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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这样逃得一干二净?
这就是我所相信的正义?
我登时明白Hydra中掌时那诡异一笑的自信。
Hydra早就决定让我带着乙晶逃走,因为他知道,即使我逃了,对他的游戏计划也无所妨害。
Hydra知道,若我向师父说出我所知道的一切,师父一定会在决战前一刻陷入迷惘与痛苦,师父坚信的大侠身分将会被绞碎,也就绝无胜机。
Hydra也知道,我是无法逃了。因为他施在乙晶身上的睡眠魔咒,恐怕还需要他提供解咒的法门,也就是……打倒他再说!
“快说啊!”阿义紧张地说。
师父的眼神也非常热切。他等这一刻,已等了三百多年。
对师父来说,这三百多年再真实不过。
我甚至听到师父的心跳怦然作响,他的斗魂在血液里燃烧。
“蓝金带了很多他的手下,也就是那些无眼怪物,师父,看来这是一场血战,避无可避。”我说,眼泪快流了下来。
“嘿!我就知道老子就要死在今晚了。”阿义爽快地说。
师父一笑,抓着我的肩膀,说:“避无可避,说得好。今次凌霄派即使要死绝,也要歼灭这为祸国家社稷的首恶!”
阿义大大方方地说:“我从没想过自己是这么重要的人,能够用这么屌的名义死掉,总比当个流氓被枪杀,要划算多了!”
我看着师父,看着阿义,看着床上的乙晶,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双膝一跪,我瘫在地上。
为这个无意义的游戏死掉,多么不值!
面对游戏巨大钢铁的齿轮,多么无助!
时间,十点半。
我搂着昏睡的乙晶,蜷缩在床上。
师父,端详着手中的尖锐钢片,默然。
阿义,正在看着傍晚租来的漫画,他说:“再不看,就没得看了。”
我不知道阿义现在在想什么。
面对这样傲慢、空虚的正邪对抗游戏,年纪轻轻的我们,可叹。
弄假成真(4)
一天前。
“以前我的梦想,是当一个很厉害的流氓,不过最近我却跟你挂掉不少个流氓,哈!想起来就觉得很好笑。”阿义这样笑着。
“现在呢?现在的梦想呢?”我问。
“我想当一个大侠,就跟师父一样,或许没有师父厉害,但是可以活得很痛快!活得很踏实!”阿义的眼睛闪耀着光芒,说:“所以我并不怕死,因为我的梦想一直在实现着,我并没他妈的舍弃梦想,刚好相反,我是以大侠的名字,随时可以死掉!”
“谢谢你。”我说,我的心突然也觉得很畅快。
“谢啥?”阿义说。
“我也要以大侠的身分死去,或是,以大侠的身分活下去。”我说。
阿义猛然醒悟,说:“对喔!还是以大侠的名字活下来才对,我们约好要老死的!”
十一点。
我紧紧抱住乙晶,感受她未能表达的一切。
我的四周仿佛下起倾盆大雨,乙晶拿着荷叶躲在我怀中,两只大熊正在我们身旁缠绵。
那场大雨,丛林中,我跟乙晶的第一个吻。
“等我回来时,你就醒了,好不好?”我吻着乙晶。
乙晶的眼泪滑出紧闭的双眸。
十一点半。
师父背起了钢剑。
阿义将漫画放进袋子里。
“帮我还。”阿义说。
“自己还。”我跳下床。
师徒三人互看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很高兴师父收我当徒弟,三生有幸。”阿义说。
“这两年多来,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我说。
“师父没白收你们,你们一定要活下去,继续散播正义的种子。”师父说。
三人击掌,轻轻跳出大破洞。
跨越梦境的决战(1)
八卦山,大佛前广场,十一点四十二分。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我们站在大佛的头顶,俯瞰着底下的环境,以及无眼怪物可能进击的方向。
没有夜游的路人,没有谈情说爱的情侣,Hydra自然将一切都布置妥当。
但,突兀的是,广场下方有一大群西装革履的绅士、淑女,正坐在铁椅子上窃窃私语着。
这些绅士、淑女,手中各自拿着乐器,小提琴、大提琴、小喇叭、横笛、竖笛、手风琴、小鼓、大鼓、铜钹……甚至,还有一架大钢琴!
不过,这个奇怪的乐团,都是有眼珠子的。
他们的神色之间透露着古怪,但即使古怪,他们仍像平常人一样聊着天,谈论着今晚的怪异音乐会。
于是,我们侧耳静听着底下的谈话。
“到底要我们做什么?一个观众也没有?”拿着指挥棒的男人,摸着自己的翘胡子,神色迷惑。
“不过团长,大家都收到支票了,虽然没有观众,但……”抱着大提琴的女人说。
“收了人家的钱,当然要准时开演啊!”拿着指挥棒的团长坐在石阶上说。
“会不会……是奏给死人看的那种啊?”拿着铜钹的男人在发抖。
“傻子,你看到坟墓了吗?”拿着竖笛的女人不屑地说。
“不管这么多了,连钢琴也搬上来了,就当作练团也好!今晚零时准时开演。”团长说。
“也是,一个人三十万元一晚,就算是奏给空气听也值得。”拿着小提琴的鬈发男笑着。
“不过等一下要奏什么啊?”打大鼓的胖子问。
“不知道,那外国人也没说,我想想……就奏命运交响曲吧?反正下个月就要公演了。”团长说。
就这样,乐团七嘴八舌地乱聊,在大佛前乱成一团。
“蓝金搞这些人来的?”阿义戒备着,彷佛这些绅士、淑女随时都会化身杀手似的。
“我看是的。”我看着手表,十一点五十二分。
“耍花招就是没真本事,大家别慌,慢慢下去,别惊动了这些老百姓。”师父冷静地说,带着我们从大佛背面游下,再漫步接近乐团,乐团的椅子圈跟乐师,就聚在大佛前广场台阶的下方。
团长看见我们走近,忙走过来说:“请问……等一下是要演奏给你们听吗?”
