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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彤影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摇头道:“这永宁城里还真是什么秘密都没有。还能忙什么,在丹州遇到郡守去世,我和卫家、西城家算算都有不浅缘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这些天还不是帮着处理一些杂事。”
“是卫郡守留下的杂事还是明霜自己的杂事?”
昭彤影淡淡一笑,一脸无辜的表情道:“这难道不是一件事?”
水影一皱眉低声道:“彤影,我平日不管别人情爱的事,可你我金兰之交,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那个人……那个明霜,我总觉他不是寻常人,就算你不怕和亲王不悦,还是先把他的底查清楚再说。”
“他的底……”昭彤影唇边一缕笑,“我清楚地很。”
水影的脚步一下停住了,便在西城家门外的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知道轻重就好,我多言了。”
看着水影快步走开上马离去,昭彤影苦笑起来,心道“我这是在做什么啊,明明无私被我这么一说反成有弊。”越想越莫名,也不知自己刚刚为什么不否认,心事一起脚步就慢了下来,直到被赶上来的玉藻前拍了下才如梦初醒。后者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说:“这么晚了还要散步么”,一边说一边指指背后,她才发现自己神思恍惚间已过了自己马车停的地方,家人也满脸诧异的看着她,不知道是停在原地好还是赶上来好。
玉藻前和白皖同行,那个顶替她职务新任殿上书记的男人依然文雅有礼,远远站着不打扰妻子和知交谈心,在她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微微欠一下身。玉藻前大力拍她一下:“在想什么,魂游天外似的,我说你什么时候和那两家的交情好到不远千里送灵的地步?”昭彤影不想就这件事多做解释,不咸不淡遮掩过去,旋即转回头登车回府。玉藻前看着她的背影对白皖断言:“彤影又动情了。”后者挑一下眉丢一个疑问神色,玉藻前补充道:“当年她恋上洛西城也这样子,浪子啊……这浪子多情起来更吓人,但愿她这次运气比较好。”然后看看白皖,眯起眼睛道:“我说皖啊,你嫁给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意乱情迷、失魂落魄的样子呢?”白皖脸上有一点发热,还好这时两人已经到马车边,也就索性当作没听到,心里想的却是“那时我又没恋慕过你,怎么意乱情迷……”可也知道不能说这句话,玉藻前上了车往他身上一靠,过了一会儿忽然凑到他耳边道:“皖,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
昭彤影在自己那布置华丽的马车里坐下,往软绵绵的垫子里一靠,便开始想刚刚自己的莫名行为,想了一会儿一皱眉低声道:“难道我真的喜欢上那个人了?”
在感情上她向来是利落且直率的人,看中什么人不会故作矜持,放弃的时候也不会藕断丝连、纠缠不放。当年她对洛西城一见钟情,毫不犹豫地追求,直将他捧在掌心疼爱,人人都说她是浪子,可给承诺的时候比谁都干脆。而洛西城喜欢上了别人,她也能干脆的成全,绝不拖泥带水。她昭彤影的确是浪子,她看不上的纵然有了什么也不会给心,相应的,别人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也不强求。
对于明霜,她的确总有一份牵挂,身在局中迷糊了很久,今天被两个人点过猛然清醒。心想自己丢下鹤舞司寇职责还特意早走一步,便是跑到丹霞,告诉自己的理由是沿途访探,可其他的州郡走马观花,紧赶慢赶只为抢出时间在丹霞多住些日子。而他送灵柩回京,她迅速给自己一个“这件事蹊跷,回京探看一下”的理由与他一路同行。当初想这些理由的时候怎么想怎么合理,回过头来看看不堪一击,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是想见到明霜。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对自己说“彤影啊彤影,洛西城之后,终于又有一个能让你挂心的男子了。”而她,为这样一个事实欣喜。
以往明霜一进京,当天晚上就会去拜见清扬,他自己在京城没有府邸,停留京城的日子总是住在和亲王府。可这一次进京,却在驿馆落脚,直到卫方下葬都没有踏入和亲王府一步,只在和亲王前去吊唁的时候恰好照了个面,上去请安问好两句。此时清扬已经为他久久不至而恼火,还勉强带一点笑说一句“空下来到王府坐坐。”本以为聪明如明霜第二天一定会赶早来王府请罪,哪里想到不要说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也没有来,这一来和亲王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卫方下葬后第二天,明霜没有去清扬那里请罪,倒是在点灯后一袭青衣,不惹人注目的从边门进了西城家,并求见家主照容。照容听到下人报告时有些意外,他们全家除了卫方与明霜上下级几年外,和这个年轻人都没什么交情。尤其明霜进京时分明是和亲王爱宠,而且是因爱宠身份获职进阶,这样的人一向是被人看不起的,尤其京城当官的多如牛毛,更没人在意。这样的人象静选这般名门世子是不屑于结交的,即便结交了也只会落得个社交场上的笑话;恰如当年昭彤影结交水影,便被永宁贵族嘲笑了许久。照容接待明霜的时候犹怀狐疑,可半个时辰后那年轻人告辞时,西城家的人却看到当家亲自送到门边,还向他拱手道别。
