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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领着星移出了萧府后门,那里停着一辆青缦小车。有人过来替她打起帘子,请她上车。星移环视了一下,这条街不宽,此时行人极少,清净的很。除了三两个小厮,再无别人。
她终于出了萧府,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命运原来真是难测。
上了车,车子便吱呀呀的前行。星移****无眠,被马车这么一巅,反倒倦意上来,将包袱抱在怀里,软软的,有了些温暖之意,头靠在后车壁上,星移睡着了。
马车停在山下,小厮跳下车,正想叫人,却见身后跟来一辆大的车,跳下来的人正是少爷。小厮们忙着行礼,萧律人已经过来了。
小厮回道:“少爷,苏姨娘已经送过来了。”
萧律人嗯一声,摆手让他们退下,亲自掀起了车帘。星移苍白的脸就映在他的眼中,不知怎么竟然让他的心一颤。
的确,如下人所说,她没哭没闹,一直很安静。
想也能想像得到。因为她一向不是擅长无理取闹的人。
她的眉眼很放松的阖着,睡的还算安稳。唇角却紧抿着,透露出了一点对未知的茫然。可是整个人,没有一点的恐惧、慌乱、懊悔以及六神无主的样子。
她难道就一点愧意都无?一点羞耻之心也没有?她怎么可以在做出这么多事,扰乱了他的心,毁坏了他的名声,摧毁了他的自尊之后仍然这么的安祥以及平定,安静镇静的像是,所有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一样?
居然睡得这么高枕无忧!让他又气又恨又妒又羡。昨夜他一直辗转,可是****都不曾睡成。就是这一路行来,也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临时起意将她送到落叶院,到底对了还是错了。
第一卷 065、自生
星移似有所感,豁一下睁开眼睛,正望进萧律人灼灼的眸子里去,不禁吓了一跳。一直盼着想要见他,和他说上几句话,却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希望脆弱的磨没了。如今猛的一见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律人淡淡的道:“到了,下车吧。”
星移没动,也不看别处,只是盯着萧律人说:“等一下,我就说一句。”萧律人的手颤动了下,紧握成拳头,道:“没什么可解释的。”
星移不禁有些颓唐,眼神里带了抹哀求,说:“求你别告诉我娘和文翰,就说我过的很好。”
萧律人的拳头握得更紧,几乎要控制不住一拳打翻马车,猛的抬眼看向星移,道:“你管的太多了。”
她不是辩解。是不屑,还是根本不需要,亦或是默认?她不是求情让他放过她,是因为她的心她的人从来就不曾在他身上?她求他别对她的家里人说她的情况,是怕他失言不肯去看她的爹娘?他在她的心里就是这般小肚鸡肠的小人么?
她凭什么这么超然物外的?凭什么从头到尾心动、纠结的人只有他自己?她没有资格!多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星移只诺了一声:“对不起”,顺从的下了车。沉默的跟在萧律人的身后,进了落叶院。落叶院面积很大,是知秋院的几倍,院子里种满了树,花却一朵也无,更显得整个院子都阴森森的,空旷无比。
倒像是监狱!
星移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不由得停住了步子:他不送她去官府了吗?那么对于昨天晚上的事,他是怎么一个认知?他心里又得出了什么结论?是笃定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是她?
星移抬眼打量萧律人。他的背挺的很直,步子如往昔一样又大又沉稳,看不出一点受伤的迹像。他没事吗?
这让星移既惶惑又觉得安心。他没事总是好的。不然她会心里不安。毕竟不管那些人是谁,都是冲着知秋院的她去的。而萧律人,是个无辜的受牵连者。
想想又不太可能。照昨天修原的那个神情,仿佛他家少爷从来没有受过这般错遇一般,心疼的恨不得以身代替,可见他家少爷是受了不小的伤才对。
星移想开口问,可是想到刚才萧律人和凶神恶煞一般的表情,有点怯了。萧律人却停下了步子,说:“你住下来吧,我走了。”
像是告别,亦或是在掩饰着他莫名其妙的送行。
星移站在原地不动,眼睁睁的看他转身,抬脚迈步,朝着院外走。他没有留下人,甚至将这里原有的守门婆子都带走了。他不怕星移能翻墙出去,因为他在大门外落了锁,而且那墙有几米高。
星移苦笑。如果她能爬上去,也只是如果,怎么跳下去还是个大难题。就算她不恐高,就算她像传说中的撕了床单,可总得有个绑住的地方……
想逃,几乎就等于传说,那是不可能的。
门咣当着落了锁,星移被彻底关进了萧律人给她设置的独特监狱。
好吧,星移看天,给自己打气。他没说让自己死,虽说意思是让她自生自灭,可她总得在没死之前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逛遍了整个院子,星移累的脚都酸了,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她有两个意外发现。第一,这里有灶有米,虽然不多,但也能支撑一时,想是守门的婆子留下来的。第二,后院某个角落,有许多花树。这会还开着花,正应了那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萧律人下了山,将多余的人都打发回府,只叫了两个小厮赶着马车去了苏老爹家。
苏妈妈听说家里来了客,支撑着身子叫文翰去迎。自己则费力的从窗口望外看着,想知道来的是不是又来追债的。
文翰打开门,看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口,从车上跳下来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指挥着小厮往下搬着东西。文翰问:“请问,你找谁?”
