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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着实感慨了一番。
? 朱棣想拉拢方孝孺
方孝孺并没有因时局不宁影响他的复古改革。晚上,他挑灯伏案书写,方仁进来了,手里捧了一个黄色锦缎包袱,放到桌上,他说:“老爷,这是白天一个客人送来的,从济南过来,是姑奶奶那边捎来的。”
方孝孺只瞭了一眼:“什么也不缺,又捎什么东西?”
恰这时方行子背一把剑从宫中归来,她接话说:“别不领情啊,我看看姑母又捎什么好东西来了。”
她放下剑,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个漂亮的木匣,再打开匣子,黄缎子上衬着一颗硕大的东珠,她不禁惊讶地叫了起来,这引起了方孝孺的注意,放下笔。
方行子托起东珠,举到灯下看着,那颗珠子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方孝孺说:“好亮的一颗珠子,你姑妈送这个干什么?”
方行子爱不释手,这么大、这么亮的珠子,真是珍品啊。连方孝孺也不认得这是什么珠子。但方行子突然记起了去年在临淮关的事,朱棣用来笼络姑父的那颗东珠与这个很相像。
方孝孺倒认不出,也没印象。他让女儿找一找,看看有信没有?妹夫、妹妹不能跟他打哑谜吧?
方行子放下珠子,果然在盒子里找到了信,一共两封。方孝孺接过信,先拆开一封,讶然道:“什么姑妈呀,写信人是景清啊。”
他没来得及看这一封,又去拆另一封,这一次他的震惊程度更大,呆得一屁股坐到了板凳上。女儿伸头一看落款和大印,也吃了一惊:“怎么,这是燕王朱棣写来的信?这么说,大珠子也是朱棣送的了?”父女俩这时才恍然记起,这应该就是铁铉退回去的那颗明珠。
方孝孺不禁纳闷,他跟朱棣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没举反旗之前也素无交往,他忽然送名贵珍珠给方孝孺,这一定是要招降纳叛,还会有别的意图吗?方孝孺感到可笑,这真是枉费心机,一颗珠子就能买去人格和尊严?
方行子提醒父亲别忙下结论,看看信再说。方孝孺先看景清的信,是劝降信,劝他识大局,归顺燕王,共图大计。方孝孺又气又羞,没想到景清果然是这样的软骨头,看来皇上要灭他三族毫不冤枉。自己卑躬屈膝,又来劝降别人。他一边看信,一边把眉头越皱越紧。
方行子正拿起朱棣的信看,她笑着说:“哎呀,朱棣把父亲快捧上天了,称你为当代朱熹呢,这一句更妙,他说宁失半壁江山,不愿与先生失之交臂。”方孝孺放下景清的信,又夺过朱棣的信看,他说:“你还乐!这是大祸临头了,这若传出去,皇上会怎么想?”
方行子说,这朱棣不愧有礼贤下士之名,他明知父亲是当今皇上的宠臣,他还敢来拉拢,又是在征战之时,也难为他了。
方孝孺说,朱棣不明白,他方孝孺不是景清,士可杀不可辱,他岂能事二主、从逆贼?方行子问,这件事,父亲想怎么办?把珍珠悄悄退回去,就当没这回事,压下不说?
方孝孺感到不妥。你不说,朱棣也会不说吗?朝中各个角落里都有朱棣的人,他会把谣言传得满城风雨,弄假成真,陷方孝孺于不义。把他逼反,这才是朱棣一箭双雕的目的。他不能上这个圈套,倒不如自己主动,把劝降信和珍珠一并交给皇上,也显出他心怀坦荡。
方行子想了想,别无良策,也只有这样。日后朱棣听说了,也就死了心,不会再对父亲下工夫了。
? 道衍的药方
应朱棣之请,道衍披着袈裟步入玄武门客栈店中。张掌柜的急忙从账房柜台后站起来:“这位长老,是要住店呢,还是化缘?”
道衍说,有缘者化缘,无缘者想化而终究无缘。
张掌柜虽不得要领,还是赔笑道:“那我收拾出一间干净客房做长老的禅室可好?”道衍念了声“阿弥陀佛”,张掌柜的马上冲两个店小二喊:“快,把东厢房佛堂旁边那一间收拾出来,熏上藏香。”
恰这时景展翼和桂儿从后院过来,景展翼看了一眼道衍背着的药葫芦,就小声对桂儿说:“这和尚背着药葫芦呢,说不定会看病。”
道衍像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二人一眼,他突然一扬白眉毛,指着桂儿说:“这是一个哑女。”
景展翼和桂儿、店里人都吃了一惊。景展翼满怀希冀地问:“这位长老,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哑女呢?”
道衍说他曾从普陀寺太岳真人那里承继了一函专治聋哑的医书秘籍,越是疑难杂症越有效,药到病除。
桂儿一听,兴奋得扯着景展翼的袖子啊啊直叫,景展翼对道衍深深一揖说,她这个妹妹正是个哑女,走南闯北,看过多少郎中,都没对过症,既然长老有神奇的秘方,就请代为医治,定当重谢,不知可否?
道衍倒很好说话,他说秘方本是为人治病消灾的,老衲岂能不管?
景展翼就邀请他说:“能请长老屈尊到我们房子里诊治吗?”
