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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
“嘿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除暴安良?我已经看几个流氓很不爽了!”阿义兴奋地说。
“你那叫血气方刚!”师父斜掌重敲阿义的脑瓜子,说:“要是你胡乱施展功夫,我废了你全身筋脉!”
“唉……”我也忍不住说:“师父,现在的社会有警察,拿枪的得由拿枪的来治,轮不到我们行侠仗义的。”
师父轻蔑地说:“那些捕快跟贼人都是挂在一块的,哪个朝代都一样。”
我跟阿义只能苦笑。
一九八七年,寒假,师父带我跟阿义来到王功海边,乙晶不安地跟在后面,拿着用铁桶装的姜母茶。
这是乙晶第一次看我们练功,师父特准的。
“师父!今天是除夕啊!”我脱光衣服,在萧瑟的海风中看着乙晶。
“师父我哭巴的好冷!”阿义的牙齿发颤,也脱光衣服,在死灰色的天空下发抖。
师父大声说道:“阿义你这笨蛋,运内力御寒!”
阿义无辜地叫道:“报告师父!弟子内力不足!”
我也跟着叫道:“师父!过完年再说吧!这海一年到头都赖在这里,跑不掉的!”
师父用力敲着我跟阿义的头,骂道:“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在这里看着,你们怎么好意思退缩?”
我看着滔天大浪拍着海岸,浪花飞激,还是忍不住讨饶:“师父!会死的!”
阿义赶忙附和:“这么大的浪!谁都会被卷走的!百分之百一定死!”
师父一脚一脚将我俩踹向海里,海水都淹到膝盖了。
“会死的!师父!”我叫道,看着岸上一脸恐惧的乙晶。
“我放二十五条毒蛇咬你,你死过了吗!”师父一掌抓着我,一掌抓着阿义,又喊道:“你们两个听着,阿义,你要找到这个铁盒子,才准上岸,不然我一掌送你回老家!”
说完,师父将喜年来蛋卷礼盒往海里随手一掷,礼盒飞落入海中,大约有二十五公尺之远,铁盒里装满石块,一下子就沉入海里。
阿义哭丧着脸,抓着师父,简直就要跪下来了。
师父无情道:“再不快去,铁盒子被浪给卷走了,你照样要捡它回来!”
阿义咬着牙,喊道:“师父!”
师父跟着喊道:“又干嘛?”
阿义大吼一声:“我死了一定做鬼找你!”说完,就慢慢走向海里。
师父在后面提醒道:“气沉双脚长白穴、长黑穴,闭气聚神,一步步慢慢来!不要怕海里的暗流!只要你双脚钉住,冲不走的!”
阿义只剩下头在海面上,仍旧吼道:“反正我死掉一定去找你!”
然后,阿义就沉进海底了。
我看着乙晶在远处猛摇头,又看了看师父,说:“师父,我去救阿义回来!”
师父拉住我,从怀中拿出一枚生锈的铁球,说:“阿义的铁盒很近,你不必担心,倒是你……”说着说着,师父将铁球甩将出去,铁球直直飞向无数白浪之中,钻进一片黑蓝。
海底(2)
我傻了眼,说:“那至少有两百公尺啊!”
师父微笑道:“你行的。”
我大叫:“我不行的!”
师父哈哈一笑,说道:“你身上的内功很不错了,行的!”
我几乎快哭了,叫道:“再丢一次,近一点!”
师父拍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轻声道:“嘿!傻小子!我故意丢得远些,好让你在妞儿面前威风一下,你还不快快潜进海里大显身手?”
我惨道:“师父,你故意丢得远些?你是说……那个距离对我来说……太远?”
师父笑着说:“虽然远了点,但威风得很啊!”
说着,一掌将我推入海里。
我一滑,脚底吃痛,原来是礁岸下尖锐的岩石立即割伤了我。
我只好大大吸了一口气,沉进海里。
在冬天的海底,还真非得运起内力驱寒不可。
我双眼无法睁开,倒不是怕水,而是滚滚暗潮冲得我无法睁开眼睛。
既然看不见,要找到那枚见鬼的铁球,该从何找起?
我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在海底想稳稳地站着,已经是门高深的学问了,海底的暗潮比表面的浪花要巨大、可怕,两股力量无止尽地推着我、吸着我,我运起七成内力才能勉强站好,当我要往前推进时,我简直运起了十成十的功力!
在海底行走……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恐惧感,也许跟师父当年在地穴中跟蓝金对决时一样可怕吧?我承受着越来越深的压力,极为缓慢地走在海底,一边认真思考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是疯子吗?
为什么师父把铁球丢下海,我就要傻傻地走在冰冷的海里,用那么危险的方式练功?这种行径,简直跟师父幻想从三百年前怪异地跳到现代的想法,平起平坐的疯狂。
话说回来,也许练师父的武功会练到走火入魔,我让二十几只毒蛇一起咬住我的行为,正跟走在海里找铁球一样疯狂。
第二个问题,我在海底都这么辛苦了,阿义呢?
我的内力若是用凌霄派的独家公式换算起来,大约是二十五条毒蛇的份量,而阿义的内力指数,已经停留在三条毒蛇很久了,我如此奋力才得以往前,阿义一定闷坏了吧?
我跟阿义在前来王功的公车上测试过两人憋气的时间,我是二十三分钟,阿义则是七分钟,唉,还好阿义的喜年来蛋卷礼盒丢得不远,要是阿义撑不住,也会游上水面喘口气吧。
第三个问题,我有能力找到铁球吗?