萧律人闻声回头,就看见眼前立着一个瘦弱矮小的孩子。这就是苏星移心心念念的兄弟苏文翰?的确很可怜。发育****,面黄肌瘦,看起来才四五岁大。一双深陷的大眼,透露着坚毅以及对某种东西热切的渴望,那是因为缺失的东西太多。
小厮抬头,道:“小孩儿,去叫你家大人出来接我家少爷。”
苏文翰便明了,眼前的少爷是萧律人。他有点不悦,为了刁奴对他的轻蔑。他挺了挺胸,说:“我爹不在,我娘病着,有什么事只管和我说。”
萧律人便道:“我是来代你姐看望你娘的。”
苏文翰并不领情,往车上看了看,问:“我姐呢?她怎么没回来?”
萧律人沉吟着,想了想措词,说:“她不便回来,由我代劳。”示意小厮将礼物抬进院子里,又掏出一个小包,递过去说:“这是你姐送你的。”
苏文翰半信半疑的接过包,打开来一看,眼圈就红了。这是姐姐送的,没错。她一直说等以后家境有了好转,就供他读书的,也只有她,才把他的心愿当回事,才会送他文房四宝来鼓励他。
苏文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抬头说:“我姐她还好吧?”
萧律人心不跳脸不红:“很好。”她都做出那样的事了,他都既往不咎,难道还不算很好吗?
文翰收起了文房四宝,说:“院里请吧。家里鄙陋,还请萧少爷别嫌。”
萧律人迈步跟着文翰进了院,就听苏妈妈咳嗽的声音。文翰挑帘进去,说:“娘,姐托萧家少爷看望您来了。”
苏妈妈坐起身,眼巴巴的盯着门口,问:“是萧少爷吗?家里寒碜破败,让萧少爷见笑了,快请进,请坐。”一边吩咐着文翰:“文翰,你去找你爹回来,就说家里有客。”又吩咐说:“去给萧少爷倒碗水吧。”说时歉然的看向萧律人:“萧少爷,星移在萧府给您添麻烦了,千错万错,都是我这做娘的不是,请您大人大量多担待。”
第一卷 066、兄弟
萧律人一向最怕见的就是老幼妇孺,尤其是苏妈妈这样看上去极柔弱可怜的女人。她的柔弱,不是装出来的,是从骨子里往外散发着的一种女子极致的婉约。
年纪让她失了女人应有的美丽,可是她的气质、大度、知礼,都透着她是有着良好家世的女人。虽然贫贱磨灭了她对生活、美好的向往和渴望,可她心内的平和、淡定,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就连苏星移都不能。她是一个混合着极端、矛盾的综合体。她可以糊涂,又可以聪慧,既可以无欲,又可以执着的近乎执拗。她骨子里有着逃避的懦弱,可偏偏又是越遇挫折越反弹的厉害的人,带着玉碎的决绝,不肯轻易罢休。她可以顺从,亦可以倔强……
苏文翰更不能。小小年纪,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坚定和目标,是贫贱给了他勇气,亦是贫贱给了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也正因为此,极度的想和渴望,会让他迷失心智。
萧律人进来时便环视了屋里。虽然贫贱的什么都没有,可还算干净。他毫不在意的坐在一把破椅子上,接着苏妈妈的话道:“您客气了,我是个男人家,宽容忍让是应该的。”
苏妈妈却露出了一丝困惑。这话,怎么也不像一个主子应该说的话。她试探着问道:“星移还做得来府上的活吗?她不是个笨手笨脚的人,只可惜从没有谁教过她一星半点的本事……我只怕她不但做不来,反倒会毁了府上的东西……”
萧律人道:“我萧府虽说不算大富大贵,可是服侍的丫头倒有几个,也还轮不到她来做粗活,自有人服侍得她好吃好穿,您大可不必担心。”
苏妈妈心下越发生疑,可是得不出确切的结论,只得一声长叹,低喃道:“星移,这孩子命薄——都是我这做娘的耽误了她……”随即抬头说:“既是星移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还请萧少爷回去转告星移,叫她安生的萧府,守着自己的本份,家里一切都好,不劳她挂念。我的病,比先时强多了,文翰也正准备进学堂读书……”说时脸上露出一抹强意的笑,道:“只要星移过得好,我们就都放心了,还请萧少爷把这些礼物都拿回