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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婆子的话甫一落地,宁秋身子就是一震。
雨竹看向她,今日叫章婆子近前来说这些话,就是给宁秋听的。
章婆子为了逃脱罪责,肯定是要将大半责任都推到双红身上……宁秋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这种直接的法子反而最合适。
示意下人将章婆子带下去,雨竹抬头看向宁秋,笑道:“好日子是什么时候?”
宁秋握紧的拳头颓然松开,强打了精神,道:“现在哪里还顾得上……”
话未说完,就被雨竹轻轻掩住了口,雨竹的声音平静,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怎么会顾不上,旁的什么都没有这个重要!”
她早早打听清楚了,那个叫桂荣的,果真如听说的一般,是个踏实能干的,打理的绸缎铺子很有些名声在外头,左右邻里风评也好,甚至辗转从老主顾那儿探听到的消息也尽都是夸奖……就如传说中的经济适用男一般。
虽说前头娶了好几任妻子,但是……宁秋已非完璧之身,条件很受限制。既然她自己都答应了,男方也没啥不能接受的,那就如此吧。
“快和我说说。”雨竹拉了宁秋的胳膊,一个劲儿的缠她……宁秋从来不是菟丝花一般的女子,心中自有主意,自己对她的好她受着,却不会贪心要求更多。
就如同这次的婚事一般,要不是双红闹将出来,肯定又是瞒着自己……
宁秋被雨竹扭糖一般缠不过,最后只得妥协:“……订的三月二十。”
“这么快!”雨竹惊呼,算算日子可没剩下几天了。
宁秋摇头苦笑:“我们不兴那些一催再催的把戏,有什么好拖的……小石头还隔三差五的上门蹭饭。”
见雨竹露出迷惑的神色,她眼睛里也慢慢晕染开一点笑意:“就是那个孩子,小名儿唤作小石头,虎头虎脑的很俊俏,饭量大得很,最爱吃我炖的蛋羹。”
她在做丫鬟的时候,样样活儿都能做一些,加上性子爽利,手脚利索,家务活儿都能拿得出手……当时被管事妈妈们调教着学习,她还自嘲,练熟了以后可以做给浩然哥哥吃……之后又是伺候主子,又是照顾双红,忙碌疲累起来反倒是麻木了。
现下却是有了新用场,做饭给那个可爱的孩子吃……往后,是不是还可以为身边老实的男人做一桌子菜,等他从铺子里回来?一家三口围在一起热热闹闹、说说笑笑,吃罢饭菜,她收拾碗筷去厨下,男人抱着孩子去庭院里玩耍,欢喜的笑声一直能传到她耳朵里去……
是不是还可以早上服侍相公出门后,自己挽起袖子收拾、打扫屋子、照顾孩子、一针一线精心给他和孩子准备换季的衣裳……就跟从前村里的姐姐们一样,不要颠沛流离,不要低人一头,只愿安安稳稳一辈子。
颊上一片濡湿,她抹了把不知何时滑下的泪水,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
(未完待续)
【第272章 春风】
当宁秋都死心后,双红便如那秋后的蚂蚱,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雨竹派去的两个婆子都生的一副凶恶的面相,并且虎背熊腰、膀大腰圆,根本不买双红的面子,所以自从二月初九后双红的日子就一直很是难熬。
再加上,她以往偷溜出去并且买通章婆子的事情被发觉,更是相当于被软禁了起来。
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打了个呵欠,双红懒洋洋的正准备喊枣儿进来服侍,忽的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便一下子没了精神,抱着膝盖缩在床上,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婆子的磕牙闲谈声,双红一下子坐了起来,蹑手蹑脚凑到窗前,屏气细听。
“……这差事以后可要回去叫叫苦才行。”一个婆子粗声粗气道,“没什么油水,还来这儿吃糠咽菜,又不得机会在主子跟前表现,亏大发了!”
另一个赞同道:“须是如此,原本咱们在府中虽是不得重用,但是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奴才,说出去也要面子,哪儿知道,竟被派来看管这死丫头,真是晦气……嗳,你说,是不是秋纹那死鬼哥哥不在庄子上好好死,快过年还跑到府里来做耗,撞跑了咱们的福气?”
“没准就是。”原先那婆子一拍大腿,连连叹气:“总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哦,对了,听说她老子也刚刚大病一场,还不知道熬不熬得过来呢。”
“真的?那可是造孽了。”婆子嘴里说着造孽,语气里却全是幸灾乐祸。“要是我是他,也得气死,统共得了一儿一女,本指望女儿做人上人的。没想到一个通房丫鬟就顶头了!儿子又染了脏病……听说死的时候都烂的没个人样儿了,啧啧。”
“你还不知道么?”旁边那个婆子哈哈一笑,道:“他气的可还不止这一点呢。我那女婿是车马房跑腿的,年后他们管事请大伙儿喝酒,有几个伶俐得用的小厮喝多了随口漏了几句……这里头还有先头太夫人的影子呐,也不晓得里头是个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秋纹她爹眼瞅着儿子没了,跟着太夫人又没了,落了个两头空,他不气病谁病。”
双红蹲得腿麻。有些不耐烦这些零零碎碎的事,但还是勉强听了下去。
只听另一个婆子惊道:“乖乖,虽说婆婆插手媳妇的房里是常有的事,可她又不是正经的婆婆,胃口倒是不小!”
