,说:“你疯了?”
桂儿仇恨地望着他,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地大叫,泪水横流。
李谦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愧疚之意,他蹲下去,把一面小镜子和一把牛角梳子给她,桂儿把小镜子掷到了墙上。李谦坐在地上,细声细气地说:“桂儿,你恨我吧,骂我吧,打我吧,我却不怪你。你说不出话来,憋得难受,是不是?这是我干的,是我害惨了你。”
桂儿又上去抓打他,他也不还手。桂儿看见,李谦的鼻孔被打得流血了,脸也抓破了,但他一动不动地挺着挨打,这大概就是他良心发现了吧。桂儿打累了,停住了手。李谦眼里汪着泪,说:“你若没打够,再接着打,让你出够气。”桂儿双手捂脸呜呜地哭起来。
李谦拿出手帕为她擦泪,也许是良心发现,他把底儿全都告诉她了。给她吃的药末,是李谦弄来的毒药,人吃下去,就会变成哑巴。
桂儿仇恨而又惊恐地瞪着他。
李谦说:“我虽害得你成了哑巴,可我保全了你一条命,你懂吗?你还得感谢我。”桂儿更加恐惧了。
李谦说:“你知道了你最不该知道的事,你看见了你最不该看到的真相,你做了你不该做的事,我不说你也该明白了吧?”
桂儿呆呆地望着他。她明白,小保子指的是她识破了朱棣装疯的假相。李谦索性说白了,燕王是装疯,谁泄漏出去谁都会死!他问桂儿明白吗?你不死,传出去燕王就会死。所以燕王让你死。这似乎也合乎常理,桂儿绝望地掉了泪。
李谦说:“我知道你平时对我好,咱们又是同乡,我不忍心看着你死,想救你,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办法。你要活命,就必须当哑巴,不然你把真相说出去,不但你没命,连我也没命了。你懂了吗?”
桂儿双肩瑟瑟地抖动着。
李谦说:“我答应过燕王,把你勒死后,用一张席子卷出去。一会我就弄一辆车来,你得装死,往车上抬你时,可不是我一个人。到时候你可别喘气呀。”桂儿更是泪流不止了,眼里不知是感激还是绝望。她今后即使侥幸逃出虎口,也是一个哑女了,她还有勇气活下去吗?最终她想到了报仇,那就得活着。
李谦站起来说:“我先走了,一会再来。”
大概是后半夜,杂乱的脚步声响近库房,求生欲支配着的桂儿自己装死躺下,屏住气,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她被李谦和另一个太监用一领芦席卷了起来,只露出头发和一双脚。
李谦和另一个小太监把她抬到了运垃圾的毛驴车上,李谦关上仓库门,对那个小太监说:“你回去吧。”
小太监走了,李谦赶着毛驴车向后宫门走去,桂儿的一双鞋随着颠簸的车子来回摇晃着,她的心狂跳着,唯恐被人认出是诈死,出不去宫门。快到后宫门口了,李谦甩了一下鞭子,回头嘱咐说:“快过宫门了,憋足一口气,千万别动。”
车子骨碌碌地向后宫门走去。桂儿拼尽全力憋气,还好,把门的宫禁太监没有兴趣细看死人真死假死,驴车顺利地出了后宫门。
驴车向城北方向驶去,躺在驴车上的桂儿不用再憋气了,她也没心思坐起来,真的像一具死尸,任车子颠簸着。
车子忽然吱嘎一声停了。漆黑的夜晚,风过树林,天地间充满奇异的声响,远山如黛,横亘在天边。垃圾车停在荒野路旁,李谦打开芦席卷,说:“到了,出来吧。”
桂儿从芦席卷里钻出来,木然地站在李谦面前,眼里有泪。
停车的地方,原来是一块公墓用地,大小、高矮不等的坟丘在夜里显得阴森恐怖。
李谦说:“桂儿,现在你想上哪去都随你便了,你看,天多高,地多广,你爱往哪去就去哪吧。”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袋,打开,里面是几锭银子。
李谦说:“这点银子你带上,比讨饭强。你若想回老家去,做盘缠也够了,我帮不了你别的了,只能做这么多了。”捧着银子,桂儿百感交集,不知该谢他还是该恨他。桂儿还是给他跪下了。
李谦扶起她来,惭愧地说:“我不是好人,我不值得你谢,我是救你的人,也是害你的人,你忘了我吧。”说到这儿,他也哭了,用袖子抹抹眼泪,赶着毛驴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剩下一个哑女,站在旷野清冷的风中,她不知道自己该投奔哪里去。
? 除不掉的心腹之患
已是暮霭沉沉的黄昏后,燕王府里开始掌灯了。徐妙锦的房里显得昏暗,没有点灯,她坐在窗下弹着古筝。曲中透出深深的幽怨。
忽然背后有男人说话:“曲为心声,小妹心中的凄楚恨怨全在琴声中了。”徐妙锦惊回首,原来是朱棣来到她身后。徐妙锦不弹了,看也不看他,说:“你这疯人终于把牛头马面摘下去了。”
朱棣笑了:“听小妹这话,好像很希望我接着疯下去似的。”
徐妙锦说得又挖苦又入骨三分,他疯癫时,至少无害于国家,他不疯了,倒可能真正失去理智,真的要发疯了,权力使然。
“不请我坐吗?”朱棣坐到了她旁边,徐妙锦立即起身,坐到了离他稍远的地方。朱棣说他可是特地来看小妹的。
徐妙锦说:“你来看一个囚犯,真够仁慈,你想让我感谢你吗?”
