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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振洵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你再试一试这样,我让你永远都跑不了。”
他的呼吸喷到她的脸颊上面,热热的痒痒的,她悄悄地看着他不言,心里却早已天翻地覆。
顾振洵依然保持着刚才的距离,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危险而强大,眉头却皱了起来,刚才谢珝脸上都是血,他在旁边还要顾及大局,只觉得那血不是从她眼里流出反倒是从自己心里涌出来一样,现在她躺在这居然还要讲笑话,顾振洵觉得自己过了这些年真是变得很沉得住气。
他的鼻梁贴着她的脸颊,耳鬓厮磨,嘴唇翕动,悄悄地说道:“你别笑,我心里难受。”他本身就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忽然没有铺垫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让谢珝措手不及,她没有把伤当回事,可是顾振洵不知道从这小伤联想到了什么陈年旧事,一时间竟然说出这样明显带有个人情绪的话来,实在是让谢珝吃惊。
歌声
谢珝想要安抚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闷闷地说出一句:“又不是十年前了。”言外之意自然是我们都已经不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了,自然也不会像当年一样做出什么会让自己粉身碎骨的大事。
不想这句话却是适得其反,顾振洵固执地把她的脸扳过来,仔细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都不管的。”
谢珝沉默着没有回应,顾振洵的嘴唇已经凑上来了,他显然刚刚处理了半天事情没来得及喝水,唇上有一点干燥开裂的迹象,还有细细的纹路。从额头开始,一路滑过眼睛,路过鼻梁,最后停在嘴唇上面,谢珝陡然升起了一种错觉,彷佛顾振洵是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一点点地将她当做猎物吃下去,寸骨不留。
顾振洵却是一副专注而认真的神情,眉头微微皱起来,眼睛眯着,执着地亲吻,好像此时只有这一件事摆在眼前,又好像只有这一个人在面前其他都可以不管。
“谢珝,你别原谅我。”
“我知道。”
Anne办事效率果然没有令谢珝失望,晚上的时候已经赶过来召开了记者发布会,把事情处理得清清楚楚。谢珝是引导舆论的高手,Anne被她带出来,第一次掌控这种局面也没有失手,实在是让谢珝很欣慰。
她走近病房的时候谢珝正在拿着手机打电话,见她进来微微点头,Anne随意地找地方坐下,谢珝电话也已经到了尾声,她有礼貌地道别说道:“齐导,再见。”
Anne单手支颐颇为忧心地看着她的眼睛,皱着眉头说道:“谢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保安怎么没跟上来?”
谢珝笑着说:“就是徐州告诉你的那样,有人想借着电影闹事,保安跟着的,只是人太多现场乱了,小骆还好吧?”
Anne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自责地要死,一直在说不应该让你受伤,闹着要过来看你。”
谢珝笑道:“傻孩子,这根本不是他的问题。”
Anne环顾了一下病房,颇为赞许地说道:“徐州真是如同传说中一样滴水不漏,病房很封闭,媒体完全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谢珝暗自想到,恐怕不是没有消息,而是有消息也被他强势地压下去了。
“小骆有时候有点孩子气,你们多磨合磨合,以后的时间还很长。”谢珝笑着说道。
Anne从话中听到了一点托付的意思,有些疑惑地问道:“谢姐你怎么了?”
谢珝并没有肯定地回答,她知道Anne是可信的人,也只是笑着说道:“你们年轻,自然走得会比我远。”
Anne皱眉不语,半晌问道:“谢姐,你的眼睛……”
谢珝摇摇头说道:“没事儿,顶多是轻微近视。”
谢珝没在医院待上几天,拆了纱布之后就奔回了剧组。到了之后正赶上片场休息,骆宁泽正在和编剧江老师聊天,见她来了笑着招了招手。
不一会儿骆宁泽就跑到了保姆车上,眯着眼睛看她,甚至还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谢珝拍掉手指,笑着问道:“这几天没和导演吵架吧?”
骆宁泽蹙着眉头略带着些不高兴地说道:“没啊,顾导对于我和高莹搭配感到很满意。你眼睛怎么样?”
谢珝拍掉继续在眼前摇晃的手指说道:“没有近视,没有毁容,没有任何永久性伤害。”
她扫了片场一眼,江老师友好地冲他们笑了笑,徐州在旁边打电话,顾振洵坐在不远处,神色轻松地靠在椅子上,左手抱着咖啡杯,右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高莹低下头听他讲话,似乎是顾振洵讲了很好听的笑话,高莹听了大笑不止,还老友一般地拍着他的肩膀。顾振洵看着她眼底也浮上淡淡的笑意,嘴角慢慢勾起了轻微的弧度。
晚上的时候剧组聚会,谢珝刚回来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事,本想不去了见骆宁泽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便也松了口,骆宁泽本身不是爱凑热闹的人,难得会想出来玩一玩,她也不好扫他的兴。
一堆人聚在包厢里唱歌,简直群魔乱舞。
谢珝默默地找了比较暗的角落待着,刚刚开了啤酒要喝就被人按住了手指,顾振洵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沉声说道:“你刚出院,别碰这些东西。”
谢珝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把酒放下。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静默地坐着,谢珝是完全在阴影里,顾振洵却是一半阴影一半光明,忽明忽暗的灯光给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气息,谢珝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人。他们离得太远,他的眉头一直都是皱着,不曾舒展开来。
他们的相处模式也像阴影和光明一样,谢珝并不是如同想象中的那样渴望光明,只是想要有人陪着她在黑暗中同行一段路,这样人生也不至于太过孤单。
两个人的沉寂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被中间唱歌的高莹打破。高莹站在灯下冲着顾振洵说道:“导演导演,我输了游戏,大家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当真是眉眼弯弯,笑靥如花,美人求情,整个剧组也趁着影后高兴来整一把一贯冷漠的导演。
顾振洵纵是冷面冷心,也扛不住整个剧组在一旁起哄。
他笑了一下说道:“为什么你输了却要我来回答问题?”
