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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不说,一来是因为也的确没有很严重,二来嘛,荞荞已经有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激动过了,我以为,她该好了。”
唐小舅顿了顿,对着一旁仍旧捏着拳头的周澍道:“阿澍,你上去看看她吧,唐荞这丫头有时候挺没脑子,你别跟她计较。”
周澍深吸一口气,将胸口微微泛疼的酸意压下。
“那我先上去了。”
“去吧,她在房间里等你呢,你有话好好跟她说,她知道错了。”
“是,舅,我有分寸。”
周澍点点头,脚步有些虚无的朝楼上唐荞的房间走去。唐小舅对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幽幽的叹息一声。
“妈,没事儿,您也别太在意这件事,小心伤身,而且唐荞挺敏感的,您要是这样,她怎么想。”
“是啊,妈,唐荞跟周澍这不过的挺好的吗,您放宽些心思。”
大舅妈搂着唐姥姥的肩安慰。
“嫂子,您呆会给唐荞煲点汤,晚饭之前,给她喝点,我有点累,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晚饭的时候再下楼。”
“好,冬瓜灵芝汤怎么样?有安神的作用。”
“可以,您看着做吧,我先去休息了。”
唐大舅拍了拍唐小舅的肩,“去吧。”
好好的一个日子整成这样,真是够折腾的。
唐小舅的房间就在唐荞房间的隔壁,唐小舅上楼的时候,周澍仍然站在门外,背抵着门,低着头,看不出在想什么。
“怎么?”
“没事,舅,我站会。”
他需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唐小舅没有再说什么,鼓励似的拍了拍周澍的手臂,原本打算回自己房间洗澡睡觉的他,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朝着离唐荞房间有一段距离的客房走去。
周澍在门口站了好长时间,直到觉得自己能够平静面对唐荞的时候,才转身,转动锁把,推门而入。
躺在床上,一只脚高高的翘着的唐荞,已经快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听到脚步声,像是被惊醒般,忽然睁开眼睛。待看到来人是周澍后,松下一口气,咧嘴一笑,讨好意味十足。
“周澍……”
周澍站在离床近一米处,再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唐荞,从她那只受伤的脚,一直往上,最后定格着唐荞的脸上,不出声也不走近。
“周澍,你在生气吗?”
应该是在生气,看他脸色似乎很不好。
唐荞的神情有些小心翼翼的,好像真的怕周澍会生气般。
这样的神情另周澍胸口不禁又是一阵翻腾的疼痛,别开眼,周澍猛的吸了好几气。开始朝着床边走近,走至床边时蹲下,拉过唐荞的手,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手里。
“荞荞,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却是生自己的气,你这么难过的时候,我却还跟你发脾气。”
呃?什么情况。
面对如此急转而下的情况,唐荞不禁有些傻眼,谁来告诉她怎么回事?
周澍说完这番话后又是一阵静默,久久未有言语,直至唐荞受不了这安静,开口唤了一声。
“周澍?”
他怎么了?
“别说话,荞荞,别说话,你听我说就好了。”
唐荞困惑,不明白眼前的情况源自于何。
他想说,好啊,她听,问题是……他倒是说啊。她真的是忍不住了。
“周澍,你这是怎么了?”
终于,周澍抬起眼,目光中闪动的含义,唐荞不知道那是什么,她令他烦恼,令他伤心了吗?
“荞荞,是不是我逼着你了?是不是我把你给逼着了?所以你今天才特别激动。”
周澍问完,却没有给唐荞回答的机会,又自顾自的说道:“一定是,一定是我把你给逼着了。”
唐荞的心里有些微微酸楚,不,应该是她把他吓着了。
“荞荞……”
将唐荞的手执起,放在唇边,细细的吻了一遍,再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心底有太多太多想要说的,却又不知道该要怎么去说,到了嘴边,只有缱绻缠绵叹息一声。
“周澍,对不起。”
唐荞想了想,这声对不起总是要说的。
她如何不明白周澍的爱,所有的问题都出自她自己,那一点一点积压下来的问题,压的太深太厚,岂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
“不,荞荞,别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把你逼太紧了。”
原本以为,他将她所有后路斩退,逼到她无路可退,所有一切都会明朗化,他也不必一等再等。然而,今日之事,想想却是后怕。
唐荞的脸有些扭曲的别扭,直觉的认定,一定是她小舅跟周澍说了什么。而她的这种直觉,从基本含义上来讲,是正确的。
伸头一刀缩头一把,不如把头伸出去好了,免得周澍手上那把刀钝,砍着脖子就不好了。
“周澍,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全部告诉你。”
她将心拿出,双手奉上,心甘心愿。