我摇摇头,说:“请你们来演奏的人,等一下就会到。”
团长点点头,整个团开始有点朝气,毕竟现场已有三个观众。
突然,一大群白鸽从远方的夜空振翅飞来,煞白了星空!
“好多鸽子!”阿义呢喃。
“小心,零时将届。”师父不理会盖满半个夜空的鸽群,眼睛盯着广场下的长阶梯。
“哔哔哔哔哔哔……”我的表响了,今晚才校正过的。
零时零分。
该来的,来了。
我所能期待的,只有一个结局:正义得胜,游戏终止。
期待强悍的师父能就此终结这个傲慢的游戏,让悲剧停留在今晚,不再有谜题,不再有迷惘,不再有人牺牲自己的人生,跟虚无的自我搏斗。
“仁者无敌!”我默念着,手中紧握着刀。
白衣。
一个穿着长白大衣,扎起短马尾的金发男子,慢慢地从广场下方拾阶而上。
慢条斯理地、不疾不徐地,他的步伐轻飘,有着自信的节奏感。
“好久不见,你老了。”Hydra露出动人的笑容,站在乐团旁。
“蓝金?”师父的眼神飘过一缕疑窦,却随即沉敛,说:“你不是蓝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双残酷的蓝眼睛,你不是他。”
两个宿敌的中间,只隔着一排阶梯。
“你真有眼光,我的确不是蓝金。”Hydra顽皮地笑着,说:“请容我安排蓝金的出场,稍安勿躁。”
“你就是……”乐团团长躬身问道。
“你好,我就是聘请你们的雇主。请你们等一下开始表演,不要间断,不要走调,不要中途离席,我想这样的要求应当很低。”Hydra笑着。
“这样的要求一定能令你满意。请问要演奏什么曲子?我们带了许多乐谱,有莫扎特的……”团长正要接下去说,却被Hydra挥手阻止。
“想听些什么?骏兄?”Hydra问道,看着脸色肃穆的师父。
“随意。”师父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Hydra的眼睛。
“那就来一首,天龙八部港剧,虚竹传奇的主题曲﹃万水千山纵横﹄吧!”Hydra整理着白大衣,耸耸肩,说:“这样的气势才适合跨越三百年的命运对决啊!”
团长听了曲名,有些傻了,但随即应声说:“没问题,这曲子我们也练过,熟得很。”
Hydra突然又开口:“对了,还要请你们预备演奏﹃两忘烟水里﹄,我会再给你们指示。练过吗?”
团长忙说:“练过、练过。”
Hydra若有所思地说:“有些场面需要有称景的好曲子,悲悲凉凉的味道。”
我冷言道:“那首歌讲的不是悲凉,而是儿女情长。”
Hydra一笑,说:“那也无妨,味道够就行了。何况,你待会抱着乙晶小姑娘时,大可以再哼哼。团长,等到我一上台阶,就开始演奏!”
跨越梦境的决战(2)
团长赶紧举起指挥棒,所有团员振奋精神,蓄势待发。
师父点点头,我跟阿义立刻跳上旁边的两头石狮子,为这场惊天动地的对决护法。
“你要代替蓝金出战?”师父淡淡说道,扬起手中的钢剑。
“来了,别急。”Hydra的笑容急速内敛,上身突然下坠,弯着腰,驼了背,双手没有骨头般摆动,而英挺的长大衣垂丧到地上,好似一只发颤的白羊皮,这样的体态似乎压窄了骨架,整个身体缩了起来。
羊皮下,是一双阴蓝狠戾的狼眼。狼的骨头正“霹哩啪啦”暴响,长大衣的袖口弹出一柄血红军刀。
蓝金。
“是你。”师父痛声说道:“我等今天,等了三百年啦!”
“拿你练剑,再好不过。”蓝金的眼神暴射出我无法想象的战意,血红军刀指着地,鲜红得彷若随时都会滴下浓血。
好惊人!
狂暴的杀气从蓝金的身上排山倒海地轰出,我几乎无法站稳。
阿义蹲了下来。
连感觉迟钝的阿义,也感受到了蓝金撕裂天地的杀气!
师父的双眼一眯,大叫:“蓝金!”身上顿时爆发出极为悲怆的杀气。天地同悲的杀气。
两股举世无双的杀气,在彼此的眼神交会下,炸开!
蓝金的血红军刀奔上台阶!
师父的森然钢剑窜下台阶!
万水千山纵横!
石阶,登时在两个绝世高手的脚下碎开!
师父等了三百年的,不是双刃交锋的光辉灿烂。
他要的,只是蓝金的命!
刀剑悍然轰迭在一起!
钢剑没有漫天飞舞,师父的剑招单纯追着蓝金的要害,凌厉。
蓝金的军刀就像一条灵动的毒蛇,缠住师父的钢剑,随时攀上剑身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