高莹假装不解地说道:“这要问你自己了,为什么大家都把向你提问当成一个惩罚?”
顾振洵神态平静地说道:“那问吧。”他一副我自巍然不动的表情。
高莹眉飞色舞地问道:“请说出最近的一个温暖的瞬间。”
顾振洵若有所思,皱着眉头想了几秒钟后说道:“晚上做了噩梦,发现自己万劫不复,醒来发现外面下雪了,天还蒙蒙亮。”
高莹挑挑眉毛,显然对于这样含糊的一个答案并不满意,于是和大家一起招呼他上去唱歌。
顾振洵晚上却是难得的有兴致,彷佛知道前一段时间剧组里的群众被他压迫地太过凄惨,这会儿趁着影后坐镇便利用机会发泄怒气。
他笑着从阴影里站起来,走到灯下,从高莹手里接过话筒。
谢珝看着他的身影从黑暗到光明,嘴角勾了勾,点起了一支烟放到嘴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她拿起酒杯,却又被人按住,一只骨肉匀称的手正正地按住杯底,谢珝抬头,见到高莹低头笑着看向她说道:“谢珝,久仰大名。”
谢珝笑着说道:“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高莹,久仰大名,我是你的影迷,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高莹没有什么架子地随意坐下,谢珝曾经在影院看过她的电影,当时只觉得这人真是好看,眉目精致,一举一动皆有一段自然的温柔态度,今天见了真人,只觉得更加好看,五官比电影里更立体,也更温婉。
高莹笑了笑说道:“回宾馆我给你签名碟片好不好?”
谢珝喝了一杯眉眼含笑地说道:“那太好了!”
高莹看着那边调节话筒的顾振洵说道:“今天见到原装版,我才明白拷贝版失败的原因。”
谢珝皱了皱眉头不说话,高莹笑了笑,凑到她的耳边问道:“他用什么威胁你的?骆宁泽对不对?”
谢珝挑挑眉毛,微微地笑了一下。
高莹了然地笑了:“也就他敢拿骆宁泽威胁你,换个别人恐怕早就要被金牌经济人挫骨扬灰。”
说完这话她拿着自己的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谢珝的,两人心照不宣地一起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高莹颇为豪爽地拍了拍手笑道:“这样才算是干脆利落。”
那边顾振洵已经调整好了麦开始唱,灯光给他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侧脸的线条宛如刀刻,却莫名地显出几分柔和的弧度,他面向谢珝的半张脸却并没有在灯光之中,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却是极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宛若镁光灯下的君王。
那是一首很老很老的老歌,谢珝曾经听过几次。他们以前在一起时顾振洵也偶尔会哼上几句歌词,在等代码跑起来的时候,指骨轻轻敲着桌子,却从来都和不上自己的旋律,谢珝笑着问他是什么名字,顾振洵从阳光中转过头说道:“Are you the one?”
“他一直都是固执的要死的人,不知道这次怎么会突发奇想回国?”高莹偏过头看她,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谢珝笑着说道:“高莹,你知道吗?你彻底毁掉了你在一个死忠粉丝心里温柔的偶像形象。”
高莹露着牙齿得意洋洋地笑,像一只偷吃了坚果的仓鼠:“很幻灭是不是?”
乐声响起来,顾振洵的声线比较低沉,很适合唱这样的苦情歌。
“Are you the one你是那个人吗
Who〃d share this life with me与我共度此生
Who〃d dive into the sea with me与我一起跃入海洋
Are you the one你是那个人吗
Who〃s had enough of pain受尽创伤
And doesn〃t wish to feel the shame; anymore不愿再心伤
Are you the one你会是那个人吗
Are you the one你是那个人吗 ”
十年一梦,恍若隔世,谢珝听着顾振洵在灯下唱歌,记忆中的人和眼前重合,又重复地执着地问着她:“你是那个人吗?”
一曲结束,顾振洵继续走回阴影,看到谢珝面前盛了半杯酒的杯子皱了皱眉头,左手拿起杯子将她跟前的残酒一饮而尽,右手夺过她手里的烟揉灭在烟灰缸里。
高莹见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