师父让毒蛇咬住我,让我逼毒练功,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但师父总是暗中照看着我……那这次……我也应该能安全地找到铁球吧?师父也许正在后面默默走着,暗中照料我跟阿义,我们的小命应该是安全妥当的。
所以,我要赶紧找出发现铁球的方法,以免辜负师父的期待。
海底,艰辛的海底。
我极为勉强地睁开眼睛,只见混浊的深蓝。
我走了多远?
抬起头来,海面似乎离我已有一段好长的距离,当时我还没学过三角函数,不懂从海底的角度与距离海面的长度,计算出铁球与我之间的步距,但我渐渐感到难受,闭气的痛苦充塞在穴道里,暗潮不停撞击着我的胸膛,我的内力已经到达极限了。
此时,我也走到我绝不愿继续往前的地带。
海沟。
那是一种极为黑暗的恐惧地带。
完全看不到底,只有感觉到巨大的潮水漩涡在海沟里嘶吼,而海沟就像海中的地狱一样,突兀地自海底断裂、深陷下去,要是我没睁开眼睛,一定会摔下去,被大海吞掉。
我没气力了。
若要探出水面呼吸,一定会被卷走,因为师父并未教我们如何游泳,所以我决定往回走。
正当我想转身时,突然,我看见一个人飞快地从我眼前冲过!
那人的手里还抓着一只礼盒!
是阿义!
我看着阿义四肢无力地被暗潮卷走,犹如巨手中昏迷的蝼蚁般,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阿义瞬间便会葬身在海沟里!
我的气力本已不足,此刻却勇气倍增,双眼死瞠,盯着被漩涡吸入海沟的阿义,顺着潮退狂猛的巨劲,拔足往海沟里狂奔,潮涨时便勉力迈步向前。终于,我意识模糊地爬下海沟,抓起昏迷的阿义,运起早已不存在的内力,竭力爬出海沟深渊。
我抓着阿义,神智错乱地在海底走着、走着,茫然搜索着应当看护着我们的师父,我的内力已经消耗殆尽,支撑着我的,是阿义濒死的危机感。
师父该不会找不到我跟阿义吧?
还是,师父根本就没跟在我们后面?
我没有力量了,只能抱着阿义,跪在寒冷的大海里。
只剩下一个方法了……
师父,求求你找到我!
我握紧拳头,回忆起王伯伯那张丑恶的嘴脸,激发狂猛的杀气!
杀!
“没事了。”
我睁开眼睛,体内一团火烧得正旺。
师父微微笑,坐在我身后,一手贴着阿义,一手贴着我,我看看身旁的阿义,阿义苍白着脸,紫色的嘴唇微微张开,我想唤声“阿义”,却只是吐了口咸水。
阿义睁开眼睛,虚弱说道:“谢啦,师父他这死没人性的……”
海底(3)
我点点头,又吐了口咸水,弱声说:“师父?”
师父歉然道:“我看到一只鲨鱼往一群钓客游去,我怕鲨鱼伤人,所以先走过去将鲨鱼赶走,一回头,你们已经不见了,海里模模糊糊的,我紧张得不得了,幸好你及时发出杀气,我才辨认出你的方向,将你们俩抓上岸。”
我的眼睛大概持续翻白吧。我无力道:“师父,去你的。”
师父一阵脸红,说:“别再说了,是师父不好。”
乙晶红着眼,坐在我身旁,说:“我以后再也不看你们练功了,吓都吓死了。”
师父的手离开我跟阿义的背心,说:“没事了,你们继续行气过穴,喝点热姜汤就好了!”说着,两手捧着装满姜母茶的铁桶,运起内力将姜母茶煮沸。
我跟阿义一边发抖,一边喝着热姜汤,看着浪涛汹涌的阴阴大海,我勉强笑道:“嘿嘿,其实里面比外面可怕一万倍。”
阿义缩着身体,点头道:“没错,要我再下去一次,干脆杀了我。”
我看着热姜汤冒出的热气,握着乙晶的手说道:“嗯,死也不下去了。”
师父并没说话,只是愧疚地坐在一旁。
后来,过了几天,我跟阿义居然又在海里走来走去,莫名其妙地寻找师父乱丢下去的重物,至于为什么,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疯子吧?
而那天除夕夜,我告别阿义跟乙晶后,便拉着师父到我家作客,一起吃年夜饭,而那场年夜饭,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除夕夜。
那天,爸还没回台湾,家里倒是塞满一堆稀奇古怪的亲戚与客人,居然还有我痛恨的王伯伯,家里的客厅摆上三大桌丰盛的年夜菜,死大人们忙着抽烟打屁,成打的不知名小孩在沙发与走道间来回翻滚着,扮演金狮王跟银狮王等等电视人物,大家有说有笑的,我倒像局外人似的。
我站在餐桌旁,发现没自己的位子后,便拉着师父上楼去,打算待会到厨房捧几盘菜,跟师父在“穴”里享用比较温馨的年夜饭,而师父傻傻地跟在我后面,对我的决定没有意见。
正当我们走上楼梯时,我终于被妈发现。
“渊仔,吃年夜饭!”妈看见师父跟在我后面,于是又说:“老师也一起用餐吧!”
师父彬彬有礼地拱手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