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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笙箫-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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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我把两位作家深邃的思考放在自己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会显得很可笑,很荒谬,有时我也会笑自己庸人自扰,或者故作深沉。但我的确总是那么想的,我就是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所以我才会有不愿改变现状的惰性才会逆来顺受而后又顺来顺受。我的确觉得我的面前随时摆着两条或者更多的岔道,我时刻需要选择其中的一条,而且我一旦走上其中一条就永远不可能回头去走另外一条,可是在我选择该走哪条的时候,上帝不会给我任何的暗示我只能闭上眼睛随便从两条看起来完全相同事实上完全不同的岔道之间选择一条。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蚂蚁,在上帝身上的长达几万米的密密麻麻的网状毛细血管上爬行,永远不知道哪条血管能将自己带往上帝的心脏。

郑智化说:过去我选择别人,现在别人选择我。其实人一直是在被别人选择着的,这个别人,就是上帝。

“生活永远不能像科学实验那样,可以在多种方案的实践中观察其优劣,生活是单向度的、一去不返的,一旦作出选择,就绝然地排除别种可能性,别种可能性和你的选择失去充分比较的条件,你也就永远无法证明你的选择是否最佳或最劣。”《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译序里说。所以罗拉的红头发每次在奔跑中的飞舞,都能让人们坐立不安、心跳加速,都能让每个人感觉自己的耳边呼呼生风——他们都在想象中回到了过去自己经历的某个岔道,他们选择了那条当初自己并未选择的路,在罗拉的指引下,疯狂地奔跑……

后来我就特别想违抗上帝的旨意,假如我猜测上帝的旨意是这样的,那么我就拼命地那样做(这就是我为什么能违背自己的本性站在讲台慷慨激昂地讲演的原因)。事实上我能在核桃林把晨拦下来,很大程度是因为我觉得上帝要让晨永远不会因为我而有哪怕一丁点儿的改变,所以我就是要让上帝失望,就是要违背上帝的旨意。当我做到后,我很高兴。可是我很快就明白,其实在晨的生命长河中,我实在只是个小小插曲,我把她拦在核桃林我给她写了封情书事实上根本改变不了晨什么,我甚至连个插曲都不能算。上帝总是微笑地看着他的掌心,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在不断地翻着筋斗,他们都以为上帝被自己甩在了十万八千里的身后。 

决定文理分科的那个晚上,曾经和阿熊讨论过人的命运到底是不是掌握在人自己的手中,我们从同样的论据——偶然与必然得到了两个完全相反但又相通的结论。他说,人们永远不知道他选择的两条岔道中的一条会带来什么后果,所以人的命运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握中,上帝决定了一切。而我说,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因为当他面对岔道的时候,无论他选择哪一条都是他在选择,他做的每个行为产生的每个念头遇见的每个人碰到的每件事都有可能决定他的命运,这些行为这些念头这些人这些事都是他做的产生的遇见的碰到的——他的命运是由他实现的;然而,人的意识只是上帝控制人的命运的实现手段,所以人们永远不知道他做的什么行为产生的什么念头遇见的哪个人碰到的哪件事会决定又是怎样决定他的命运,他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但他并不知道他将在何时何地如何地掌握,他只能后知后觉,甚至后知后觉都不可以。

何处笙箫。

我是在高二的语文课本,《桃花扇》节选《哀江南》里第一次看到这四个字的。“当年粉黛,何处笙箫?”看到这句话我就问自己,那个大声喊你的名字穿着火红的衣裳对你微笑为你编花篮为你唱歌的女孩,到底去哪儿了?

她到底去哪儿了?

我又要去哪儿呢?

我将面对无数的岔道,我要去哪儿?

时间的推土机不断地把我铲向前方,它要将我推向哪儿去?

我的理想又在哪儿呢?在哪儿我才能自由地飞翔?

我的最终的美丽的天使,她在哪儿?她在哪儿奏响那最美的音乐?我在哪儿才可以感受她的眼神?又在哪儿才能和她共度人生?

在哪儿,在哪儿我才能听见上帝扑通扑通的心跳?

哪儿?哪儿?

何处?何处?

我的未来,我的理想,我的爱情,我的笙箫?

我在寻找,不断地寻找,会痛苦,会失望,会背叛,会迷茫,……

但不会放弃。
第九章 离开(1)
故土的气息,是一种熟悉的亲切,闻着都能让我觉得踏实。可是我可能真的不大适合长时间地一个人呆在家中了,在家我总是喜欢回忆很多的事情,然后又想太多的抽象空幻的自寻烦恼的东西,可能是因为闲着的时间太多了。家是厚重的,轻飘飘地从远方回到家乡后,马上能让自己沉静下来,就好像断线的风筝又给接上了线。可是厚重到了一定程度,又会给我一种压力,压得我有些透不过气来,压得我很想离开,尤其是我坐在窗前看着那些从来不变的山头的曲线时。想起看到的一句词:门外重重叠叠山,遮不断愁来路。对我而言,门外重重叠叠山,偏是那愁来路。我知道,我又开始想念繁华的都市里的无所牵挂了,也在想念自己已经学会的洒脱和满不在乎了。我想三剑客了,想我的广院了。

