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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摇摇头:除了美容美食的杂志,我根本就不爱看书,如果你想勾引文学女青年的话,可就找错人了。
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大约是怕坏了我说话的兴头,就轻轻一笑说:看过怎样,没看过又怎样,你老人家有何指教呀?
我指了指那片竹林说:解放前,这里应该是一片枫林。有一位老舍先生最为敬爱的老师,姓黄,就埋在其中一株红枫下面。
我看她神色比较凝重,就继续说道:这位黄先生生前非常热爱学生,后来在一场风潮中,被人无端诬蔑了,因此在上课的过程中,被窗外某学生掷进来的砖头砸中了太阳穴,鲜血直流。众人要把他送往医院,但他却以自己是学监、校长们都不在为理由,不愿离开学校。直到第二天,他都开始说胡话了,才在校长的坚持下,同意前往医院治疗。可是,临去医院之前,这黄先生硬是要把学生都召到礼堂,然后说了一句话:无论是谁打我来着,我决不计较!后来,医院没能抢救过来,他死了。他的墓就在这附近,老舍生前只要有机会,就会来此祭奠他的老师,黄先生。
听到后面,桃花却皱起了眉:你说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归纳一下中心思想?我人笨,请见谅。
我没理会她的讥讽,只是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我们活在世上,确实不应计较太多,不然的话,就永远不会快乐。
桃花哟了一下,啧啧地说:难道你已经看破红尘?难道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日子里,崭新的灭绝师太就要隆重诞生了?不管你想当尼姑还是想当和尚,在这里都很方便,直接找人剃个光头就行了——放心,你那辆山地车我会替你扛回去的。
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就算我削发为僧,见了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也会马上就还俗的。
这场爱情如狼似虎(27)
桃花俏脸一红,略微低了低头,但很快抬起头嘻皮笑脸地说:原来你是个花和尚,不过,如果你有鲁智深那样的本领,本姑娘也许会考虑嫁给你的。
我不无鄙夷地说:现在是21世纪,你别对冷兵器时代的流氓草寇念念不忘好不好?那鲁提辖要是活在当下,除了杀猪还能干点啥?
桃花也不无鄙夷地说:切,男人嘛,要有肌肉,要有力量,这样才能给女人安全感。
闻听此言,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并低头察看了一下胸脯,虽然没有阿诺那样突出的胸肌,但也不是全然排骨,好歹也有二两肉在。
谁知桃花“切”了一声,指着不远处一颗垂杨说:你别得意,很多东西都是中看不中用的,鲁提辖倒拔垂杨柳,呶,那儿有颗现成的柳树,有本事你过去拔起来瞧瞧。
那颗柳树直径长达丈许,盘根错节,还真把我吓了一跳,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柳树是古人友情爱情的象征,我怎么好意思摧残它呢?那样太杀风景了吧。
桃花却不依不饶地说:什么狗屁爱情,酸溜溜的,总之甭给我废话,你要能把它拔起来,你就是力拔山兮的英雄,我就嫁鸡随狗的嫁给你。
真他妈的新鲜,我只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桃花却说嫁鸡随狗,显然一点诚意都没有,但我还充满诚意地看着她,叹口气说:你还真幼稚,鲁提辖当初拔的柳树是颗幼苗,这么好大一颗树,十个提辖也拔不动;何况当初他只是为了吓吓那帮泼皮,如果见了你这样的美人儿,他也会浑身酥软,跟患了肌无力症似的。
这番话涉嫌溜须拍马,确实有点肉麻,我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在灵魂深处却受到良心的谴责。可是,没办法,人都喜欢听好话奉承话,而不是真话,女人尤其如此。当然,这些经验都是我随着成长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并不是什么先知先觉。我以前也特别喜欢说真话,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位阿姨问大家她漂不漂亮,小朋友们不假思索地嚎道:漂亮!只有我张口结舌没说话,那阿姨扭着腰过来问怎么回事,我盯着她嘴里那两颗突起的大门牙,怯怯地说:阿姨,你的牙齿有点大。我没想到的是,我话没还说完,那阿姨就伸手搡了我一把,恶狠狠地说:起来,站墙角去!
从那以后,我在评价女人长相的问题上一直很囫囵吞枣,再不会去较真了。尽管我不会刻意地取悦别人,但只要有女人问我她好看不好看,那就不管她是多么的乏善可陈,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好看”两个字。
当然,这里面也有很多学问,需要灵活运用,不能生搬硬套。对确实颇有姿色的女人,你要夸张一下,比如先吃惊地“哇”一声,然后盛赞“美女”、“靓妹”;对确实没有姿色的女人,你就不能夸张地做出吃惊的表情,那样会让她疑窦暗生,以为你被她吓坏了,正确的做法是心平气和地说:恩,你很可爱,很有自信,而自信才是女人美丽的关键。
我正在心里想着这些用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经验,只听身边的桃花轻声的问我:老灭,我真的那么样漂亮吗?连鲁智深那样的大块头也能电趴下?
