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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静的答:“可能是还没睡够吧。”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他听得一愣,随即反驳:“你说梦话呢吧?赶紧的再睡一会儿我得去公司了。”
他说完就匆忙起身下床,还没走进浴室又听到她的声音:“您千万别,因为爱是一件痛苦大过快乐的事,很累,真的。”
他哼了一声,转过身,不屑的说:“爱?那也就是你们这种蠢人才会做的蠢事儿,林菀,我不爱你,以后也不会爱上你。”
他说完就转身大步走进浴室,把花洒开到最大,让热水铺天盖地的冲向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激烈的方式才能平息心里的烦躁。爱情,沉寂了多年的话题,像是一座火山,他以为是死的,可是最近它却开始活跃,蠢蠢欲动,想要酿造一场巨大的灾难。而他此刻,就像是周边的小动物,已经开始感到不安。
陈劲站起身来到窗前,入目的是高高矮矮的建筑和反着光的玻璃,这样硬且冷的景致是他最常见也最习惯的,每当看到它们他就觉得异常的安心。而每次俯视街道上如蚂蚁般大小的行人,他就会自然而然的升起一种冷漠,虽然同为蚁类,他觉得站在高处的就可以轻视甚至无视脚下的,因为位置决定一切。
可问题是,现在他在高处不胜寒了寂寞了,从地上抓来一只小蚂蚁逗趣,握紧了怕捏死,松开手它又会溜掉,然后混入千万蚂蚁大军他再也找不着。陈劲端起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又摊开左手手心瞅一瞅,失笑,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为了一只蚂蚁犯难。
想到这儿他又拿起桌上的手机,打给家里的阿姨:“她今天怎么样?吃得多不多?嗯,情绪呢……”
作者有话要说:唉。。。
61
61、震撼 。。。
晚上七点多钟,陈劲就回去了,进卧室时林菀正拿着药瓶往手心倒,看到他惊得手一抖,掉了几粒在地上。他有点泛酸的问:“看到我就把你吓成那样?我是老虎么?”
林菀倒出一粒就着水咽下去,淡淡的说:“人比动物更可怕。”
他朝她走过去,然后在她旁边坐下,问:“今天还流血吗?”
林菀正端着水杯喝水,立即呛到了,他赶紧拍她后背,关心道:“没事吧你?”
林菀咳嗽得眼睛都红了,止咳后气愤道:“你故意的吧?”
“医生不是说要观察出血情况吗,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谁要你的关心?”
“唉,还真别说想要我关心的人多了去了,可惜我不给,只给你。”
“我不稀罕。”
“你不稀罕也没用,我偏要给。”
“犯贱。”
陈劲立即炸毛,眼睛一瞪问:“你说什么?”
林菀见情况不好立即起身想要离开卧室,陈劲一把拉住她,她重心不稳跌坐在他腿上,他搂住她问:“菀菀,你是属什么的?”
她不回答,他就笑着说:“你是属狐狸的吧?”
林菀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剧,就觉着没意思,妮妮被锁在阳台钥匙被陈劲没收了,他说她现在身体虚得离那东西远一点儿,妮妮在笼子里哼哼唧唧叫个没完,她听得心烦就回卧室看书了。身体还真是虚得慌,只看了几页瞌睡虫就上头了,陈劲还在书房工作,她把书放到床头柜上,拉起被子躺下。
睡得正沉时,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一声高过一声,叫得撕心裂肺,林菀反应过来后立即爬起来,穿上拖鞋小跑到隔壁,开了灯,嘴里哄着:“宝宝怎么了,妈妈来了。”
她来到婴儿床前正要弯下腰去抱孩子,看到小宝宝挥舞着的肉嘟嘟的小手时立即愣住,那手居然只有两根手指,她不由得倒退一步,小宝宝哭着哭着忽然一张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那血越流越多,瞬间就把小小的身子染红……
陈劲在书房忙活到十点多,上床刚迷瞪了一会儿就被林菀的尖叫惊醒,他赶紧推她,唤道:“菀菀,你醒醒。”
林菀被梦魇缠住,睁开眼后还在一脸惊恐的喃喃自语:“两根,只有两根……”
陈劲抱着她不明所以的问:“什么两根?你梦到什么了?”
