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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明期么,他在南平的地位犹如……不,本朝无人可比。如果一定要比,大概就是很多年前流云错在端皇帝面前的地位。”
“好生飞黄腾达。”玉藻前内心里大不敬的继续想道“如果留在安靖,最多就是大司马,苏台礼法男子不得为天地春三官官长,两百二十余年来除流云错无人违例。这一叛还真是值得……”
其实,作为前沿要塞的鹤舞,与南平四海等国接壤,是安靖四条国境线上接壤国家最多的。那些国家,头衔因为时间不同而在“敌国”“友邦”之间转换,对于内陆的人,或许只是一个名字,可以单纯的顺着朝廷的旨意去爱去恨。而对于生活在边关的人,这些国家就是活生生的邻居,是关市开放时互通有无的对象,也是某一天狼烟一起就会夺走自己生命的东西。同样的,鹤舞的苏台迦岚、苏台蕴初还有那些重臣们对待邻国的态度也不象京城中的官员那么单一。即便是在开战的时候依然会有一些隐性的高层往来,对于京城的官员,宛明期只是一个不可原谅的叛臣,可对于鹤舞的小小朝廷,那个人更多的价值是“南平的重臣”。
他到鹤舞之后,先后在地、冬、秋三官中担任过职务,唯独没有进入夏官,对敌国重臣身为夏官司马的黎安永知道的更详细一些。然而,就算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同僚与这个敌国重臣有着比朝廷希望的更深一些的往来。
“宛明期有一个女儿吧?”
“嗯——”他露出狐疑的神色,后者一脸无辜坚持说好奇。白皖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的确有一个女儿,宛明期出逃的时候大约五岁,是他和……玉珑关的人都相信这是他和南安郡王的女儿。差一点死在自己母亲派出的刺客手下,不过,她在南平生活的很好,深受南平国君宠爱,好像还有着公主的头衔。”
“那个女孩的名字,司寇知道她的名字么?”
“听到过一两次,仿佛是有一个‘川’字,是叫…………”
“是叫凝川?”
“不错,是叫凝川。卿从何得知?”
玉藻前一扬手上的信:“有一个凝川的女子在京城,而且……新近遇刺!”
中篇 第十八章 锦瑟 下
云桥四月,烟云横翠,漱玉飞花。云桥云雀谷有溪水环绕满山垂箩,入山不深而幽静凝远,历来是京城贵族游猎的地方。游猎最佳在秋日,故而春雨皎原、秋风云桥,如此四月的最后一旬,春的表演已经谢幕,而夏的歌舞尚未展开,云雀谷甚少人声,只有燕雀翻飞、黄莺婉转。
这日一清早,也就是贵族人家刚刚用过早饭的时间,一匹快马进了云雀谷,惊起几只觅食的燕雀。马上人年岁已长而风姿尚存,眉目秀美妖娆,年过半百而身段窈窕,腰肢纤细,顾盼间有傲视众人的贵气,正是进京不久的南安郡王苏台齐霜。
在苏台朝廷中,齐霜是一个颇受非议的人,甚至是一个奇迹。她欺瞒婚史骗婚皇室,揭穿后没丢命甚至没丢官。前夫宛明期叛出鹤舞,苏台军队为此付出惨痛代价,这个始作俑者依然高踞王侯。当时宗室中都有不少人对此异议,偏巧那段时候乃是爱纹镜以男子之身登基忙着收买宗室,争取支持的时刻,而前任正亲王——也就是齐霜的婆婆,生下了女儿丹绫——为了坐稳皇位,爱纹镜对齐霜格外优待,最后皇室用了一个被嘲笑为“掩耳盗铃”的方法平定争议。前任正亲王将儿子苏台咏扫地出门,断其户籍,削其爵位,表示与逆子断绝,向天下人谢罪。与此同时,齐霜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功勋”受封南安郡王,皇帝复册苏台咏为南安郡王妃。这个决议一出朝野哗然,京城百姓都嘲笑说真的要谢罪削爵,就不该保留苏台家名,整个自欺欺人。
不管怎么说,苏台齐霜还是以郡王的身份度过二十多年岁月,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丹绫叛乱之后本当株连兄弟,可苏台咏正因为是“出嫁”,反而逃过一劫。这一连串事混合在一起不得不让人感慨齐霜的人生有神秘的神明保护者。然而,朝廷中还是有很多人记她抛夫灭女,逼母杀妹的行径而不屑与之为伍,最著名的就是端孝亲王,据说就是这位雅皇帝时的正亲王将齐霜逼到青州二十年不得腾达。
到云雀谷两山相夹的山涧边齐霜下了马四处望望,目之所及俱是树木藤萝,看不到半点人声。她在水边走了两圈又四下望望,抬起头喊道:“苏台齐霜到了,哪一位要见齐霜,出来吧——”连叫了三声,忽听雀鸟惊飞之声,循声望去但见一人从树上跃下缓缓向她走来。此人二十出头,三十未满,身材挺拔容貌端正,平日唇边长带三分笑,此时面沉如水。
齐霜看着她,在她眉眼间捕捉到一些熟悉的痕迹,声音微微发颤:“你——这位姑娘是?”