这时节,天高云淡,干净纯和的阳光撒得漫山遍野都是。桃花的额上、脸上、身上,也镀满了阳光,我甚至看到阳光在她长而弯的眼睫毛上滚动。她的脸颊有点潮红,也许是运动引起的吧,因为这潮红是那样的健康,透着不可抑制的活泼。
我忽然想起古龙笔下的那位李寻欢,他在咳嗽的时候,脸上也会泛起潮红,但那是病态的嫣红,仿佛一团地狱里的火焰;而桃花她,却是粉红,好像一盏中、泰、缅边境的罂粟花,宁静却又生动地绽放在这个世界上。
我出了神,正要由艳丽的罂粟花联想到让人不能自拔的毒品,桃花却是恼了,以为我故意对她的相貌语焉不详,重重的哼了一声,抢先向上面香界寺方向跑去。
当然,她也是跟我一样的狗脾气,很多事情都不会往心里去,因此除了人身攻击,我们很快就又互相嘻笑、扯皮、讽刺、挖苦了。
这样一路走来,我们很快就登到了山顶,甚至到了最高处的宝珠洞。有时我心里恍惚地想,我到底是在攀登这触手可及的八大处公园呢,还是在攀登传说中那座缥缈神秘的巫山……
从宝珠洞出来,我怕她体力不支,便提议早点下山返城,但桃花偏生不依,非要穿过山梁,到那边的证果寺去看看。我拗她不得,只得随她性子——万万没想到的是,证果寺一行会引出一桩大不大小的祸事来。
这场爱情如狼似虎(28)
证果寺位于卢师山深腰处,依山而筑,寺门前面有一眼水池,名唤“青龙漳”。进了山门,便是一堆玲珑剔透的假山。院内殿前有一小亭,亭内悬着一口铸于明朝成化年间的古钟,梁上还另外缒下一根长绳,拴着一根撞钟之用的木棒。那钟身上刻着《摩诃般若波罗密心》的经文,我们装着仙风道骨的样子去阅读那些文字,却是丝毫不明其义。
正觉乏味,要向西北角的秘魔崖走去,过来一位寺院的工作人员,问我们想不想撞钟,十元撞一次。我心里想,我们又不是和尚,何必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何况还要花钱,并非撞了白撞,因此便要摇头离去。
不料,桃花这家伙却喜动颜色,过去抬起那根看起来颇有份量的木棒,运劲往钟上撞去。不知是木棒份量重,还是她心不在焉,钟声响是响起来了,但很是低哑。桃花咬咬牙,又撞了一次,还是闷闷的轻响。
我在边上看着,那木棒撞的似乎不是古钟,而是我的心脏,十元一响,真是浪费啊,还不如买两串二踢脚听响,那声音至少比这要响亮得多。正自喟然,桃花却回过身来对我招手:喂,过来,咱俩一起撞。
没办法,我只好轻轻放下手里那朵她移交给我的月季花,走过去搭住木棒,两个人咬牙切齿地荡起木棒,狠劲朝大钟撞去。只听瓮的一声长鸣,不仅把我们吓了一跳,而且把院墙外头树上的栖鸟也吓得朴楞楞振翅而飞。这钟声洪亮中透着浑厚,圆润中铺着深沉,送出很远依然余音不绝。
桃花眯起眼儿仰望浮着数朵白云的天空,似乎陶醉了。我的心里也有点激动,想起了王维的“寒灯坐高馆,秋雨闻疏钟”。虽然没有他那份顿悟的安宁,以及由这安宁而带来的快乐,但我内心,也是雀跃不已。具体原因倒是不详,也许跟这钟声的寓意有关吧:终结某些人事,开始某些人事。
两个人都被这钟声所感动,犯了一会儿傻,然后面面相觑,似乎都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笑得好像有点暧昧,桃花笑得好像有点羞涩,因为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我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走吧,咱们抓紧时间去秘魔崖看看,然后赶时间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桃花很不屑的“切”了一声,眼睛并不看我,只是看着这满山的风景,无限神往地说:你真是胆小鬼,要是依着我,就在这山上过一夜,看看月亮,听听虫声,该有多美——我真羡慕古代的侠客,可以随便找个什么地方过夜,比方说小龙女,一条绳子也能当床睡,真绝了。
她说这番话时,脸上流动着婴儿般天真的神气,可是我居然很无耻地开着玩笑说:嘿嘿,我也想在这山上过夜,露水鸳鸯嘛,多好。
桃花回过头来瞪我一眼:狗屎,你这算不算吃我豆腐?
这当然就是吃豆腐了,可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脸上倒是有点挂不住了,苦笑着说:你又不是豆腐西施,我能吃什么豆腐啊。
没想到桃花倒吸一口凉气,叉着腰问:混账东西,我没有豆腐西施好看吗?是不是今天把我换成了豆腐西施,你就会陪她在这山上过夜,相依相偎地数星星了?不行,今天我偏不下山了,我就要在这儿过夜,你爱陪不陪,哼!
我很奇怪,她居然会吃豆腐西施的醋,其实那人长啥样我也不知道,谁能告诉豆腐西施是谁,住几楼几单元几门?可是我看了桃花那认真的神情,还真怕她玩邪乎的,只得危言耸听地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