道衍说:“悉听尊便。”但说要等他住下之后。
盼到晚饭后,景展翼见道衍闲下来,便客气地将道衍延入她住的客房。桂儿懂事地把一个茶碗洗了又洗,冲了茶,捧给道衍。
道衍让桂儿张嘴,他看了看,很肯定地说,小舌头完好,又不聋,这是后天的哑巴。他想知道,桂儿是怎么哑的?是外伤,还是误服了什么有毒的药?桂儿看了景展翼一眼,景展翼怕她泄露真相,赶忙说,一年前,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就变成哑巴了。
道衍说:“老衲也猜到是药石所致。我先开个方子,去同泰和药铺抓药,吃三服试试,应当见效的。”
说罢要过纸笔,悬腕写了一个方子。一看药方里有冬虫、夏草这样名贵的药,景展翼心里直打鼓,她在一旁看着说:“这药很贵吗?”
道衍板着面孔说,药倒平常,但方子和诊金并不便宜。景展翼又与桂儿交换了一下目光,惴惴不安地说:“不知要多少钱?”
道衍的语气很平常,每次诊金白银十两。桂儿瞪圆了眼睛大叫,像见了鬼一样。景展翼也觉得太离谱了。她说:“长老,这太贵了吧?不瞒您说,我们在客中,囊中羞涩,不好意思,诊金能不能便宜些呢?”
道衍冷言冷语地说:“便宜?不治便宜,一文钱也不用花!”
景展翼说:“长老是出家人啊……”
道衍说:“出家人也贪财,越多越好啊。”说毕,他一把从景展翼手上夺回方子说:“不看算了,贫衲又没赶着兜揽你们。”一头说一头往外走。景展翼追出来说:“求长老发发慈悲,我们手头暂时不宽裕,先欠着,行不行?”
道衍说,不赊不欠,一次十两,少一两免谈。说罢不顾而去。
景展翼恨恨地说:“天下没见过这样贪财的坏和尚!”
她看见桂儿眼巴巴地望着她,就安慰她说:“别难过,也许……会有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啊。”桂儿却拿了一张纸给景展翼看,上面写的是:“我不治了。”景展翼把她搂在怀中,很难过。
? 朱允炆不喜欢当皇上
方孝孺单独陛见皇帝时,交出了景清和朱棣的两封劝降信,还有贿赂他的大东珠。方孝孺倒是轻松了,没想到朱允炆大发雷霆,把御案上的砚台、笔架和一堆奏折全都摔在地上,又回身扯落了出自景展翼之手的群虎图,还在上面用力踩了几脚。吓得方孝孺和殿上太监们跪了一地。朱允炆还不罢手,又把锦匣里的大东珠往青砖地上猛摔。
偏那大东珠十分坚韧,在地上跳了几跳,丝毫无损,跳过高门槛,滚到台阶外去了,一直滚到方行子脚下。她拾了起来,远远地看着殿上发怒的朱允炆,也不敢贸然去送回。
朱允炆发够了疯,一屁股坐到龙椅里,泄气地对方孝孺说:“你起来吧。”方孝孺仍跪着说:“臣惹皇上生气了,臣着实不安。”
朱允炆说:“你是忠臣,朕不是对你发脾气。朕也不恨朱棣,可恨这景清,忘恩背主,一至于此!上次如不是方行子来求情,朕就斩杀他三族了,他不思悔改,不思报答,居然为虎作伥,替朱棣来招降朕身边的重臣,这条恶狗,把他碎尸万段,也不解朕心头之恨。”
他见方孝孺跪而不起,就说:“起来吧。”方孝孺这才谢恩起身。
朱允炆咬牙切齿地决定,他再也不发善心了,叫人去传锦衣卫堂官,他要锦衣卫马上派兵赶往云南澜沧江河谷流放地,将景氏三族尽行捕杀,斩草除根。方孝孺悚然心惊,他又忽然觉得自己无端地害了几百条人命,心痛不已,又知道劝不了皇上收回成命,求不下情,便木雕泥塑般地站着。朱允炆问:“你没听见吗?”
方孝孺说:“皇上,我对不起皇上……”
朱允炆说:“这话从哪说起呢?”
方孝孺只好婉转劝阻说:“皇上曾经对臣说过,希望做个不杀人的天子。是臣使皇上开了杀戒的。”
朱允炆很泄气地说,自从派耿炳文北伐,早就开杀戒了,只是他本人没亲眼看到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就是了。他想当个不杀人的天子也难啊。你不想杀人,有人会把屠刀递到你手中。方孝孺无话可说。
朱允炆无力地挥挥手说:“方爱卿下去吧,朕累了……”
方孝孺跪下磕了头,起来退出大殿。朱允炆半仰在宽大的龙椅里,半闭起眼睛。几个小太监这才像幽灵似地从角落里钻出来,小心翼翼地收拾地上凌乱的东西。朱允炆睁开眼,说:“都下去。”
小太监们于是相继溜了出去。风从殿外扑进来,吹得满地的奏折哗哗作响。残阳夕照从前面大殿顶上溜下去,谨身殿渐渐变得昏暗起来。
方行子已经悄然把殿上凌乱的物品拾起来放归原处,只有那张群虎图让她作难,它已经皱了、破损了,她用手抚平,试图挂回原处,这时背后传来朱允炆的低沉声音:“不要挂了,我恨她。”
方行子只得住手,却不知该往什么地方放。
“烧了吧。”朱允炆从椅子里坐直身子说。
方行子说:“我知道皇上心情不好。即使景清有罪,可这不关景展翼的事呀。”朱允炆说:“朕已下旨追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