“我叫凝川。凝结河川之意。”一丝冷笑浮上:“草民门前有一条河流,上游就是白水江。草民出生不满三个月,家母远行,家父但愿随流水常伴妻前,故为草民取字凝川。”
齐霜的脸色顿时苍白,看着眼前人,目光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游走,仿佛想要描绘每一分每一寸,过了许久挣扎道:“愿随流水长伴,但愿凝结河川留那人在眼前……”
“只可惜,河川是凝结不了的,家母也一去不返。”
“她,她是……”
“南安郡王想要说她是有苦衷的是么?或许吧,看中她的人是皇室贵胄,宗亲显耀,她不过一介草民初登龙门,哪里能与皇家抗衡。家父便用这个理由骗了自己许久,直到投书春官大司礼面前,他还幻想着或许是皇家强权,或许他抗衡的不是家母的贪图荣华富贵,而是皇家。”
“她……辜负了你爹爹。”
“南安郡王殿下也觉得那个女人辜负了家父么?”
齐霜又是沉默良久,忽然快步上前,两人相距三四步的时候凝川象是忽然醒过来一样快步后退,一面道:“不要过来,草民贱躯,不敢靠近郡王!”
齐霜步子一挫,停的太急,身子摇晃了几下才稳住,她低头看着地上,看了很久忽然一抬头:“川儿……我的川儿!”
“草民当不起殿下如此称呼。”
“川儿,我知道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爹爹。可是,川儿,我是你娘啊,你既然回来了,就是想要看看为娘的不是么。这么千里万里都来了,难道连一声川儿都不让娘叫?”
凝川全身颤抖,伸手扶住旁边的一颗树才能勉强支持,冷笑道:“川儿,二十年前你怎么不叫我川儿?二十年前我在玉珑关都督府背中匕首,入肉三寸,抓着爹爹的衣服一边吐血一边叫娘的时候怎么没人叫我川儿?”脸色一沉,冷笑三声:“或许,郡王殿下要说她是有苦衷的,不知道是不是新欢之人哭泣着撒娇呢,还是皇家的人拿刀子逼着。”
“川儿,那个人……为娘我并没有什么苦衷,我出生寒门心比天高,只想荣华富贵,位极人臣。被招入正亲王府的那一刻就只有抓住机会出人头地的念头,忘了父母姊妹,忘了明期,更忘了我们门前的那条河……”
凝川前几日寄柬留刀约她出来,本以为苏台齐霜会带来人马抓她这个“叛臣之女”“南平奸细”,故而从永宁城就开始跟踪,并未见一人一骑,已经有几分例外。又以为提起往昔之事那人一定会百般抵赖,想出种种借口为自己辩白,将罪过推倒苏台皇室或者丈夫苏台咏身上,说些无可奈何,被逼无奈的话。哪里想到她居然坦诚一切过错,不加一字粉饰。
她若是百般抵赖,凝川必定怒火上冲,可她越是坦陈,凝川心中的怒火就越是平息。等她说完前面那段话,恰如公堂之前低头认罪,凝川心中一阵荡漾,二十年来的悲愤居然一瞬间消失无踪。
一瞬间,她又想起在南平的父亲,金马玉堂位极人臣的父亲中夜庭院独立,花下望月。宛明期曾对她说:“川儿,这些年我在想,当年或许是我太年少气盛,或许是我逼得太紧。害苦了你,更害苦了小姑和婆婆。可是……”
每一次他都说到这里就停住,怔怔的看向远方,凝川小的时候不明白,年纪大了隐约觉得父亲想要说的是“可是,就是不甘心”。她想,那个时候父亲的坚持已经不是想要夺回母亲,只是想要她说一声道歉,在昭明殿前当着皇帝和满朝臣子向他这个结发夫婿低头道歉,坦诚过错。
而刚才,她——齐霜和宛明期的独生女儿——居然在云雀谷代替她的父亲听到了二十年后的道歉。
“川儿……”她看着凝川,并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趴跪在地,像凝川在南平看到过的一些情景。她只是望着她,目光闪烁,脸上维持着一个贵族的高贵端庄,然而那闪动的目光中藏着万般话语。她没有说一句悔恨掩饰的话,但是像她这样一个人,坦言过去就已经是最深沉的忏悔,而且,她相信这个留着她血,十月怀胎所得的女儿能够理解。
“川儿,”她缓缓道:“你爹爹……他过得可好?”
提到宛明期凝川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心中一阵悲愤,冷冷道:“好得很,位极人臣,册封爵位,南平没有一个人敢惹他,皇上对他信任有加。”
齐霜轻轻叹一口气柔声道:“傻孩子——”
“你觉得还不够好?”
“明期这样的人,背井离乡,叛国弃君,背负逆贼之名,独在他乡月下,又怎么能好呢?”
一瞬间二十年背井离乡具上心头,凝川看着眼前人忽然明白二十多年前宛明期对她的一往情深。纵然反目为仇,这人世间最了解宛明期这个人的还是只有她吧,甚至比她这个陪伴身侧的女儿更了解。
她说“明期这样的人……”,人人都说宛明期叛国背君罪不容诛,只有她知道期间是怎样的痛心疾首。
或许也就是这样的痛心疾首才让她那位极人臣的父亲终身未再婚,只守着她这个女儿,高楼冷月,寒帐孤影。当年,他攻破玉珑关,在城头长啸高歌,南平众人都传说的天神一般,只有宛明期从来不愿提起。人前尚且应付几句,对她这个女儿却始终不曾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