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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皇宫只是七岁的孩子,叫人在娇嫩的肌肤上烙下终身屈辱印记,从此十丈宫墙,宫门似海。昔日里兄弟姊妹一起读书识字,念的是怎样出类拔萃,赢得双亲一点称赞;而今朝思暮想,不过是怎样少一顿打骂,能日日吃饱穿暖。
“就这么过了两年,直到我遇到芦桐叶,见到先皇陛下。”
暮色里爱纹镜指着侍弄花草的最下级宫女含笑道:“这孩子叫什么?”
芦桐叶恭恭敬敬回答:“是伺候下位女官们的宫女,叫做水影。”
“眉眼生的倒好。唤她过来……”
她楚楚跪于天子身前,目光婉转,姣好眉眼。至高无上的人站在台阶上看她,神色里也颇多意味,终于指一指她,对芦桐叶道:“送到朕身边来。”
三千宫人,生死荣辱只系一人手,而她入了君王眼。
昭彤影叹一口气:“那时先皇不知道你是罪女?”
“三千宫人,我在最下层,先皇怎会关心。后来自然是知道了。”
昭彤影抿唇偷笑,心道:等知道的时候必然已被你卖乖讨巧弄得爱怜有加,哪里还舍得丢回舂槁。
一直聊到四更天两人才倦极而睡,都和衣拥衾在塌上将就着睡,也不过半个多时辰忽然敲门声急,一人在外面道:“女官,女官——”
水影本来惊醒,迷迷糊糊间听到这声称呼顿时大吃一惊翻身而起,打开门劈头便道:“王府出了什么事?”
日照将灯笼往边上一移,身后闪出两人跪倒在地,向她叩头道:“请王傅救救家姐。”水影定睛一看,见地上跪着的两个都是青年男子,一人认得乃是洛西城,另一人依稀也是见过的只一下子想不真切,倒是身后昭彤影叫了一声:“玉台筑——”
西城玉台筑又磕了个头:“求王傅救人。”
水影尚未开口,昭彤影却拉着她往外走顺手将门一关,挑眉道:“此间不是说话地方。到前面花厅去,来人——点灯备茶。”又笑笑:“不要怪我,西城二少爷您现在还在皇家选妃的名册上,算是皇家候选的女婿。深更半夜的,再下不得不谨慎,不然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出去彤影倒是不怕,伤了西城公子就罪过了。”
洛西城拉拉玉台筑故意怪道:“我说吧,我说我一个人过来就行了,你现在就该在家里留着端庄淑贤。”两人说话间起身跟着管家往花厅去,玉台筑虽然满面愁容听了那么几句话还是低声道:“我不放心你啊——”洛西城一愣,又听他道:“怕你到了殿上书记府是羊入虎口……”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两人焦急的情绪也有所缓解。不多会水影两人换过正式的衣服出来,遣开仆从,劈头就问:“西城静选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怎么是你们两个过来求助。”
玉台筑苦笑道:“家母前两日外出公干,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静选在宫里闯了什么祸,安的什么罪名?”
“调戏宫妃,秽乱宫闱。”
两个女子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水影平日算得上冷静过人了,哪怕在襄南围困孤城都不曾变色,此时也脸色苍白,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指向玉台筑:“别和我说是在宫妃的床上被抓起来的!”
洛西城也变了脸色,连连摆手苦笑道:“真这样我们早去准备棺材,也不求人了。”
水影呼了口气,打从进门起她就一直站着,此时才优雅的坐下还拿起茶抿了一口缓缓道:“这就好,只要不是从床上抓起来就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们也不用来求人,回去歇着,西城这两个字能摆平一切。”
玉台筑微微欠身:“王傅说的是,若是家母在我们断不会担心,可自打家姐下午出事后我和西城商量了大半夜都觉这事来的太过蹊跷,好像是看准了家母家父皆不在才弄出来的。西城和我都想若我们猜得不错,这件事还是越快解决越好,夜长梦多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骇人听闻的结果。”
水影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玉台筑得到鼓励,当即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这一次选入宫中的御侍中有一个曾和西城静选有过情意,静选也十分的喜欢他,还曾想过上门提亲。可那人家世不怎么显赫,静选身为西城家后任当家,理当和显赫世家或是新科前三名的人结亲,故而十分犹豫生怕受到照容阻挡,就这么拖了下来。哪里想到一拖延就遇到朝廷选后,这男子叫家人送了出去也偏偏就中了选,由于家世不怎么样只册为御侍。为此静选着实伤心了一阵子,可是再伤心,一入侯门尚且深如海,莫说十丈宫墙,两三天茶不思饭不想也就过去了。可这日早上静选被招进宫,两三个时辰就回府,当时神色有几分感慨,被玉台筑见了问起缘由。照容摇摇头念一句“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崔娘成路人”玉台筑和这个姐姐感情极其好,“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遇到旧情人了,姐姐啊,人家是皇上的人了,你还是祝福人家早日得宠吧,可别胡思乱想。”静选也很配合的应和了几句,两人随即笑成一团,这件事就此揭过。