在某些时刻,她真的是心甘情愿的。然而,她的苦楚在于,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病人,一直觉得自己不正常,也一直将自己当作是病人看着。她不知道自己的病哪天就没得治了,到时候星火燎原。
上帝知道,这种感觉,像是被人绑上火堆上焚烧一般。
周澍的心脏狠狠的跳动了几下,但没有吭声。
他虽有很多事想知道,却不想太过逼他。可能这些年,他们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依着她的习惯去生活,在某些方面,他也许正在向唐荞靠拢。她愿意二百五的活着,只要她快乐,那他陪着她一起二百五好了。
他觉得难过。但他是男人,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形容这种难过,心被谁狠狠的捏过一般。他虽贪心于占有她的一切,让她对他依靠、依恋,至死方休,但他更加在乎的是她的感受,是她的快乐与否。
“如果你不想说,可以先不说,等哪天你愿意了,你再一点一点的告诉我。”
这次他愿意配合她的脚步,再慢也没关系,只要她好好的。
“不,我想说。”
唐荞摇摇头,她虽觉得周澍的步步紧逼令她烦躁,但她也是有**之人,她的**来自,她不想放开周澍。
“小的时候,我觉得周渝好了不起。”
唐荞开始慢悠悠的开口,而周澍则一直盯着她,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因为她所说的每句话都跟圣经似的,完全正确,她说我爸爸妈妈有了妹妹就不要我了,我起初不信,天天端着小板凳去院子门口等着,然而事实只证明,周渝的话果然是圣经。”那是不可抗拒的真理。
周澍记得,那时候她很烦她跟周渝,因为她们总在一起“无恶不作”,更是以惹怒他,弄哭虞舟为乐,然后有蛮长一段时间,一到落日黄昏,唐荞就端着小板凳与院子门口坐着,周渝怎么诱惑她,她都不理。
那时候虞舟还非常高兴的跑到他面前说,这恶魔姐俩终于闹掰了。
“那时候晚上我都不太敢睡,每天都有人哄我睡觉,姥姥,舅舅,甚至是姥爷,虽然那时候觉得姥爷哄人睡觉的脸臭臭的。”
那么多哄着她睡觉的人,却没有一个是她的爸爸妈妈,她才七岁,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能那么狠心。她大学的经济法老师曾经说过,每个人在这世上存活着,都是件不易的事,生活的每每,都是痛苦的原罪。
这话不假,生活确实如此,她能体谅他们的不易,真的。只是每当她看新闻或报纸,看到谁家的小孩被父母怎么样,或是因父母怎么样时,她不免冷嗤出声,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要生他们下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让他们来到这世上去体验那些不易么?
唐荞窒了窒,继续开口,“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不通为什么。那时候还小,至少还有哭闹的权力,白天整天跟周渝腻在一起,上学放学,欺负欺负比我们小的同学,日子也还过的去,只是每当晚上的时候,总免不了要哭闹一番。”哭又有什么用呢,她的世界从来不是哭泣换来的,也换不来的。
那样日复一日的日子伴着她成长,一直到高中。
直至她父母将她接回H市,那时候她真心以为,只要她爸爸妈妈还疼她,以前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只是,当她躺在医院,她姥姥坐在床边一个劲的抹眼泪的时候,她觉得,父母的爱,她大可不必再肖想了。她还有更疼她的人,她不能让他们难过。只是,心中酸涩仍是难忍。
后来她再回S市,她以为一切又会恢复原样,只是,她没料到,唐婉会出这手,她与周渝,居然会分开。
她不是群居动物,但有周渝在身边的时候,她总是能将周遭的环境忽略,周渝那气场,也确是能让人将别的东西都给忽略的一个人。她与周渝一分开,她立马感觉到了窒息感,呆在哪她都会觉得不自在,就连上课时,她都无法忽略从四面八方扑天盖地而来的陌生感。
她已经过了那个需要人哄着入睡的年纪了,不再哭闹,只是在夜里总是辗转反侧,各种焦虑。她其实很害怕,一个人上课下课的日子,还有,周围全是陌生的人群。
直至后来,她学会在人群中去伪装自己,将最真实的自己掩盖。
好在,她与周渝也没有分隔太远,她每天都会回院里,而周渝每个星期也都会回院里。那时候周澍已经搬家,虞舟被他父亲扔去了美国。
她发觉,在她生命中,好像忽然一下子少了好多东西,时间这东西,一下子便多了起来。时间一多,总是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钢琴小提琴这些东西,也全然没有了兴趣。
说到这里,唐荞平时明亮的眸子,此时有些暗淡,毫无生气。
周澍静静地听着,没有言语,执着的将她的手捧在怀中,轻轻浅浅的印下他的印记。心好疼,为他家二姑娘,他其实好恨,为什么他们要这般伤害她。她好脆弱,却总是故作坚强,装作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转过身却将一切都埋在心里烂在心里。
大概被周澍吻的有些痒,唐荞的手指缩了缩,却没有抽出,任何他吻着。
“荞荞,咱不伤心,以后有我,我是你老公,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赶都赶不走。”
唐荞扯扯嘴角,笑了笑,“不,我不伤心,只是有些遗憾,漫天的遗憾。”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