“何止是不小啊。简直是狗胆包天。也不看看二爷对咱们太太那腻乎劲儿,再瞧瞧他姑娘!自以为是天仙,其实都一把年纪了,人长得又不俊,靠的就是和二爷过去一点子情分,他倒好,明知我们太太和太夫人不对付,还自作聪明去舔太夫人的脚,以为天下所有媳妇都是怕婆婆的。以为公主就有多了不得……生生把二爷对他姑娘的那点儿情分折腾光了。现在秋纹的日子怕是比我们还难熬……”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屋内双红忍不住往前凑了凑,不小心发出了声响,她缩了缩脖子,心里直祈祷没被听到。
屋外的说话声顿了一顿,然后又高亢了起来。
“啧啧。果然是破地方事多,居然还有老鼠。”原先说话的那个婆子扬声骂道。
另一个婆子跟着笑骂:“什么人住什么地儿,同一个宅子,宁秋姑娘住的地方就干干爽爽,清清静静;里头这不知羞耻的东西住的屋子,连老鼠都爱来光顾。”
双红咬了咬牙,愤愤的扬了扬拳头,低声咒骂,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丑肥婆子,走着瞧,等她得了宁秋姐姐的原谅出去了,不整死你们她就不叫伍双红!
“哎呦,咱还是少骂几句吧,给宁秋姑娘积积福气,外头都在热热闹闹准备喜事,可惜咱们不得出去……”
“我早上出去上茅房,顺便溜达了一圈,到处是大红绸子,喜庆得很,隔壁新郎官还时不时派人来打探可缺了什么,可真是贴心……这宁秋姑娘也真是有福气,遇上我们太太,这往后的日子可算是安稳喽。”旁边婆子笑道,“……要说啊,我们太太可是菩萨心肠,我那些老姐妹们都说这是学的当初老太太。”
原先那婆子忙不迭的接口道:“可不是,按我说啊,就该不管这回事,让那章婆子继续谋划,这等不知廉耻的姑娘,被卖给富得流油的老大人做妾不正是合了她的想头么。偏太太还揪出了章婆子好一顿罚,最坏的人反倒没什么事,还好吃好喝的供着。”
“不过也没事,找个人家还不容易?等宁秋姑娘嫁了,马上便轮到她,我们也能早些回去……”
后面的话双红已经听不清楚了,惶惶然跌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捉了章婆子其实也不是像婆子们认为的那般多余,起码还有了意外的发现。
雨竹哭笑不得的看着阮妈妈,憋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这可真是……”
后面的要说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到。
阮妈妈笑眯眯站在下首,看着丫鬟们在熏笼上烤着晞哥儿的小衣裳,一边瞅空回道:“这不是叫做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雨竹上前摸摸衣裳,见已经干燥松软,还带着淡淡的清新香气,便接了过来仔细叠好,交给华箬放到专门给晞哥儿放衣裳的衣箱里,然后笑道:“这可不是……”
乳娘抱了晞哥儿进来,雨竹就止了话,抱过儿子,在他嫩乎乎软滑滑的颊上轻轻咬了一口,感觉口感不错,忍不住又狠狠亲了一口。
“啊……哇……”晞哥儿外头穿的小厚袄儿已经被解开了去,露出穿在里头的一件包着鹅黄色绒布的小毛衣,乌黑的头发毛茸茸的。小脸略肥,抱在手里只有小小一团,整个人如绒毛蓬蓬的啁啾稚鸟般可爱。
约莫是被咬惯了,小人儿只是咿啊了几声表示抗议。便又自顾自的玩起了自己才核桃般大的小拳头。
雨竹心里喜欢,将孩子放在床上让他自己爬着玩,才转头吩咐道:“这可不像是我们自己家里的小打小闹。章婆子……哦,该叫章道婆,可要好好教教她怎么说话,务必要叫谭大夫人相信才好,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说来也是巧的很,那双红找上的章牙婆还身兼数职,不仅仅是牙婆和媒婆。她还是个业余的道婆!时不时出去赚个外快、做个兼职什么的,毕竟这个世道佛教才是主流信仰,道婆没什么大前途。当然就这种水平要骗谭大夫人还是不够的,章道婆交代,她都是听的谭二夫人的吩咐。
当初谭二夫人让人来找她。说了计划,然后命她去忽悠大夫人……因而章道婆才能够在谭家大夫人面前摇身一变成为神算子,甚至就连谭家大少爷考上庶吉士也是如此。
长孙的前程是一个家族极重要的大事,自是轻忽不得,谭二夫人的娘家在科举场里很有些关系,比成绩出来前早知道一步……谭二夫人没把这个好消息先告诉大夫人,反而透露给章道婆,此次出击,让谭大夫人在大喜之下彻底信服。这才有了后来谭大夫人对源哥儿命格的深信不疑,并且极力欲要送走。
谭二夫人的长子媳妇也刚生了个儿子吧,听说很得长辈喜欢……雨竹轻轻抿了一口茶,面容柔和,笑意却不达眼底。
章道婆的道婆身份周围邻居都不知道,她并不笨。知道在大户人家钱虽然呢好赚,危险性也更高,一般告诉人家的落脚地都是在京城外缘一个破道观,从没人知道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