车子经过娟家的楼房时,我还是没有看。我看了六年,不,七年了,不能再看下去了。

车子经过那棵蘑菇云般的大树时,我依然从车窗里伸出头,看着苍劲有力的它,在心里默默地说:我会回来的。

经过一整天的各种汽车和火车,我又跨越了大半个中国,从绿色的南方回到了灰色的北方。不过,和我一起的见证两种美丽对比的,还有我的爸爸妈妈。

哥和他们单位的车子在西客站接我们。爸和哥的体形很像,两个啤酒肚站一块儿总让我想起高中物理的动量守恒——A球以某某速度撞了B球。他们俩在三十岁前都和我现在一样很瘦弱,肚子上连瘦肉都没有更别提肥肉了,因此从基因学的角度来看,我的未来也将在和别人比肚子的生活中度过。那次和哥的领导聊天,他问我觉得我哥来北京最大的变化是什么?我回答说:十分完美地完成了由我的体形向我爸的体形的转化。曾经跟老Q开玩笑说,如果我们家大人的外形缺陷和健康问题都能遗传到我身上——我爸的啤酒肚和秃顶,我妈的腰间椎盘突出,我舅的驼背,我外婆的左眼失明——那雨果看见我会以为我是卡西莫少(卡西莫多的弟弟)的。老Q笑着说他也好不到哪去,卡东莫多罢了。

老哥已有两年没回家了,以致妈妈一见到他都忍不住要流泪。本来老哥的意思是让他们过年前来北京和哥嫂一起过年,但是爸妈还是觉得年在家里过才是过年,所以过完元宵后才和我一路来北京,要不是我催着要早些离开,妈可能还要再跑几个亲戚家宣传一下她即将去北京的消息才肯出发。

妈进屋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小啊!要几十万?在家里都可以起一个五层的房子了!父母就是这样,千方百计把子女送到外面的世界,但同时又多么希望他们能在自己的脚边。去年非典的时候,每次给家里打电话妈妈都会在电话那头哭出声,她太担心生活在病毒肆虐的中心的我和哥哥了。

嫂做了很多菜,可看得出来她对爸妈的到来没有我预先想象中的热情。妈妈竭力想帮忙做点什么,可惜她不会普通话,嫂要是不主动找她交流她就不知道该做什么。这明显是爸妈来之前绝对没想到的局面,所以妈显得有些慌张,她总是不断地将手在衣服上搓来搓去。

吃完第一顿饭,嫂蹲下用纸清理地板上的饭粒时妈的表情很尴尬,于是以后每次吃饭的时候妈都小心翼翼地扒着碗里的米饭。一次嫂不在的时候,妈抹家具,我说昨天刚抹的今天又抹什么,妈妈说你以为是在家里啊半年才抹一次。结果爸听见了他生气地喊:这不是家里是哪儿?这是你儿子的家就是你的家!

哥夹在爸妈和嫂之间很尴尬,看来任何一个男人都免不了面对两个家的局面,大家和小家,两个都重要,可是它们难免会冲突。哥已经成家立业了,不再是那个抱着电视机看足球任凭我在一旁如何哭闹也决不换台的他了。从他上大学到现在,已经离开家十年了。哥上大学那时候家里并不宽裕,每年爸都要跑很多地方筹钱。我能猜想到那会儿哥拿着带着父母体温的钞票,他一定会想到毕业以后要带爸妈去哪个地方玩要给爸妈买什么东西,就像我现在想的一样,可是,在这么一个人山人海的城市打拼,能有个固定的住处都是多么的不容易,更何况因为有了这几间房而背上几十年的债,而现在又有一个上大学的弟弟,我知道他会感到力不从心。

他腆着啤酒肚帮嫂子洗碗的时候,我坐在不远的沙发上,突然觉得我已经能一眼看穿了他的以后,他的未来,就好像一个透明的隧道似的。我看见他沿着那个固定的阶梯向上走,在他的旁边还有无数阶梯可是他只能走这么一个了。而我的未来依然是那么扑朔迷离,这么多的阶梯我该走哪个,我能走哪个?虽然未卜,但是作为补偿我拥有遐想,而哥已经离开了那段遐想的日子了。嫂也是,当她还是女孩的时候,她一定梦想着和心爱的人的母亲和和睦睦,可是现在她要面对每天柴米油盐的生活,她已经离开了天真。我想,有一天我也会离开的。(只是希望我能做得更好一些,让自己少一些尴尬,让父母多一些温暖,让自己的爱人少一些无奈。可是谁又不这么想呢?)

哥嫂已经开始上班了,幸好北广每年寒假特长,3月1号才开学,所以陪爸妈逛北京的任务自然就落到我肩上了。我们走了几乎所有的景点,给他俩照了很多照片。看到爸妈的笑脸这么灿烂,我觉得自己以前老和爸爸顶嘴是多么的不应该,尽管到现在我在《新闻联播》和《体育新闻》之间依然会选择后者,但以后只要爸妈在身边,我一定要把电视从CCTV5换到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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