朱棣说:“我很对不起你,你姐姐更是每天跟我发脾气,可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不是囚徒,外面的兵,不过是暂时限制有人与你接近,我不能再受你第二次伤害了。”
徐妙锦冷笑道:“你倒成了受伤害的人了?”
朱棣说:“我万万没有想到,你那天会无中生有地去诈我。朱高炽他们三兄弟安然无恙,你是想用这手段试探我真疯假疯,对吧?也许,你赢了!”徐妙锦说:“过去我太相信你了,说吧,你想拿我怎么办?”朱棣说:“你可以负我,我不能负你。再过几天,你门前的兵就可以全撤了,再委屈几天吧,到时候让我给你下跪都行。”
徐妙锦说:“我明白了,到那时,你就公开举起反叛朝廷的大旗,你不需要遮遮掩掩了,是不是?”
朱棣再三申明,他永远不会反叛,他痛恨的是挑唆皇上的误国奸臣。矛头所指也是齐泰、黄子澄这些佞臣。
徐妙锦说:“你到底泄漏机关了。你现在还没有起兵,你悔过还来得及。当个乱臣贼子,你不但使你的家族脸上无光,你在史书上会是个什么形象,你自己去想吧。”
朱棣只好抬出了朱元璋,把自己打扮成捍卫开国皇帝的卫道者,把自己打扮成维护祖制的使者。他说自己这么做,都是他们逼的,他不起兵除奸,太祖皇帝的祖制全都被他们破坏殆尽了。
徐妙锦并不想听这些。她问朱棣,把她的丫环桂儿弄哪去了?
朱棣早料到徐妙锦必问到桂儿。早让李谦把桂儿处死了,朱棣只能瞪着眼睛说胡话,说:“李谦没来告诉你吗?她那天被你派出去买琴弦,到了热闹大街,买完琴弦后,她甩开了小保子,一转眼就钻进人群不见了。”
徐妙锦根本不信,这与李谦所说的是南辕北辙,不是说留在姐姐那绣什么吗?怎么又变了招数?到底哪个是真?朱棣说:“信不信由你。我想,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遇上熟人,被拐走了,再不,也可能是她自己在宫里待腻了,借机会出宫去,去找个好人家。”
徐妙锦说:“不可能,桂儿是个本分的好女孩。是不是你们把她弄到哪去了?”她还真没想到朱棣会心狠手辣地置她于死地。
朱棣说:“这怎么可能,我和她又没有怨仇。我还真担心她嘴不严乱说呢,那天晚上,她不也看到我没疯的真相了吗?”
徐妙锦说:“你走吧,我和你没话可说。”
朱棣的眼睛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地说:“我和你还是有话可说的,小妹。你从小在我府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和你姐姐从来没把你当外人吧?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胳膊肘往外拐呢?难道当今皇上给了你什么好处?至少,你是吃我燕王府的粮、喝我燕王府的水长大的,就冲这个,你也不该与我反目成仇啊。”
徐妙锦说:“亏你还是知书达理的人,你连君臣纲常都不懂了吗?我告诉你吧,你们姓朱的谁当皇帝,都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是对建文皇帝有多忠诚,正如你所说,他还不如你呢,没给过我衣食之惠。”
朱棣赶紧说:“这不说到一块去了吗?”
徐妙锦说:“说不到一起。我得为我们徐家着想,你成了朝廷叛臣,势必九族被牵连,成千上万的亲族无缘无故地被处死,这就是我不能站到你一起的原因。”
朱棣说:“你怎么只是认定我必然失败,必然被夷灭九族呢?”
徐妙锦不由得冷笑,你胜得了吗?你一旦举叛旗,天下人会共讨、共诛。汉朝七王联手,晋朝有八王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