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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认同,道:「你可以去念幼保科、美容科,以後去幼稚园带孩子、去帮人家做头发。这个只是暂时性的工作,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做葬仪、帮人抬屍体,更别说你一个女孩子要做这种工作。你去学个一技之长,将来开美发院什麽的比较实在,绝对好过做这行。」
「美发那个赚不多啦,幼稚园老师薪水也很少,你就让我去做做看嘛,也许我做得比你们好哦!」她抬高面颊微肿的脸蛋,目光晶亮地看着他。
这样就能有更多机会与他相处了吧?以前以为他就是去看看场子,或是打架争地盘,那些事她一个女生根本做不来,但抬屍体应该没问题;她想时常看见他,就算他现在身边有张柔柔也没关系。
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生,不知道怎麽做才对,但她知道抢人男朋友是可耻的,她并没有要抢,也不会让他知道她喜欢他;她只是想要偷偷喜欢他,只是想要能够时常看见他,只是这样而已。
杨景书从没想过未来有一天,他真走上了殡葬服务这途,甚至还有了自己的公司。很辛苦,但每回完成一件工作,他对生命的热爱就更深一层,这大概是做任何工作都得不到的成就感。
拎着防风背心走出办公室时,眼皮下微微一跳,他止步,低下眼帘,好一会时间,才又举步,经过员工休息室时,他听见员工夹杂笑声的交谈。
虽说平时为家属或往生者服务时,他要求员工必须是严谨庄重的;但私下时间,他其实更喜欢他们这样说笑。这工作压力不小,特别是长时间面对家属的悲伤,他也担心他们情绪受影响,所以在不影响公司形象的范围内,他是允许他们大声交谈的。
敲了下门板,他推门步入休息室。
「杨先生。」
「老板。」几个谈笑的员工见着自家老板,出声招呼。
他们的老板很低调,对外或对内,自介都是负责人;可按理说,一家拥有副理和经理的公司,再上去那位不就是总经理或是董事长?但他从不这样介绍自己,仅说他是负责人。除此,他不喜欢有谁唤他总经理或是董事长,所以後来他们见了他,不是一句「杨先生」就是一声「老板」。
老板没什麽架子,不责备人,事情没处理好他最多就是稍微提醒一下下回应该怎麽做;他生活习惯良好,吃方便素,不烟不酒不嚼槟榔;他对家属有礼,对员工客气,他空闲时常做的便是在办公室抄写经文。也许好脾气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
他外型是出色的,当然比不上那些偶像明星,但也算俊秀,尤以那双眼阵最迷人。他的瞳仁深黑,睫毛是连女性看了都要自叹不如的纤长,看人时总是很专注,好像要把人看进心里;就是那样的眼神特别勾人,会让人误以为他在放电。
没见他有什麽健身习惯,可他体态良好,修长的身形包裹在深黑西装下,更衬得他英俊挺拔、斯文稳重;若不对人说他从事殡葬业的话,谁都要以为他是白领上班族。
像这样的男人,总会有个如花似玉的伴侣,但是至今,他们没人见过他身边有过女人,即便是公司元老级的职员也不曾见过。
坦白说,殡葬业者除非早有物件,否则要有物件实在不容易。然而老板并不是没人要。曾有家属在亲人告别式办完後,跑来跟他表明心意;他先是装傻,最後婉转地告诉对方他孩子都十岁了,吓得对方误以为自己差点成了小三,直跟他鞠躬道歉。
明明是他拒绝对方,最後弄得好像对方多对不起他似的。他们甚至想过老板搞不好是同志,要不,怎麽会跟王经理感情那麽好?