这一日,明霜登门交给照容的当然就是卫方自杀前一天郑重交托给他的木匣。当天晚上,西城照容打开木匣,在那一叠文件中看到卫家这一场悲剧的起始。一直在权力中枢如西城照容,对此事多少是有一些耳闻的,但当他真正的看到所有证据的时候依然惊心动魄,即为当年卫家姐弟的大胆,更多是对爱纹镜雅皇帝的宽容。而前代君主的宽宏大量恰恰反衬着偌娜的心胸狭窄,如果没有这份反衬,或许西城照容还能用“君要臣死臣死臣不得不死”以及“那确实是卫家犯下灭族之罪”来安慰自己。然而有了爱纹镜雅赦免在前,便是照容这样的人也禁不住对君主生出愤懑之心,更会想“接下来会怎么样,圣上会不会连我们也一起株连……”
从西城家走出,空着两个手,明霜才重重呼一口气,终于卸下这肩头千钧重担。或许在苏台清扬的观念中,他身为和亲王府的人就该为她清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而,在明霜而言,从他离开和亲王府前往丹霞的第一天起,就不曾想过要为清扬效命。不错,当他刚刚逃到安靖,举目无亲、身无长物的时候是和亲王府的鸣瑛向他伸出援助之手。鸣瑛与西珉“南明城”也有数面之缘,当他以南明城的身份出现时,他和子郴都和这个聪明能干的女子交好。在他怀着强烈的复仇之心进入安靖后想到了这位鸣瑛,当时永州领主和亲王苏台清扬面前的红人,永州郡的最高官员。鸣瑛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保护了他,也将他引荐给清扬。清扬惊于他的容貌,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愿鹏飞万里”。这是他的真心话,也是他唯一一次在这个女子面前述说自己的壮志,而那个人只是哈哈一笑,眼底眉梢三分不信,七分不许,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下错了赌注,这个女子和他好不容易逃离的西珉皇帝如出一辙,当知道他是个男子的时候,只想要他的容姿,其他的甚至不允许存在。当时他几有冲动再度逃亡,终于是忍下了,他对自己说苏台毕竟不是西珉,有男子一席之地,而他已经迈出这一步,绝不能返回故国,也不能一次次重复逃亡下赌的经历。即便是一着错手,然落子无悔,他要一步步走下去,看能否力挽狂澜重振旗鼓。
当年他在和亲王府一粒粒解开青衫上的盘扣,带着微笑献身于清扬的时候,那个女子问他“你在西珉官至几阶?”
他说“二阶下。”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不算高。”
他明白她的意思,只要他从此死心塌地顺从于她,等到尘埃落定那一日,她会给他一个足以和“二阶下”相提并论的身份,让他光鲜的回到西珉人的记忆中。
她也确实回报了他的献身,为他进阶,给他官位,隐瞒他的身份让他在安靖有落脚之处。她对他有恩,而他也以身相报,所以在他的心中从不觉得对这位和亲王有什么负欠。
在他尚未寻找到更好的机遇前,仍会在她身边,一旦有机会,他会放弃的毫不犹豫。卫方算不上他的好机缘,但这位丹霞郡守不在乎他“和亲王爱宠”的身份,对他一视同仁乃至委托重任。明知不管卫方给他的东西是什么,若是他献到清扬面前定能博得恩宠,安靖有一句古话“士为知己者死”,他愿为那一点知己,背叛清扬。
虽然在清扬身边的时间不算很长,也知道这位和亲王从大方和一诺千金来说是个好主人,但她生性多疑且冷酷无情,要别人对她死心塌地到没有半点波澜的地步;只要忠心不二,她会报以重金,一旦有一点越轨,格杀勿论。他知道清扬的野心,看到她治理下的永州繁华富庶国泰民安展现了惊人才干,也曾想过就这样跟从于她或有一日成开国功臣,也不枉费一场背井离乡之痛。然而时间越久,清扬多疑冷酷的弱点暴露越严重,当他跟随清扬来到永宁城后对这位主君的判断是“有能君之才,无明主之量”。清扬用人一旦招揽失败不是再三登门折节下交,要么用阴暗手段毁掉,要么找短处威胁恐吓。或许和日渐抛弃君主责任感的偌娜相比,她能让苏台向更为强大的方向发展,也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她身上有一些和偌娜同样的气质,独断专行、气量狭窄,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能知道得人心的天下而奉行善政。一旦天下归心,大统在手,失去了辖制的苏台清扬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是让人难以预测的。
“对安靖而言,清扬和偌娜都不是好君主,如果能够选择,或许花子夜比她们两个更能给安靖百姓一个温和王朝。”这是他的看法,也正是在这样的评价中,他知道自己的未来不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