林菀摇头,在他怀里呜呜的哭,含糊不清的说:“她只有两根手指,是畸形……我不该生下她,我错了……”
陈劲听得心里一惊,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理不出一点头绪,林菀哽咽的声音还在继续:“可她还是死了,怎么办……”
陈劲来不及想太多,拍着她的后背沉声说:“他没死。”
林菀闻言抬头,借着窗外的光线能看到她一脸的泪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两汪泉眼,陈劲抬手抹去她的眼泪,轻轻说:“他去天堂了。”
林菀半信半疑,泪水还是汩汩从眼角流出,陈劲继续用手指轻柔的擦拭,温和的说:“那里是个好地方,他在那儿会很幸福,菀菀,相信我。”
林菀把头靠在他的胸膛,身子仍然一颤一颤,泪水一会儿就染湿了他的睡衣,陈劲还想说什么,可是他的嗓子已经堵得满满的,发不出一丝声音,他只好低头轻轻的吻着她的头顶,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不再哭,呼吸也有紊乱变得均匀,陈劲这才睁开眼,把睡着的林菀放平,给她拉好被子,然后起身下床。他来到书房,开了台灯,从抽屉掏出一盒烟,急切的打火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平时抽惯了的牌子居然变得呛人,他强忍着低低的咳嗽几声,然后继续抽,直到抽完一支烟,他才感到好受些,暴乱的心情也渐渐平息下来。
刚才林菀那句“畸形”让他如遭雷击,哄她入睡的过程中他想明白了,中国人大多相信因果报应,更喜欢咒人,民间就有一句著名的诅咒“生孩子没□儿”,他从来不信邪,即使真有报应他也不惧,是人就难免一死,折腾够了死了也够本儿。可是有人信,比如林菀,他不知道这个原因在她做出流产的决定上占了几成,但是他很难受,他在她心里就是个丧尽天良的人,连个健全的孩子都不配有。
孩子,再次想到这个词,陈劲不由得叹息,他在生活中扮演很多种角色,儿子,哥哥,哥们儿,上司,却从没想过父亲这个角色,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的才是最好”,可是他现在真的有点想念那个孩子。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是个男孩儿,而且会和他长得很像,他想,如果他能顺利降生,他肯定会把他宠到天上去……
陈劲不敢再想下去,因为想象才是最痛苦的,你可以把它想成是地狱,也可以想成天堂。他再次点上烟,然后闭着眼睛全神贯注的吸,吐,再吸,再吐,仿佛自己正做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然而这世上毕竟还有很多事儿比抽烟更重要,抽到第三根儿时,陈劲又想起一个茬儿,他把烟掐灭,起身回到卧室在柜子里找到林菀的包,回头看了一眼,她睡得还算踏实,他轻轻拉开拉链,在里面稍加摸索后掏出一个药瓶。
再次回到书房,陈劲把台灯调亮,仔细看药瓶的标签,药名叫舒必利,一行行小字清楚的注明此药的各种功效,他越看越心惊,最后一把攥住药瓶,攥得紧紧的几乎要把它捏爆。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电脑,短暂的开机程序此时显得格外漫长,终于等程序跑完,他在搜索框里输入三个字,然后点开头条信息,他越过那些概念性文字直接拖到症状那一项。
“睡眠障碍……女性患者会出现月经紊乱……食欲降低体重明显减轻……性欲减退……严重者出现自杀念头和行为。”
看到最后陈劲手一松,被捏的变了形的药瓶落地,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吓了他一跳,他下意识的看向门口,然后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吸气,他呼了口气,然后颓然的靠在椅背上。
他想冷笑,可是出口的却是苦笑,他一向自诩聪明,结果却是全世界最驽钝的。林菀不正常,越来越不正常,他知道,可从来都没往这上想,他以为她矫情,以为她脆弱,以为她对旧情人过度思念想不开,他甚至为此耿耿于怀,总想着怎么把她心里那个影子给挖出去,他千想万想,却从来没想过她得了抑郁症。
他以为抑郁症是伤春悲秋的无聊人才会得的病,他以为谁谁都像自己那么强悍百毒不侵,说到底还是不够理解林菀啊。不理解,是因为没有设身处地的去想,现在他换位思考,把自己想象成她,把她这不到两年里遭受的所有事安到自己头上……然后他发现他想杀人,林菀这个笨姑娘怎么就做了一次呢,她应该天天杀夜夜杀,总有一次会成功。
说到底还是她太善良,她不肯也不屑去做那些违背道德的事,她只会傻傻的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报复他。她和他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被条条框框束缚,而他无视那些戒律总是千方百计的钻空子,她遇见他,真是天大的不幸,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又继续想,往前想林菀遇见他之前的事,把调查她时得到的那些文字变成鲜活的画面,想着想着他再次嗤笑出声,他就因为童年的一次遭遇而愤世嫉俗,总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可是和他比起来,林菀才是全世界都对不起的那一个。她已经遭受了那么多不公,可是他居然还,还雪上加霜,火上浇油,想到这儿他发现这两个词很耳熟,随即想起这是方正说过的话,他还说了“你会毁了她一辈子。”他抱着脑袋苦笑出声,他真的把林菀毁了。
啪嗒一声轻响,陈劲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眼泪掉到膝盖上,随即想起林菀说过的话,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流泪吗?
那句话当时听了就很难受,现在想想,她虽然没死,可是却差点就死了,就差那么一点儿。大脑瞬间被两个声音填满,你会毁了她一辈子,如果我死了……这两句话无限循环,像两股柔韧的麻线慢慢拧成一条绳子勒住他的咽喉,让他不能呼吸,他慌乱中抓起烟盒,摸出一支,然后抖着手点燃,尼古丁不再是尼古丁,而是他的氧气。
陈劲连吸了几口烟,然后颓丧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耳畔回想起他爸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一个人如果能糊涂活一辈子会幸福,如果能清醒的活一辈子也能幸福,可是如果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