可是到了傍晚忽然来了一群人,为首是后宫的司礼名叫紫妍,乃是紫千的堂妹,见到静选二话不说一招手:“带走——”
玉台筑自然大惊失色的问原委,紫妍只是冷笑。这群人走后洛西城回来,兄弟两个凑在一起讨论,先用尽各种门路打听原委,这两人的门路倒也很广,不过一个时辰就弄得明明白白。说是静选出宫后没多久有人在她经过的地方检到一封信,乃是那御侍写给静选的情书,写的一字一泪,大意是如何的爱着静选,如何在宫中度日如年,又盼望能有机会和她重续前缘等等。要知道后宫最忌讳的就是私通,别说宫妃,就是宫侍,按照程序正大光明的给女官们暖床可以,可要是外官和他们多说几句话动作轻呢一点,也能问个调戏宫人、秽乱宫闱的罪名。
玉台筑说到这里脸色难看至极,洛西城也不断叹息,又补充说他和玉台筑商量了许久,都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这样的话说不定会对静选严刑拷打,甚至扣上其他严重的罪名。两人都觉得不能听之任之,一面给照容送信,另一面想着找人帮忙。第一个当然去了卫家,卫暗如也外出公干,可她的丈夫大司空倒是认真听了,也同意这两人想法,并且提议说:“宫里的事只有常年在宫里的人才有法子,你们何不求求少王傅大人。”
听到这句话水影微微皱了皱眉,一边的昭彤影见她口唇微动,可见是在骂那司空,随即又听她道:“慢着,先告诉我,是什么人告发的?”
洛西城苦笑道:“听说是兰宾捡到的,是不是由兰宾递上去的我们没仔细打听。”
“兰宾——箫歌?”
苏台王朝的后宫自上而下为皇后、妃、宾、御侍和御从,其中被当作皇帝丈夫看待的只有皇后和妃两级,也只有这两个级别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妃以下即使有幸让皇帝怀孕孩子在公开的典籍上依然会记录到皇后或者某一个妃子的名下,只有翻阅后宫密典才能知道真相,至于侍、从两级连这点优待都不可能有。而后妃等级的取得,除了容貌性情,身世背景也至关重要,例如卫、西城、紫这五大世家大系的人,只要选进了宫,再不济也从宾级起;相对应,平民子弟想要爬到妃级,那是难上加难,苏台两百多年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特例。出生寒微而能在后宫争宠中一步步踏上妃的等级的,全部都是美貌超群而又才智出众的人物,而他们身后,前进的每一个台阶上几乎都有血的痕迹。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后宫。
箫歌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可以和那几个屈指可数的平民妃子相提并论的人,不管是容貌还是才智。所以他也从没有爬到妃级的野心,他知道自己能够赢得“兰宾”这个称号已经是莫大的幸运,而皇长子的出生也让他对未来充满期待。就像他对秋水清说的,他期望的不过是一辈子锦衣玉食,生老病死都不用操心,仅此而已。
打从皇长子出世他从兰御侍晋升兰宾后,箫歌就一反常态的收敛起来,谨言慎行且再也不像过去那样用尽手段的巴着皇帝,相反还常劝皇帝多亲近皇后,莫要为他这个小小的兰宾坏了后宫礼法。秋水清从手下人那里听到这些信息后淡淡一笑,嘀咕一声:“这人倒是出乎意料的聪明。”
然而,这一日受封不久的兰宾在自己的兰院内来回踱步,灯整整亮了一夜,箫歌走一针往椅子上坐不了一会儿又跳起来,满面愁容。帘子一挑就见他一下站起来迎上去急切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进来的是他身边主持的一等宫女,来不及平一下喘便道:“回主子,还,还没放出来。”
“我知道还没放出来,其他的呢?关在什么地方,谁在审,有没有用刑?还有,女官长呢,西城家的人还没有来求见皇上么?”
那宫女连连摇头:“主子您别着急……打听过了,人还在金蕊堂关人的地方,并没有审,也没有听说有用刑。西城家当家前两天就出京了,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另一个不是早就放了丹霞当郡守么。就连侧室也陪着家主一起出去了。也有好几个人去找女官,可女官忽然身子不舒服,看样子病的不轻,都传了太医。”一口气说完,见箫歌脸色阴晴不定,听到没用刑明显舒了一口气,可一听到西城照容不在马上愁云笼罩,她委实犯了嘀咕,小心翼翼道:“主子,您怎么这么担心?司救大人和咱们也没什么渊源,您何必……”
“放肆!”一声怒喝,见宫女吓得伏地求饶脸色稍和:“你真是糊涂。这么说吧,今儿要不是我倒霉,好端端的偏偏到御花园去散心,西城静选就是被当街砍头也不关我的事。可是——你啊你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那么没脑子。那种要命的东西丢在地上你去捡他做什么,捡了也就算了还要拿给我看,你真正是来要我的命的。”
那宫女听了这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