「老板,你吃饭了没?」阿坤满嘴油腻,嘴里塞着食物,口齿不清。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点再吃。」杨景书轻轻颔首,再开口时,他劝道:「阿坤,你吃饭速度慢一点,别这麽急,小心噎到。」
「不会啦,都习惯了。」阿坤摆摆手。
杨景书只是笑了笑。他沉静的目光在桌面轻扫一圈,忽然走向阿坤。「手机是你的没错吧?」他拿起阿坤面前的手机。
阿坤点头。「坐这样,手机放在口袋会有点不舒服。」
杨景书把手机置回他面前。「是会不舒服,有时放後面裤袋,坐着坐着还会滑出来。」
「嗯嗯,对耶!」助理猛点头,一副找到同好的兴奋表情。「我上次就是这样把手机弄丢了,因为它滑出来,不过我没注意到。」
杨景书噙着笑,提醒阿坤:「我们做这行,手机很重要,你等等别忘了把手机带走。」目光一转,看着从他一进来就直盯着他瞧的张启瑞,道:「启瑞,公司麻烦你了。」
张启瑞看看他,只是点了下头。
「副理,老板又要去找屍体了?」杨景书离开後,助理看着张启瑞。
他对老板这个人真的很好奇。其实他一开始是要进入大公司的,但是履历投出後都未有回音,才跑来皇岩。
皇岩这家公司不像那些集团经营的大公司,全国各地都有驻点,他们除了在医院设有事业处外,就是和殡葬处合作。尺了事业处那边是王经理在负责,总服务处这边则由张副理负责。
他从待了一年的观察中发现,老板除了会去收命案屍外,就是做遗体缝补修复的工作;除此之外,偶尔接到学校邀请他去做相关方面的演讲,其余大小事都交给王经理和张副理处理;他甚至连公会或殡葬处的会议也让经理或副理出席,他不插手员工的工作,像是对他们无比信任。
他的观念有些特别。谁开公司不是为了赚大钱?曾经有员工建议他应该像其它企业那般卖生前契约,可他并不愿意;皇岩内部没什麽升迁考试,员工又问起为什麽不像那些大集团一样办内部考试,他说他不希望因为一些业绩奖金制度让整个服务变成一种商业;他也不希望员工为了考试成了公务员,每天做着一成不变的工作。
最重要的一句话,他说:主角不是礼仪师,是往生者。
像老板那样不开发客源,他一度想过会不会哪天公司就倒了,毕竟比不上集团经营;但就是那句「主角不是礼仪师,是往生者」让他对他的老板有了信心。
事实也证明,皇岩的生意奇诡地好;大概是和殡葬处合作的关系,无名屍和命案屍便成了皇岩的服务来源……虽然他不喜欢服务命案屍。
「你怎麽会这样问?」张启瑞瞟了助理一眼。
「我发现他很少出去啊,重点是他刚刚没穿外套。」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肯定哪里又有屍体。」阿坤以一种老鸟的姿态说着。
穿外套是公司规定。制服代表公司门面,除了告别式是中山装外,平日定是黑色开领西服和白衬衫,平时在办公室内可以不着外套,但面对家属时则必须穿上,那代表一种专业形象;再有,外套胸口都有别针式的个人小名牌,让家属看见服务人员的姓名,也较能让他们感受到诚意。
但有另一情况下可以不穿外套——意外现场收屍或接体时,因为穿着西装多碍事;不过像这种冬天倒是可加件背心,因此从老板没穿外套又带着背心这点来看,他去找屍的可能性很大。
闻言,张启瑞笑了声。「他有可能去买东西啊,他总要吃要用吧,不穿外套不代表什麽。」
「他说他有事,他没说他要出去买东西。」助理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而且他有带着背心,老板有说办私事不能穿着制服。」特别是背心,因为背心後方绣有皇岩生命礼仪六个大字,有些民众对这行业还是有所忌讳,为了不给人不舒坦的感觉,老板不大喜欢他们穿背心在外头晃。老板最让他们这些员工埋怨的就是这点,除此之外,他真是个不错的老板。
「他是老板,有必要跟你交代那麽详细吗?」张启瑞嘴巴上这样说,心里大概知道不出多久时间,他就会接到杨景书的电话。
「那坤哥你说嘛,你觉得老板是不是去找屍体?」助理看向阿坤。
阿坤点点头。「其实我怀疑老板有个闻屍鼻。」
「你不要把他讲得那麽恐怖啦!」女同事扬声说。
「你以为你现在是推理家?还是在写恐怖小说?」张启瑞白了他一眼。还闻屍鼻!
阿坤用一种扞卫清白的表情说:「我之前也怀疑你看得到那个,後来果然证明我猜得没错呀。」
公司的同事後来都知道他们的张副理有阴阳眼。他一次在为一个自杀的往生者办法事时,差点被鬼上身,据说是那自杀灵知道他看得见灵体,有事请他帮忙,他不愿,惹恼了那只灵,还企图上他身。
虽说在当时做法事的法师处理下,事情是解决了,但也为这个工作又增添了一笔灵异传说。
「是不是做这个工作,很容易见鬼啊?」女同事歪头想了想,又说:「但是我从来没遇过什麽奇怪的状况,难道是我八字比较重的关系?」
张启瑞扒光剩下的饭,收拾好空的便当盒後,看着那位女同事,冷冷地笑了笑。「你八字重不重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你体重真的比较重。」跟他女朋友有得拚了。
他又笑了下,起身走人,身後是女同事羞愤的抱怨声和同事的朗朗笑声。
第四章
能不能见鬼和八字重不重有没有直接关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有一双能看见灵体的眼。听说是因为他眉间有道直纹,那就像第三只眼,有这种面相者容易和灵界接触,所以他可以见鬼。
不过他一直不明白,为什麽他直到大学才能见鬼,之前却没发现自己有这种体质?这答案大概无解,就像他也不懂他的老板究竟是什麽体质,因为他老觉得杨景书不仅是阴阳眼这麽简单,他像是能预知。
张启瑞在看见前头的警车时,将车速缓了下来。
他的老板离开公司没多久,他真的接到他的电话,说有工作需要他帮忙,然後给了个大约的位置,要他马上过来。
如果老板没有预知能力,那麽就是阿坤说对了,他的老板可能有个闻屍鼻,要不,怎麽又让他发现屍体?而且还是在这种没什麽人会经过的山上。
张启瑞下车时,只见右手边那一大片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